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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麵使外傳 一朝鳳鳴 4207 字 2個月前

遠方如刀割般整齊的地平線,喜憂參半。一笑婆婆說,那逆噬確實吞噬了池應的記憶,然後池應本人也借題發揮全然忘了過去。換而言之,這失憶症是可以治好的,就看她願不願意恢複過來。

一個江湖人聞風喪膽卻單純善良的殺手,被自己傷得體無完膚,還怎麼可能想著去記起那殘酷的過往。

池府,後院涼亭。

池應獨自一人坐在石凳上,呆呆地眺望著遠方漸漸模糊的晚霞。說不難過是裝出來的。每天麵對著一堆陌生人,還要假裝認識他們的樣子,可是誰跟誰根本對不上號。那些人,什麼傅之覓什麼扶春,還有師父,明明自己都認錯了,可是她們還偏要裝作若無其事。

敲敲腦袋,池應仰麵躺下,東方已經升起一輪圓月。靜謐的夜空中星辰寥寥,偶爾天空中飛過落單的鴻雁,那種孤獨無依的感覺,像極了此刻的自己。明明周圍一切東西都在,可偏偏讓她感覺虛幻得無法接觸。

蘇蒼原來到後院,看到的就是池應躺在石凳上失神無依的樣子。這小孩兒,以為彆人都看不出來她的偽裝麼?

“小應?”蘇蒼原走近來,輕聲喚道。

池應雙手撐起上身,擺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晚上好。”

看著她那乖巧可愛的模樣,蘇蒼原也勾起嘴角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你知道我是誰麼?”這一問讓池應的表情刹那間凝固了。

“記不住就說你記不住,你這樣天天偽裝,累不累?”

池應一撇嘴,莫大的委屈一下子變成眼淚衝了出來。池應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發現無話可說。蘇蒼原顯得比往日溫柔而有耐心。她慢慢安撫著池應的情緒,用話語讓這個激動的小孩歸於平靜。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隻是想看一看你還能堅持多久。其實就算你什麼都記不起來我們也不會嫌棄你或者把你丟開,你總是想的太多,想的太壞。不給旁人一點信任。你說你這樣累不累?”

池應猶疑了一下,點頭。

“你不知道你的過去,甚至你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可是無論你忘記多少,在潛意識裡你一直提醒自己努力不讓彆人嫌惡你,對嗎?”

池應怔怔地望著蘇蒼原,不言不語。

對於一個活了快一百年的老妖婆來說,剖析一個小孩兒的內心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她摸摸池應的腦袋,安慰道:“也許我現在跟你講的話,過不了一會兒你就同樣會忘得一乾二淨。可是小應,你現在要記住,我,還有那個喜歡穿紅衣服的女人。還有小傅,扶春,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能夠記得我們。”

池應抽抽搭搭,再次點頭。過了會兒,又問道:“那我叫你什麼呢?”

“我啊,也是小應的師父。”蘇蒼原詭秘一笑,問道,“那你,還知道宋雲寧麼?”

那雙哭的通紅的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哀傷沒有逃過蘇蒼原的注意。儘管池應矢口否認對這個名字有什麼印象,但蘇蒼原心裡已經有了底。

“小應,你還想逃避到什麼時候?”

夜幕低垂,草叢裡傳來一聲聲蟲鳴,微弱的燈光中蘇蒼原的側臉有幾分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嚴。池應挪開目光,轉向天空中的圓月,略帶沮喪的答道:“我沒有躲避什麼,我隻是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如果我告訴你明天你曾經愛過的人就要離開,踏向通往死亡的路途,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假裝一無所知,若無其事麼?”蘇蒼原抬起池應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緩慢而又認真地說道,“我不管你是真的失憶還是逃避,就算你現在真的記不得,也不要因此讓你的後半生墜入痛苦的深淵。”

池應越來越迷糊了。可是她卻讀懂了蘇蒼原用眼神傳達給她的認真和警告。

雖然與宋雲寧接觸不多,但前後看來,那個小孩倒是和自己有幾分相似。同樣的隱忍倔強,寧願自己長痛也不願所愛之人短痛。就算為了這一點,她也要幫一幫那個小家夥。說起來,池應和宋雲寧,倒真的像一笑和自己。感情之路多舛呢。

第十五章

皓景國的京都,乃是一座擁有上千年曆史的古城。相較於皓景國另外兩座大型城市,這都城顯得略有些破舊,然而也因此讓積澱了千年的曆史底蘊尤為突出。來這裡的人,帶著各種各樣的目的,但方向,都是朝著心底美好的願望。

就算是尋死的人也不例外。

宋子陵從進入京都城那一刻就被禁衛軍盯上了。雖然離彆這裡多年,但宋子陵對這裡的一切依然很熟悉。最後看了幾眼這個繁華熱鬨的城市,宋子陵策馬向著偏城奔去。

下馬,進了一條沒什麼人的巷道。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數十名身著各種衣服的人就將他團團包圍。

唯一一個穿著官服的不是彆人,正是宋子陵十多年前的一個下屬——時安。看官服上的墜飾,如今已是禁衛軍裡相當於首領級彆的人物。印象裡,這個叫時安的年輕人很靦腆,入他軍營裡還不過二十歲。雖然比較年輕,但特彆能吃苦,上陣殺敵也很勇敢。宋子陵當年還特彆栽培過他。事實上,從現在這個陣勢來看,宋子陵的栽培還是很成功的。

除了依稀能辨認出來的輪廓,時安跟印象裡那個青澀的年輕人已經是判若兩人。如今的時安比之前看起來顯得陰鷙冷峻,那雙眼睛裡除了對敵人的痛恨,完全找不到彆的。

時安的佩刀,還是那時在戰場上繳獲的戰利品——某個部族首領的標誌。他推出刀柄,一抹鋒芒刺痛了宋子陵的眼。

“等一等。”宋子陵舉起手,“我有話要說。”

時安停下動作,抬起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宋子陵:“叛國之將有什麼要辯解的嗎?”

