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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快到了但大致數數就會知道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

一平還是像平時一樣上完課後就跑去拉麵店打工,唯一讓她驚奇的是藍波竟然真的每晚跑過來接她,當時她以為那僅是一句玩笑話而已。

「一平,五號桌的拉麵!」

「馬上來!」急忙收拾完桌子,一平端著碗碟往後廚跑,眼角邊突兀地擦過一個身影,她下意識地轉過頭。

「小姐,你的拉麵。」藍波單手拖盤,用西餐廳服務員的標準姿勢給五號桌的兩位客人遞上了拉麵,桌旁的兩個女生麵麵相覷了一下,隨即露出一臉的神往。

一平差點撞上了門柱。

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碗筷,從後廚掀簾出來,眼神快速地撒遍全場,最後才發現藍波就坐在離簾子最近的桌子上,仰著頭顯是早就看到了她。

然後他勾起嘴角,隨意地笑笑,「好啊,一平。」

「藍波你怎麼會在這裡?」

藍波眼神上瞟,扳出食指指了指上方。

她扭頭,藍波所指的時鐘正好指向十一點。

已經這麼晚了。

完蛋了,作業!

一平的腦海立即反應出今天的作業量,她當即吊念了一下今晚可憐的睡眠時間。

藍波像看電影似般饒有興趣地觀看一平瞬息多變的表情,忍不住「噗」地笑出了聲,捂住嘴趴在桌上不讓自己笑得太過失態,再抬頭看一平仍舊是一臉迷惑不解地神態。

「今天是星期五啊。」藍波又沒儀態地笑倒在桌上。好在藍波儘力控製住了音量,不然他們倆都得被店裡人圍觀。

老板催促地叫聲又響了起來,一平才突然從窘迫中回神,匆匆又投入到工作裡。

在後廚和大堂進進出出間她總感覺藍波的視線在跟著她,她好幾次看過去,藍波隻是支著臉頰,似笑非笑地對著她,然後聳了聳肩。

那個樣子讓一平有種想衝上去捶他兩拳的衝動。

將近十二點客人才陸陸續續地離開,因為等的時間長藍波中途還叫了碗拉麵,一平過意不去想替藍波付賬,兩人推讓了一會,快演變成爭執時被一平的一個噴嚏打斷。

「感冒了?」

「可能受了點風寒。」

氣氛立即就轉了個彎,話題從誰付賬的問題轉到了一平的噴嚏上。這個時候老板從後廚走出來,笑%e5%90%9f%e5%90%9f地說這一頓他請客,一平趕快和男朋友走吧。

「他不是我男朋友。」一平矢口否認,撇過頭不看藍波。

「不是啊,難得這麼好的男孩子呢。」老板故意拖長了音,眯著眼笑得諱莫如深。

「老板我們先走了。」一平的直覺告訴她再留下去漸紅的臉頰就要出賣自己了,她匆匆行了個禮,轉身拉開了木門。

5

秋意深濃。

清冷涼薄地夜風襲麵打來,瞬間灌滿衣袖,侵進肌體滲透血脈,寒意陡起。

她一下子連打了三個噴嚏。

毛絨地質感覆上了頭頂,帶著不輕不重的力道,有隻大手隔著衣物輕輕地摩挲。

「你忘掉外套了。」藍波在她身後淡淡道。

挪開一步讓藍波走出門,一平迅速地穿好外套,隨即躲進了窗欞的陰影下。

夜風很涼,很快就能吹散雙頰上的紅暈。

她縮了縮頸,把臉埋在衣領裡。

風聲呼呼在耳邊嘯過,被卷起黃葉紛紛朝腳邊滾來,乾枯的葉緣帖服在她的腳踝,滑過她的腰際,颺入夜空,如蝶搖墜。

莫名的感傷,在每一個葉落的季節。

說不出來的感懷,一平伸手想抓住迎麵襲來的黃葉,卻在咫尺間錯過,看著它們飄搖上天空,飛出自己的視界。像那些不成句的字詞殘段,在腦海裡一閃即逝,卻怎麼都回憶不起來。

將近十年都未出口的語言。若不是這個屬於思念的球季,她也許根本忘記了自己身在異國他鄉。

那很多很多年都未使用過的,自己的母語,那些殘留在腦海裡的記憶片段像蟄伏多年的毒藥,思念如秋葉般卷土而來,她開始瘋狂地懷念起自己的故土。

「怎麼了?」藍波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耳畔,打斷了她的思緒,一平這才發現藍波已經走到她前麵去了。

一平意猶未儘地回頭望了一眼迷失於夜空的秋葉,匆匆追了上去。

「藍波還記得在意大利的事嗎?」一平想起漂泊在外的並不隻自己一個,藍波的故鄉也並非日本。

「你說五歲以前的事?」藍波抬頭仰望想在努力想起些什麼,「具體怎麼樣的不太記得了,隻知道BOSS對我很照顧,現在也會時不時來電詢問我的情況。」

「那你的%e4%ba%b2人呢?」一平問得有些猶豫。

「我父母總是四處奔波的,這麼多年了,也沒能見上幾次。」藍波撓了撓頭,似有些不好意思提起。

「一平呢?」藍波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相識那麼多年,竟然到現在才詢問起彼此的家庭背景,好像自以為很了解彼此,實際上卻什麼都沒有看懂過一樣,也許白首如新便是如此淒哀的收場。

