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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意濃 聶小又 4272 字 2個月前

牙兒把額頭上的汗一擦就來鬨柯亭。

“說了要改口叫柯亭呢,怎麼總是記不住。”說完又笑:“月牙兒跳的當然好看。”又喚來籬兒給月牙兒擦汗換衣服,一番折騰下來才放月牙兒回竹裡樓。

其實月牙兒身量還小,再有天分,這個時候跳出來的舞蹈還是不怎麼美觀的,隻是在芃娘柯亭等人的眼裡,她跳成什麼樣都是好的。

月牙兒往柯亭那跑的勤,就和籬兒一日比一日的熟稔,籬兒這幾年年紀雖大了幾歲,心眼卻一點也沒長,有什麼話憋在心裡不能跟彆人說的,居然就都跟月牙兒說了。

“我們那姑娘啊,讓我說什麼好,以前做花女的時候就倒貼熱客,現在好不容易升上花顏了,還是改不了這毛病。”

月牙兒:“Σ( ° △ °|||)︴? !!”

“唉,這回是個從台州來的書生,也是為了明年的春闈來上京的,模樣長得倒是周正,就是那臉皮啊,真是比城牆還厚。”籬兒搖搖頭,繼續說:“這不,昨天又來了,說是沒錢買墨了,我們姑娘就給了他十兩銀子。”

月牙兒驚了,柯亭居然對倒貼小白臉這件事情這麼鍥而不舍無怨無悔!她對做一個進士夫人的執念到底是有多深?簡直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月牙兒有心勸柯亭幾句,卻不知怎麼開口。籬兒想是憋得久了,竟每次一遇上月牙兒就給她說這個事情,鬨得月牙兒都不怎麼敢去找柯亭了。

這日吃完午飯,仙兒和芃娘坐在一處說著館裡的姑娘們,芃娘說:“我看倒是有幾個良善的,你看看能不能找幾戶人家讓她們從良去。那幾個小的教了這麼久,也該放出來了。”

仙兒說:“這我可做不了主,你瞧著能讓誰出去禍害人?”

芃娘一笑:“哪裡就是禍害人了。”

“這妓院裡出去的姑娘想嫁人,可不就是禍害彆人?”

芃娘哀哀地歎了口氣:“也是這麼個道理,這群姑娘也就在蒔竹館裡的日子好過點。”

仙兒冷笑:“可不是好過嗎,都有錢去接濟落魄書生了,一次兩次還不夠,這都第三次了。”

月牙兒原本隻把自己當做背景,這會兒聽到這句話,馬上豎起耳朵,心想這莫不是在說柯亭?

芃娘道:“她爹就是沒錢上京趕考才餓死了的,她這樣做也沒什麼好指摘的,反正花的也是她的體己銀子,跟館裡沒關係。”

仙兒從來都是看柯亭不順眼的,這會兒就冷聲說:“她的體己銀子?還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呢。”

芃娘笑著搖搖頭,沒再說話。

月牙兒聽了,這才明白柯亭不是真的在養小白臉,而是舍不得那些書生十年寒窗卻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因為這黃白物被耽誤了去。

真是善良的姑娘啊。月牙兒想。

就見那仙兒說:“倒不如讓她從良了去,反正留她也是個禍害,彆帶著館裡的姑娘都學著養男人去了。”

芃娘卻不同意:“她才十八歲,出去能做些什麼?再說了,我前幾天才提了她做花顏,哪能這麼快就打發了她去?”

仙兒冷哼了聲,卻也不再提這話了。

芃娘就說:“月牙兒還在這呢,你就什麼話都說出來了。”她摸摸月牙兒頭頂上的小髻,溫言道:“今日的書可背完了?字可寫了?”

月牙兒眉眼一皺:“哎呀,就不能放一天假嘛?”說完還拿小手抓著芃娘的袖子來回晃動。

芃娘卻不吃她這套,隻責令她去找碧虛念書去。

月牙兒隻好去藏箬閣找碧虛,卻特意從藏籜閣走,想看看柯亭這會兒在做什麼。

她遮遮掩掩地往柯亭房裡走,後麵還跟了隻兩歲的白毛狗,一人一狗皆是鬼鬼祟祟的,偏又都生的白嫩可愛,讓人生不出惡感。

好不容易走到柯亭門前,卻讓月牙兒見到了一個男人,可不就是那台州來的要柯亭倒貼的書生!

