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好在她耳朵邊上念：“你還懷著寶寶呢，這樣趴著也不怕把寶寶壓著了。”

“你就知道寶寶，你都不喜歡我了！”月牙兒哭著喊，到底還是翻過了身來。

賀昶宸看著她臉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心疼極了，連忙把人攬到自己懷裡。

“這是怎麼了？被誰欺負了？”皇帝陛下柔聲哄著，“朕幫你欺負回去？”

月牙兒抽抽噎噎地把這狀給告了，還不忘替左相兒媳刷下好感，“連她都看不下去了，要笑話那個寧樂公主呢！”

賀昶宸自然知道月牙兒這番話添油加醋了不少，卻也忍不了有人在自己的宮裡欺負自己的老婆。

“乖乖，彆哭了，明兒就替你出氣，嗯？”皇帝陛下許諾道。

月牙兒把眼淚鼻涕往他身上一擦，抬頭說：“真的？”

賀昶宸鄭重地點了下頭。

那天之後京裡的生意就難做了不少。

說是各部的尚書侍郎有許多都被罷官了，搞得曾經最愛打馬上街遛狗遛鳥的二代們都不太出門了——有些是被家裡叮囑了不要惹事，有些是從二代的位子上下來了。

總之是當今聖上對這些從成顯帝時就把著六部的實權人物們不滿了。

雖說守孝三年不廢父製的日子從賀昶顥那會兒就過了，但賀昶宸這雷霆手段還是叫許多老臣寒了心。

那禮部尚書啊，算不上實權派不說，還娶了聖上的姐姐寧樂公主，那烏紗帽說揭就揭，一點兒情麵都不帶講！

這叫其他的沒功勞還有著幾十年苦勞的臣子心裡哪還有底？

倒是去年恩科進的十幾個進士走了運，也不用進翰林院熬了，直接就安進了六部，雖說位置都不高，可到底是京官啊！說出去彆提有多光宗耀祖了！

賦閒了許久的英老將軍不由地歎了口氣，這當今聖上怕彆是跟大皇子一樣的昏庸！要不然這吃相哪能這麼難看？

宮裡的賀昶宸卻絲毫不在意自己被人罵，他隻擔心月牙兒這厭食的毛病怕是好不了了。

這姑娘剛懷上時就有些吃不下東西，等到了月份開始害喜了就更是喝口水都會想吐，宮裡專攻婦科的太醫來了一撥又一撥，愣是沒能讓皇後娘娘開胃。

“我不餓，我不想吃。”月牙兒靠在賀昶宸身上有氣無力地說。

賀昶宸歎氣，“你說話都帶顫音了，還不餓？”

月牙兒便把臉埋進賀昶宸的衣領裡，“我就是不想吃嘛。”

賀昶宸有些無奈，放下手中的折子輕撫著她的背，說：“不吃東西怎麼能行呢？”

月牙兒便開始不耐煩起來，“那我一看到吃的就想吐啊，難不成邊吃邊吐嗎？”

賀昶宸也沒辦法，隻好讓廚房時刻備著點心蔬果，想著沒準哪天月牙兒突然就餓了呢？

想是體諒他的苦心，月牙兒偶爾也嘗個一兩塊，到底沒把自己餓死。

她倒沒再喊宮裡過的無聊，而是真的聽了賀昶宸的話日日陪他看折子。賀昶宸那叫一個受寵若驚，日日在書房裡也不知道是在看折子還是在看她。

他批的久了，怕她無聊，便拿折子給她當故事書講，譬如山東某縣說今年又洪澇啊，它旁邊的某縣卻說來了蝗災，這要不是其中一個氣候與眾不同，那就是有人說謊了。

月牙兒瞪圓了眼睛，“他們遞折子的時候都不商量一下的嗎？”

賀昶宸晃了晃脖子，笑了起來：“新上任的，還沒來得及串門子。”

月牙兒嗤了一聲，“這也太蠢了。”

賀昶宸收了笑，“是太蠢了。”

