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兒過了好久才從芃娘跟仙兒閒談的時候聽說，那魏冬青和耐冬是青梅竹馬的關係。

青梅竹馬呀，想想就滿腦子粉紅色泡泡。

想想就想到了鄭宥祁。

孫二狗是肯定不能做青梅竹馬的，他那身肉刮下來都能煉幾十斤油。而鄭宥祁，雖說長得不怎麼帥氣，還是個瘦猴一樣的身材，但是他有誌向學問好，而且長得也很高。

月牙兒前世今生都矮，就喜歡個子高的。

誒呀現在就想這個會不會長不高呀，月牙兒兩隻小手捂住發熱的臉。

籬兒奇怪地看著月牙兒：“姑娘，您沒事臉紅什麼？可是屋裡炭火太旺了？”

這麼明顯？月牙兒心裡驚訝，麵上卻做出嬌嗔的樣子，說：“我熱嘛。”

籬兒便去開了窗戶又熄了一個火盆，想著回頭要跟芃娘說，這麼小的屋子燒三個火盆，彆把人給捂壞了。

月牙兒生日過完後，沒幾天就是過年了，今年夏天熱極了，冬天也不甘落後冷的嚇人。這天氣不好，達官貴人都躲在家裡烤火，蒔竹館的生意也差了許多。

但是年總是要過的。

除夕那天，李三帶著一群龜爪子起了個大早，把前院和後院的門都貼上對聯，芃娘不愛那紅紙黑字的樣式，讓他們在竹裡樓貼桃木版做的桃符。月牙兒被他們吵醒了，也鬨著起來和大夥一起貼對聯去。

“你還沒有對聯高呢，乖乖呆在屋裡吧。”李三笑她。

月牙兒小嘴一撅，氣呼呼地說：“那我看看還不行嗎！”

“行！行，你就看著，彆搗亂哦。”

月牙兒都被鄙視了哪還能如李三的願？就偷偷跑到李三身邊，一會兒把桃符藏起來，一會兒把粘桃符用的糯米糊塗到李三衣服上，直把旁邊打下手的一個小廝笑的打顫兒。

李三拿月牙兒沒法，就嚇她：“你再調皮！當心年獸把你抓走吃掉！”

月牙兒才不怕呢，就跟他說：“要是我都被年吃掉了，你以為你就不會被吃掉嗎。”

李三笑了：“年獸隻愛吃你這樣的小姑娘呢，我都老了年獸不會吃的。”

月牙兒沒話說了，就哼了一聲出去玩了。

這會兒姑娘們也都起床了，到處都熱熱鬨鬨的，今天一般不會有客人上門，芃娘就允許月牙兒去前院玩。雖說月牙兒練舞的時候去的不少，但這樣不被關在練舞房裡能光明正大地到處走動還從來沒有過。

前院昨天晚上就開始布置，今天沒客人，不用出外堂的姑娘就會在這裡自己樂嗬，晚上大夥兒還會一起吃個年飯，芃娘一年也就這個日子會帶月牙兒在前院吃飯。

這會兒到處張燈結彩的，月牙兒看的開心，就左摸摸右轉轉，還能和正在忙活的龜爪子們聊聊天。

“小月牙，你不在後麵呆著，跑這兒來做什麼？”一個叫四兒的龜爪子就問月牙兒。

月牙兒知道這個四兒，他老跟在李三後麵跑，十五六歲的年紀，才到李三的肩膀，臉上也是明顯的營養不良，吃不飽飯的模樣。本來月牙兒也不認生，見到認識的人就更願意搭話了，於是她跟四兒說：“我來玩呀，你們什麼時候弄好？”

“就快好了，現在在收尾呢。”四兒告訴她，手裡提著個紅燈籠四處看哪裡還沒掛上。

月牙兒想要那個紅燈籠呐，就問四兒：“你拿著個燈籠做什麼呀？”

四兒說：“這是要掛在房簷上的，不知怎麼多了一個，我怕是哪裡沒掛上，在看呢。”

“那是哪裡沒掛上呀？”

“我這找了一圈了，都有啊。”

月牙兒就笑了，甜甜地對四兒說：“四兒哥哥，既然都掛上了，你就把這燈籠給我玩吧。”