這書生模樣可不止是周正,隻見他劍眉星目,麵盤方正,濃密的頭發被一根木頭簪子束在腦後,衣著雖破舊卻乾乾淨淨不見一絲褶皺,那渾身的氣韻可真夠得一句“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了。

柯亭沒想到月牙兒會突然過來,這會兒話都不會說了,隻看看月牙兒又轉頭看看那書生。

還是月牙兒先開了口,她問:“這是誰啊。”

柯亭定了定心神,告訴月牙兒:“這是許公子,是台州來上京趕考的書生。”又看向許公子,“這是月牙兒,芃娘養大的孩子,可乖巧了。”說完怕許公子會看輕月牙兒,就緊盯著許公子的嘴,生怕會蹦出什麼詆毀的言語。

卻沒想到,這許公子不但沒有露出半分輕蔑,還站起來朝月牙兒行了個禮,行完禮站直身子溫聲道:“見過月牙兒姑娘,小生乃台州許清朗,字明滌,初次見麵有何不妥之處還望多多包涵。”

月牙兒卻怔愣在原地,這可是她到大晉朝以來第一次見到男人行禮,還是一個長得這麼英俊聲音又好聽的男人!

柯亭噗嗤一聲笑了,為月牙兒解圍道:“她還小呢。”

許明滌像是沒看到月牙兒的尷尬,隻坐回原處搖頭笑說:“是我迂腐了。”

柯亭沒再理他,轉頭問月牙兒:“今日來做什麼?現在可騰不出地方給你跳舞。”

月牙兒小臉還紅著呢,弱弱地開口:“去找碧虛念書呢。”

柯亭就不解了:“去找碧虛怎麼到我這來了。”

月牙兒撅撅嘴:“想你了呀。”說完覺得不好意思,連忙帶著糯米丸跑了。

就聽見後麵那許明滌對柯亭說:“月牙兒姑娘竟還念了書麼。”聲音中竟是隱隱地透出幾分欽佩的意思。

月牙兒兩手捂住還熱著的臉蛋,心想柯亭這挑男人的眼光可真好啊。又止不住地猜測,這個男人長得這麼好看,真的隻是受柯亭資助嗎?

所以還是在養小狼狗嗎我去!

碧虛這一日給月牙兒講詩經,恰巧講到“既見君子,胡雲不喜”這一句,月牙兒內心就蕩漾了——那個許明滌可不就是這詩中的君子麼。

碧虛哪裡曉得月牙兒在想些什麼,見她一臉沉醉,還以為她是沉浸在祖國古典文化的海洋裡無法自拔呢。

碧虛覺得很滿意,就跟月牙兒說:“既然你喜歡,就把這首《風雨》抄個一百遍吧。”

月牙兒:“? ! ”我做錯什麼了!

碧虛笑:“這《詩三百》可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好東西,你抄的多了,自然是有好處的。”

月牙兒在內心吐槽:你那老祖宗不是發明了女支女的管仲嗎,什麼時候變成彆人了。這話卻是不敢說出來的,就隻好苦著小臉一遍一遍地抄書了。

她一邊抄一邊在心裡想著那許明滌,又憂心柯亭是不是又會被騙,要知道越是裝作良善識禮的人內心可就越齷齪。可是柯亭是自願養著這書生的,好像並沒有想從中獲得什麼,要不然也不會被那周彥初拋棄以後還繼續拿錢給許明滌

其實想一想女支女這個職業在古代還是蠻好的選擇,至少每個姑娘都是獨立又自由的,還不會被名聲所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畢竟已經毫無名聲可言了,而且賺的錢也多。如果不考慮嫁人和後代這兩個問題的話,以後做個女支女也很好嘛哈哈哈,月牙兒樂觀地想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卻不知道她這是有多好的運氣才碰到蒔竹館這樣正派的妓院,又有妓院的頭頭芃娘為她遮風擋雨沒被那些醃漬事汙了眼睛,這才以為女支女是個好職業。