等到了秋末，月牙兒的肚子已經頗為可觀了，走到哪都有一圈人護著——怕她一個不小心就要生了。饒是如此，她仍然不嫌麻煩地天天往賀昶宸那裡跑，勤快地叫賀昶宸都不敢相信了。

這天批完折子，賀昶宸往椅子上一靠，瞧著月牙兒正靠在榻上看書，卻許久也不見她翻一頁。

“想什麼呢？”賀昶宸問她。

卻把月牙兒嚇了一跳，手一鬆書就掉地上了。

賀昶宸輕笑一聲，起身走到她邊上替她把書撿起來，嘴裡說著：“還說是來陪我，怎麼倒自己發起呆來了。”

卻見月牙兒委屈著臉抬頭看自己。

“那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就讓彆人陪了。”

賀昶宸聽了一愣，“這是，怎麼說的？”

月牙兒更委屈了，“你還說！我都知道了，你那姐姐往臨華殿送了八個宮女！八個！”

賀昶宸傻了眼，這臨華殿說起來還真是他定給自己的住處，想是他那所謂的姐姐送進來討他歡心，以為送幾個女人進來那禮部尚書的位子就能保住了。

隻是他登基以後日日都是跟著月牙兒在長樂宮住的，臨華殿可是再沒去過一次，多了少了幾個人他是真一點兒也不知道啊！

月牙兒見他一副無辜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怎麼，沒話說了吧，你是不是還準備不告訴我自己偷偷金屋藏嬌啊！”

就見賀昶宸一張臉不知是哭是笑地看向月牙兒，“我還道你是無聊才來陪我的，敢情你這是天天來查崗啊。”

月牙兒有些心虛，卻還是鼓起了臉凶他：“我樂意你管得著！”

賀昶宸噗嗤一聲，又感歎道：“什麼姐姐，不過一秋後螞蚱還想蹦躂幾天罷了。”

月牙兒呆了，轉眼望向賀昶宸，“啊？”

賀昶宸對著她微微一笑，“你等著，我這就送十六個美人給她相公。”

☆、崩與薨

月牙兒於這年初雪的晚上誕下了個女兒。

那天上午賀昶宸上早朝時眼皮就跳個不停，午膳時他看著月牙兒就憂心忡忡地說：“今天搞不好要生。”

月牙兒坐在邊上小口小口抿著玉米汁，朝天翻了個白眼，“你上個月就開始這樣說了。”

結果太陽剛一下山，晚膳都還沒用，月牙兒就瞪圓了眼看著賀昶宸喊疼。

賀昶宸當即慌了神，蹭的站起來湊到她麵前問哪裡疼，是不是要生了？竟就是不知道喊人。偏偏他二人單獨相處時，總不喜歡有宮人在旁邊看著，是以這時偌大的宮殿裡就他們兩個人而已。

可憐月牙兒一邊哼哼著一邊還得囑咐他：“你快喊人啊！”

賀昶宸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生孩子得有大夫和穩婆。他定了定心神，頗平靜地起身朝外喊道：“皇後要生了，下去準備吧。”

外頭準備了兩個多月的宮女嬤嬤們麵麵相覷，確定皇上的話和他們理解的是一個意思後登時忙做一團，好在產房早早就準備好了，熱水也是日日備著的，一番忙碌之下卻不顯慌亂。

唯有賀昶宸作為準爸爸倒失了平日裡的穩重，瞧他麵色倒也如常，不過有些泛白而已，隻是喝茶時丟了茶杯落座時跌到了地上，可把一群小太監們嚇得不輕。

不多時穩婆並著幾個老成的宮女便過來了，她們正準備把月牙兒攙到產房裡去呢，就見到皇帝陛下竟跟著她們一起過來了。偏偏賀昶宸在這些宮人的心中形象一向威嚴，幾個人竟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敢出聲阻攔。