四兒一聽就明白了，這小姑娘哪會隨便叫人哥哥姐姐？他就蹲下`身拿手指點點月牙兒的鼻子，對她說：“你個鬼精靈，還缺個燈籠不成？”然後又摸摸月牙兒的頭，就把紅燈籠給月牙兒了。

月牙兒得了燈籠更開心了，就笑著說：“謝謝四兒哥哥。”然後一轉身跑回竹裡樓想給糯米丸看看自己新得的燈籠。

糯米丸還沒醒呢，這貨天氣一冷就愛窩在火盆旁邊睡覺，按理來說它那一身長毛是最不怕冷的，怎的一到冬天就這麼焉了吧唧的呢？月牙兒曾經求芃娘請大夫來給糯米丸看這毛病，結果人摸摸糯米丸的肚子又瞧瞧糯米丸的眼睛，折騰半天來了一句“我估摸著，是這隻狗太懶了，不願意動。”氣的糯米丸當場就站起來汪汪汪地精神極了。

現在沒人刺激它，外頭又這麼冷，糯米丸就放縱著自己睡到日上三竿也不睜眼。

月牙兒卻非要來鬨它，拿著個沒點火的紅燈籠一會兒說“糯米丸快看紅燈籠！”一會兒又趴在糯米丸的背上說“糯米丸你醒醒嘛，我們去點燈籠去！”

糯米丸被她折騰的眼皮開了條窄窄的縫，它眼裡沒有顏色，這會兒就看到白麵小主人月牙兒拿著個圓不隆冬黑不溜秋的燈籠興奮極了地看著它。

算了，就照顧一下這個蠢貨吧。糯米丸想。

於是糯米丸終於跟著月牙兒找芃娘要火折子點燈籠去了。

芃娘聽了月牙兒的請求，卻不答應：“正午都沒過，你點什麼燈籠？”

“哎呀反正晚上也要點的，我先點一個嘛，我還沒看過呢！”月牙兒抱著芃娘大%e8%85%bf撒嬌道。

“汪汪汪”糯米丸咬著芃娘裙擺撒嬌道。

芃娘被他們鬨得不行，卻還是堅持：“小孩不能玩火，你要是想看，過會兒天黑了李三去點燈籠的時候你就去跟著看。”

月牙兒不依，還想撒嬌呢，結果被芃娘趕出去了。

月牙兒難過死了，直想問芃娘你還喜不喜歡我了，結果話還沒說出來就被趕出來了，於是氣的板起了小臉走一步踢一步地往前院去了。

前院有幾個交好的花娘坐在一起聊天，見月牙兒來了就有個叫丹青的花顏拿糕點招她，嘴裡說著：“月牙兒快來，姐姐給你留了好吃的。”

月牙兒一看，是從五香齋買來的蜂蜜凍米琥珀糕，哪裡還有不樂意，連忙走上前去給一眾花娘打招呼，又伸出小手拿琥珀糕吃。

這琥珀糕可是五香齋的絕活，拿蜂蜜和米粉調製，蒸出個琥珀色的半透明圓形糕點，琥珀裡麵還會放些香榧呀鬆子之類的果兒，然後得等涼透了以後放在冰室裡去凍上一凍，平時是相當難吃到，今天過年才讓人買來熱鬨熱鬨。

月牙兒見到這麼精巧的糕點可不吃的哼哧哼哧的，幾個花娘看她吃的開心，臉上也笑開了花。一個說：“你慢著點，沒哪個跟你搶。”

這是花芙明玕，月牙兒認識她，咽下琥珀糕對她說：“好吃嘛。”

旁邊喊她過來的丹青就笑：“好吃下次再讓芃娘買。”

一邊的桃絲皺了眉，對丹青說：“你彆攛掇個孩子。”

丹青冷了臉：“我怎麼攛掇了？”卻見桌上幾個姑娘都朝她皺眉。她便橫不下去了，隻朝著月牙兒笑：“你看她們，都當自己是個良善人，就我壞呢。”

月牙兒不想參與，看了丹青兩眼，話也沒多說就帶著糯米丸跑了。

丹青氣極，還在後麵念：“虧我這麼疼你呢！”