再者說了,做那人下人的,再自在富貴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花女鬨

月牙兒記掛著許明滌,便每天功課一做完就往柯亭那裡跑,但是那許明滌明年春天就要考試了,哪還會經常來蒔竹館找柯亭,是以月牙兒這大半個月再也沒碰到他,倒是和籬兒結成了革命友誼戰線,時常一起八卦許明滌和柯亭的關係。

這一日月牙兒正準備去柯亭那碰運氣,卻遇到帶著幾個龜爪子送布料去給倏爾院的花女做夏裳的絮兒,她一時好奇,就吵鬨著要跟這絮兒去倏爾院看分料子。

絮兒是芃娘身邊的小丫頭,才十二三歲的年紀,平日裡隻伺候芃娘洗漱,或乾些跑%e8%85%bf的活,是以月牙兒跟她並不怎麼熟悉。絮兒哪敵得過月牙兒的撒嬌賣萌?隻好讓月牙兒帶著糯米丸跟在後麵,話卻是一句也不跟月牙兒說。

絮兒正煩著呢,她心想分東西有什麼好看的,那群花娘看上去哪個都一副清高極了的樣子,等真有東西分了,還不是一個個都鬥得跟個烏%e9%b8%a1眼似得,回頭受氣的還是她們這些小丫頭。想著想著,就不自覺地拉長了臉。

月牙兒才不管這絮兒的心思和臉色,她隻一蹦一跳地偷瞄絮兒手上的布匹。她知道這批布料是李三差人從江南買回來的,她還是第一個挑的呢!隻是她瞧中了一匹海棠色壓了杜鵑花紋的雲錦,芃娘卻覺得那顏色不莊重沒給她,怎麼求都沒用!她這才想跟上來看看誰會分了她的那匹雲錦。

等真的見到分料子的場麵的時候,月牙兒傻眼了,這還是那群臉上扯個笑都得拿手帕遮著的姑娘麼?

隻見幾匹上好的錦緞每一匹都有四五個花女扯著,這個說:“我先看到的!”那個喊:“看到了就是你的?還是我先摸著的呢!”你搶過來,我奪過去,一時場麵大亂,烏煙瘴氣地讓人罵也罵不出來。

好不容易分完了那幾匹最好的,剩下的又有人說:“憑什麼這麼老氣的薑黃給我?我得穿嫩黃色!”或者“那匹胭脂紅的襯我,你讓給我吧。”更有一個花女來的晚了,隻剩一匹黑不黑黃不黃的棉布料子,她看了看周圍一圈拿著好料子的姑娘,竟得了失心瘋一般尖叫著在地上打起了滾。

旁邊就有花女看不過去了,卻也不來扶她,隻站在原地冷冷的說:“自己來的晚,錯過了好的能怪得了誰?現在又做出這幅樣子是想給誰看?我看你是醜人多作怪!”說完又哼了一聲,抱著自己精挑細選的料子回房了。

其他人像是沒看到似得,還站在原地你摸摸我的,我瞧瞧你的,認真思索著哪一匹布最適合自己,能不能換過來,或者搶過來。

月牙兒和糯米丸何時見過這樣的場麵,都愣在原地不知做什麼好。

旁邊一個龜爪子看月牙兒一副呆住了的模樣,怕她這是嚇著了,就上前去勸:“月牙兒姑娘,這邊還有一會兒鬨的呢,您先回竹裡樓吧。”

月牙兒這才回過神來,看看他,也沒說話,轉過身就跑了。

那龜爪子站在原地看月牙兒和糯米丸兩個圓滾滾的背影,摸摸鼻子嘿嘿笑了起來,心想果然還是個小女娃子呀。

這邊月牙兒卻沒回竹裡樓,她跑到碧虛屋裡去了。

碧虛正在作畫,聽到糯米丸嗚嗚嗚的聲音,也沒抬頭,就說:“怎麼這個時候來我這了,昨日讓你抄的三篇詩可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