還是月牙兒不想讓賀昶宸看著自己生孩子的樣子，咬著牙悶聲說：“你過來做什麼？還不出去等著！”☉思☉兔☉在☉線☉閱☉讀☉

賀昶宸聽著她那帶顫的音兒，眼淚差點沒流出來。

那幾個宮人倒也上道，見皇後娘娘發話了，便忙上前請皇帝陛下出去，臨了還不忘把門帶上。

賀昶宸滿臉茫然地看著麵前緊閉的房門，突然覺得自己活得像是有些不真實。

直到裡頭月牙兒的叫喊聲響起，賀昶宸才回過神來，隻是那產房裡熱水、藥材一應俱全，竟也沒個人出來拿個東西跟他說說裡麵情況怎麼樣了。

賀昶宸霎時忘了“我存在的這個世界是否真的是我存在的世界”這種哲學命題，轉而全身心地在產房門前轉起圈來，他忽然有些後悔平日裡沒培養幾個%e4%ba%b2朋好友，這會兒滿心的憂愁竟隻能對著殿裡的地磚訴說。

他不禁地想起月牙兒某日臨睡前突然問他，“我要是生孩子時死了怎麼辦？”

他當機立斷地說了句，“不可能。”

那時候月牙兒笑眯眯地看著他，“哎呀你怎麼這麼有信心？我聽說這兒的女兒生小孩都是要從鬼門關裡走一趟呢。”

賀昶宸麵無表情卻又萬分篤定地告訴她，“他們騙你的。”

而這會兒，賀昶宸不得不去假設，若是月牙兒真因為生孩子死了，那他作為一個帶著小孩的鰥夫，要怎麼才能度過餘下的幾十年呢？

這邊皇帝陛下轉著圈胡思亂想，裡頭月牙兒卻是腦子一片空白，躺下時竟突然想起來自己晚飯還沒吃，一時間隻覺得若今兒死在產房裡了，那必定是充滿了怨念永不得超生的餓死鬼。好在生產時竟有人往她嘴裡填了幾塊點心，想來這兒的婦產科也是十分人性化的。

如此煎熬了一夜，天明時產房裡可算傳來了一聲啼哭，賀昶宸一個激靈就要破門而入，好在奶娘動作快，不等他破門呢，就把剛出生的小娃娃抱出來了。

“恭喜皇上，母女均安。”奶娘度著皇上的臉色笑著說道，心裡思索著若是皇上不喜頭胎是個女兒，自個兒該說些什麼吉祥話哄皇上開心？

卻見皇帝陛下哪有一分不喜的樣子，他彎下`身小心翼翼地接過小娃娃，一邊拿手指去戳她的小臉蛋一邊笑成了個傻逼。嘴裡還喃喃自語道“女兒好，女兒好啊。”

奶娘不禁打了個寒戰，這副癡呆的模樣可真是自家的皇上陛下？

賀昶宸看完了女兒就又開始準備破門了，哪知道這會兒宮人們卻都堅決了起來，說是產房汙穢皇上不能進去，賀昶宸豎著眉毛剛想發脾氣呢，懷裡的小女兒卻開始哭了起來，賀昶宸身子一震，立馬就呆在原地不敢動作了。

邊上的奶娘屏氣抱過小公主，戰戰兢兢地跟皇上說：“皇後娘娘吩咐了，您看過公主就可以先回去了，娘娘還得梳洗一番才能見您。”

賀昶宸把這話消化了半晌，末了來了句，“我就進去看看。”

裡頭的月牙兒正力竭地躺在床上，一個有些年紀的嬤嬤正小心翼翼地拿著個小碗喂她喝粥。

外頭的聲響她自然是聽見了，卻也再分不出心神去管賀昶宸，她隻覺得疲憊極了，嘴裡一口粥還沒來得及咽下，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月牙兒這胎算是十分順利，當天闔宮上下就都得了賞賜。

賀昶宸到第二日才得了月牙兒的探視許可，隔著個屏風坐在她的床前，賀昶宸有些哭笑不得地說：“你什麼樣子我沒見過？這會兒倒開始怕醜了？”

裡頭月牙兒幽幽的聲音傳來，“畢竟我已經是生了孩子的婦女了。”

這句話沒頭沒腦的，倒把賀昶宸逗笑了，裡頭剛來到世上的女娃娃像是聽懂了似得，呀呀地竟笑了起來。

賀昶宸聽到了聲響可再坐不住了，屏風一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