“沒什麼好辯解的,隻是……”宋子陵微微一笑,“我有東西要交給皇上。”

哢!

時安狠狠地合上刀,沉聲道:“套上鎖鏈,帶回去。”

宋子陵束手就擒,沒有任何反抗。

這件事在這個偌大的京都裡麵沒有起任何波瀾。知道宋子陵還活在世上的人不多,知道宋子陵又返回皓景的人更少。燕蕪與近熵的探子在京都四處活動,然而毫無線索。宋子陵被隱藏的太深,好像一夜之間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所以宋雲寧出現在許朝明麵前問他關於父%e4%ba%b2宋子陵的事情時,對方一臉的茫然。

“宋將軍有來過京都嗎?”許朝明皺眉道,“沒有什麼消息啊。”

宋雲寧恍若被雷擊過,原本就蒼白的臉更無血色。許朝明看的膽戰心驚,忙安慰道:“彆著急,我去問問我娘%e4%ba%b2。”自從當了捕快以後,他就不再和父母住在一起,為了避嫌也是為了行事方便。而這,也讓宋雲寧逃過了被發現的危險。

許朝明的住處不大,平時也不會有什麼人來,所以他安排好宋雲寧,就起身去尚書府。

尚書府沒得到什麼消息,許朝明轉道去了公主府。

最後得到的消息是,宋子陵被關押在皇宮密牢,而那天參與抓捕所有探子除了時安,都已經全部被秘密處決。宋子陵手裡掌握的東西太重要,以至於成了絕密檔案,任何人觸之不得。宋子陵提出的條件雖不算苛刻,但皓景皇帝真正付出行動,才發現其實很難。宋子陵要皇帝送一塊免死金牌給宋雲寧,而皓景這方卻找不到宋雲寧的人。◇思◇兔◇在◇線◇閱◇讀◇

誰也沒有想到她會來京城。

宋子陵與皓景皇帝僵持,一個要兵法一個要自己的女兒。兩方爭執到最後,皓景天威被犯,顧不得什麼兵書,直接將他丟入皇宮密牢,不管不顧,然後暗中私下尋找宋雲寧的下落。因為宋子陵身上並沒有兵書,而他又那麼寶貝自己的女兒。

於是那東西在哪裡,皓景皇帝自以為不言而喻了。

許朝明向宋雲寧講清楚如今的形勢,他很清楚自己前未婚妻的決心,也知道跟她講清以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宋雲寧執意要去皇宮找她口中的狗皇帝說明白,不僅僅要要回自己的父%e4%ba%b2,還要洗清他身上所有的冤屈。

宋家的人,曆來倔強固執而又天真,許朝明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

無論是一廂情願的宋子陵,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宋雲寧,都懷揣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勇氣。

封家的人,自從立了皓景王朝,向來遵奉“犯我天威者,雖遠必誅”的信條。當今皇帝也不例外。

宋雲寧的腳傷尚未痊愈,丟了拐杖走起路來仍是一瘸一拐。就算是這樣,她仍是一心一意想進宮麵見那個狗皇帝。

“你再等一等,我想辦法再打探一下裡麵的消息,你這樣冒冒失失根本進不去。而且就算進去了你又有幾分勝算呢?隻不過是白白送命而已,再說,你就打算這麼放棄池應?”

提到池應,宋雲寧灰沉沉的臉色變得複雜起來。許朝明暗暗一喜,鬆了口氣。他還不知道池應失憶的事情。

宋雲寧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又定格在最初的漠然上:“也許我死了更好吧,池應已經忘了我。所以我已經是無牽無掛的,死了也是無所謂。”

字字句句敲在許朝明心上。許朝明先是一愣,有些不太明白池應忘了她是什麼意思。但隨即反應過來,宋雲寧確實抱了一顆必死之心。不由上前抱住宋雲寧,道:“傻瓜,說什麼呢。你怎麼是無牽無掛的?你死了我怎麼辦,池應忘了你,可是還有我呢。”

宋雲寧淒然一笑:“你自己心裡清楚的,就算池應忘了我,我也沒辦法再跟你在一起。這對你不公平。”

“為什麼會成了現在這樣子?”許朝明鬆開手,有點難以置信的望著宋雲寧,“之前的你從來沒有這麼消沉過,沒有這麼絕望。你現在的這樣子,完全讓我接受不了。我希望你堅強起來,像以前那樣。你冷靜下來想想好嗎?不是我不肯帶你進宮,那個地方說是龍潭虎%e7%a9%b4一點也不誇張。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調查清楚,這樣勝算也許會大很多。一個月以後,如果你還想去找皇帝,我和你一起去。這樣行麼?”

好說歹說,宋雲寧終於答應給他一個月的時間。

事實上,不用許朝明說,宋雲寧也知道她要獨身闖入皇宮的想法是多麼的天真幼稚。確定池應完全忘了她以後,宋雲寧已經是心如死灰。可是宋子陵卻是她唯一丟不下的包袱。如果真的要死,也要卸下這個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的包袱再死。

如果這一個月發生什麼變化,如果她能救出宋子陵,她一定會回去暖泉鎮,就算池應完全忘記她,她也要讓小家夥重新愛上她。

可是如果也都隻是如果。就像一個美夢,隨時都會醒來。

宋雲寧每天沉默地練劍,走火入魔一般,練劍習武,等待著最後的期限,等待著,從這個美夢中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