卻沒人再理她。

月牙兒這幾年也知道了館裡的姑娘們大都麵和心不和，也是，都是年輕的女孩子非要分個三六九等，換誰心裡也不舒服。況且那上等的花娘過的日子是下等的花娘夢裡也享受不到的，是以蒔竹館裡下麵的花女們大都養成個怨恨彆人的毛病。倒是那些過越好的脾氣也就越好，像花魁鬱離兒，那真是頂頂溫柔小意的女人，叫來蒔竹館尋溫柔鄉的男人們怎麼不喜歡？⊙思⊙兔⊙網⊙

月牙兒雖然明白這些，卻不願被那些鬥氣的花娘做筏子，是以她對這些矛盾是通通都視而不見，反正年紀還小，不懂人情世故也是應該的。

前院是不能去了，月牙兒就去找碧虛念書，兩人就著書消磨時間，倒沒多久就到吃年夜飯的時候了。

紅燈籠全部點起來了，蒔竹館到處是亮堂堂的，月牙兒被碧虛牽著牽著那條鋪上了紅色地毯的路向前院走去，月牙兒恍惚中覺得自己是在走紅地毯，不過從某種程度上說確實是這樣，於是她意%e6%b7%ab著笑了起來。碧虛隻以為她是見著熱鬨開心呢。

前院此時已經擠滿了人，花娘們擠做一堆肆意談笑，龜爪子們簇擁著李三也是在熱鬨地說著各種諢話，芃娘早早地坐在了上席，桌子上還坐著品級高的花娘們如鬱離兒和綠粉綠卿。

月牙兒跑到芃娘身邊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碧虛也沒太搭理其他花娘，而是自顧自地走向若虛身邊的位置。

不一會兒開始上菜了，大夥便你一群我一夥地坐在桌前。大桌放不了這麼多人，便又開了許多小桌，讓他們自己選位置，說是小桌一桌也可容下十數人，玩得好的總想坐在一桌，一時間吵吵鬨鬨地亂成一團。

芃娘也不管他們，隻自顧自笑著問月牙兒想吃什麼。

“我想吃滿記的水晶肘子~”月牙兒笑眯眯地說。

“可是今天的席是從盛世樓請過來的哦。”旁邊綠卿逗月牙兒。

“啊？”月牙兒有些失望地看向芃娘。

芃娘橫眼瞟了一眼綠卿才對月牙兒說：“放心，你的水晶肘子早讓人去買了。”

月牙兒這就開心了，一心等著自己的水晶肘子，隻是那水晶肘子是用融化的冰糖澆成的豬前蹄，也不知道她一個成日吃的精細的小女孩怎麼會喜歡吃這種東西。

蒔竹館的廚房並不怎麼擅長做席，隻平日裡的糕點甜品做的不錯，是以過年這種全館同歡的場麵就會從外麵的酒樓訂席麵過來，廚房隻做些飯後甜點裝裝樣子。

不一會兒大圓桌上便擺滿了盛世樓的拿手菜，一大鍋年豬燴菜擺在火爐上熱氣騰騰，桂花蒸年糕甜香甜香地放在一邊，四喜丸子圓滾滾地呆在圓盤裡，最受歡迎的煎釀茄子躺在鐵板上滋滋作響。月牙兒要的那道水晶肘子就擺在她麵前晶瑩剔透地朝她打招呼。

李三帶著幾個小子在院門口放了一封一萬響的炮仗，一下把這時候才跑過來找飯吃的糯米丸震傻了，呆愣愣地呆在原地轉起了圈子，一時把花娘們逗得笑個不停。

放完炮仗就開席了，平日裡不管什麼仇什麼怨這會兒都笑意滿滿地你敬我一杯我還你一杯一時姑娘們都有些醺然，眉眼便帶上了水意。

月牙兒望著外麵黑黢黢的天空，心裡想著，呀，又是一年了。

☆、可憐人

過完年館裡的氣氛很是好了一陣子，連帶著芃娘臉上的笑也真切了許多。

隻是二月還沒過完，館裡又出事情了。藏籜閣的花顏梅綠用指甲在花%e5%90%9f瀟碧臉上劃了一道紅痕，好在大夫來看過後說不會留疤，否則那梅綠可是要被發賣去下處窯·子裡去的。而現在結果卻是梅綠隻被關進哀音裡呆了小半個月。

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