「我是孤兒。」一平異乎平靜地陳述道,很快又淡淡地補上一句,「師父是我唯一的%e4%ba%b2人。」

「對不起。」藍波第一次感覺這三個字那樣蒼白無力,可除了這句話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一平笑了笑,語氣轉暖,「而且到日本後阿綱他們也幫了我很多,跟他們在一起很開心,大概那就是家的感覺吧。雖然現在他們都不在了……」

「哎啦啦,我不是還在這裡嗎?」藍波故作不滿地打斷了一平。

她愣愣地轉頭看到他眼底淺淺的笑意,一時間暖意回流,臉頰開始發熱。

總是這樣的,一句話說得她手足無措。

過了一會,一平才反應過來似乎藍波本人似乎並不在意剛剛的話,隻她一個人自顧自地在一旁害羞。

藍波說話的態度總是一成不變,讓人分辨不出那究竟是花言巧語還是真情流露。

這一點,她也早已意識到。

可偏偏逃不過心慌意亂。

「藍波還會說家鄉的話嗎?」一平整了整思緒,又返回到最初的話題。

「聽說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字就可能不怎麼認識了。」

一平會晤地「哦」了一聲,嘴角挽起落寞的笑,歎息著說了一句,「我好想不怎麼記得了呢,中國的文字。」

今夜的風大得異乎尋常,狂卷似怒湧的海濤,藍波望著天上濃稠地黑幕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顧不得一平突然泛濫的悲秋情緒,藍波一收平日的散漫,稍有憂色地說道,「快走吧,好像要下雨了。」

6

有些事總來得令人猝不及防,比如頃刻而至的大雨,比如倏然侵襲的高熱。

因為自小習武的緣由,一平的體質一直很不錯,偶爾的小傷小病也能在身體自我修複的機能下痊愈。當藍波看到空無一物的藥箱隻說了一句「我回去給你拿藥」就轉身出門時,她隻能癱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艱澀的呼吸,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也沒有力氣告訴藍波雨傘放在何處。

窗外的雨聲蓋過了怒嘯的狂風,劈裡啪啦地砸在窗戶上發出接連不斷地清脆聲。暴雨倏至的時候他們還在路上,藍波兩手擎高了衣服罩住兩人,她就縮在藍波的臂彎下跑到了家。可沒料到隻淋了幾分鐘的雨就讓她的風寒急遽惡化,若不是藍波因要吹乾衣服而暫時逗留,她或許難逃此劫。

心裡藏著一個人的滋味,可以五味陳雜得說不出酸甜苦辣。

而被人塞進心裡的滋味,一平能確切的感受到,那是暖。

回想著藍波臨走時的麵容,擔憂急切的聲色一覽無餘,在她漸漸遠離的意識裡開始影綽不清。

再醒過來時燈火未熄,窗外還是嘈切錯雜的雨聲,她看到床頭多了幾盒藥,放了一杯水,還有自己的手機——白底黑斑的顏色,藍波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和他的隸屬同一款。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看來藍波已經來過。

她直起身拿起水杯,暖意從手心傳入體內,溫熱的水,顯是剛倒不久。心裡不禁有些失望,在迷迷糊糊的意識中顯得尤其清楚,她很快的吃了幾片藥,滅燈睡覺。

夜,似乎特彆地長。

窗外雨聲促急,嘈雜的雨聲像都打在了她的腦海裡,劈啪作響震得她頭痛欲裂。

全身如火灼般的疼痛,意識在邊緣遊走,隨時都會被吞噬。一平有種預感,如果她此時昏厥,身體的熱度會灼毀她的生命。

她用僅剩的一點力氣抓住了床邊的手機,很熟練就翻出了藍波的電話。

手機屏幕上方顯示著時間——淩晨兩點。

藍波應該睡得很熟了吧。

手指在撥號鍵前打了個彎,她放下了手機。

一平閉上眼,破碎的雨聲中有個詞浮隱浮現。

——風雨淒淒。

混混沌沌一片迷蒙。

有光影在眼前打轉而過,嘩啦啦濺起滿地水聲。

她儘力睜開眼,麵前是一幕水簾,兩個黑色長條在水簾中來回轉動。

似曾相識的場景,意識在下一秒回流如空白的腦海。

車?這是車內?!

狹閉的空間,輕微的震動,前車鏡裡模糊的燈光。

她真的在車內!

她驚慌得跳了起來,卻感到力不從心,又癱軟在座位上。

隨即她側頭往駕駛座看去,想確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醒了?」視線未到,聲音已經傳了過來,節奏與平時不同,「你燒得很厲害,我送你去醫院。」

昏暗的光線裡她勉強辨認出那個清秀的麵孔,一平這才想起,藍波是有私家車的。她開口想問自己為什麼在這,卻發現口%e5%94%87已然乾涸,喉嚨痛得隻允許她嘶啞著發出一個短促的單音。

「我就猜你不會打電話,所以設了快撥鍵,我接到電話的時候對麵沒有聲音,就想你已經出事了。」不等一平開口,藍波自行解釋了起來。一平的按鍵習慣他很清楚,所以挑手機時他特意看中了這點功能,能讓她在猶豫時自行撥號。

車開得飛快。

一平仍是昏昏沉沉的,藍波的聲音聽起來很遠,像是隔著話筒說話。但他的聲音太熟悉了,有一點變化她都能察覺出來,雖然此刻她神智模糊,但有一點她很肯定。

藍波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不大一樣。

不是那種懶洋洋鬆垮垮的散漫,帶點急帶點怒,有些難得一見的嚴肅和認真。

在她能給出一個貼切的形容時,雨裡一記悶重的響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