禱——兩個人沉默僵持，背影佇立在原地，久久沒有動靜。

林子寒試探著往前挪動了一步，停了停——背影依舊清晰。她開始變得大膽而急促，拖著疼痛變形的右%e8%85%bf，蹣跚趕到背影身後。

再次的觸手可及。

林子寒伸出去的手情不自禁顫動，心跳的聲音被無限擴張……

“你來哪？”背影突然問了一句，很輕，更像是在獨自低%e5%90%9f。

“我……”毫無預兆的聲音讓林子寒一驚，手觸電般縮了回去，“林燦？……是你嗎？”林子寒的聲音抑製不住微微顫唞。

“好了……我終於可以徹底解%e8%84%b1了”背影揚起了頭，對著陰暗的天空發出重重的感歎。

“解，解%e8%84%b1？……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我等了你三年”

極輕的一句話，仿佛一顆催淚彈，林子寒的鼻子一酸，淚，隨即滑落臉頰。

“你，你一直都在怪我？……對不起，林燦，對不起……”林子寒哽咽著，懺悔。

“怪你？我為什麼要怪你？”

“那天晚上，如果我堅持開車，也許你就不會——”

“哈哈哈哈————都到現在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是不明白？……悲哀，真悲哀”林燦背朝著，左右搖擺的頭看起來著實諷刺。

林子寒的心被深深刺痛了，她沒想到自己三年來的苦苦折磨，懺悔，換來的卻是毫無半點遮掩的嘲諷。

心寒若冰。

“這三年，我常常想，如果時光能夠倒流該有多好，我寧願那天晚上出事的是我自己……也許，你不會相信，但，林燦，我真的是這麼想的，我敢發誓！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凶手！是我！是我%e4%ba%b2手奪走了你的生命！我——”

“也許這就是我最後的宿命……有些事注定無路可逃”

林燦像是根本沒聽到林子寒說的話，埋低了頭，自顧自繼續說道，“也好，很好，這樣很快就會有個徹底的了斷……該了斷了……一了百了，什麼都可以撒手了……終於可以徹底撒手了”

說完，林燦長長籲了口氣，變得沉默。

空氣，深不見底。

林子寒心裡莫名開始發慌。不僅僅是因為林燦這一番她全然聽不懂的話，更重要的是林燦說這些話營造出來的氛圍。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一種被拋棄，被孤立的絕望感。

這樣的感覺比眼前的境地讓她害怕一百倍，一千倍。

恐懼，發至骨子裡的恐懼。

“林……林燦，你始終不肯原諒我嗎？”

“是我不肯放過我自己……三年了，我既做不到徹底遺忘；麵對，也沒有勇氣……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真希望三年前就徹底埋葬……我儘力了，我救不了自己……我累了……剩下的該你了”

“該我？什麼？”

“你真的不明白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倆個原本就是一個人。”

“啊！！！！”

林子寒本來就失血過多的臉徒如一張宣紙。

“你……你在開玩笑？！你是林燦，我是林子寒！我們隻是很好的朋友，我們隻是在一起出了車禍，我們——”

“小的時候，我的記憶裡就隻有姥姥。我常常問她我的爸爸媽媽在哪裡他們為什麼不在我身邊？是不是不要我了？……她總是說他們很愛我，隻是去了很遠的地方……6歲那年——”

6歲！！！

一些畫麵驀然跳進林子寒的腦子裡，像打了一針強心針！林燦流水一般的平靜敘述開始在林子寒的腦海裡翻江倒海！太熟悉！

林子寒開始有幻覺，那個說話的人根本就是自己！

“6歲那年，他們終於回來了，我也第一次不是在照片上看清楚他們的樣子……那天晚上，我起來上廁所，路過他們的房間，聽到有說話聲，我停了下來……我原來曾經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那晚的場景在林子寒的眼前盤旋：自己跑得太急，忘記穿拖鞋，腳丫子叭在廁所的地板磚上冰涼冰涼的————

“他在那場大地震中死了……為了紀念他，所以給我起了和他一模一樣的名字……他的名字叫——”

“彆說了！！！彆說！！！”林燦呼之欲出的幾個字讓林子寒瀕臨崩潰！！

醒過來！！快醒過來！！！林子寒在心裡大喊！她要逃，逃離這個比噩夢還恐怖的地方！

“他的名字叫林——”

“不準說！不準你說！！！”

林子寒變成一頭發狂的怒獅！她一把拽過一直背對自己的林燦————

直麵那張臉！！

幾秒鐘前還堅決有力的一雙手，在看到臉的一刻，仿佛被閃電擊中！

一半是林燦。

一半是林子寒自己。

“子寒”

最後的兩個字，從那張嘴裡幽幽說出來。

林子寒拽緊的手劇烈痙攣起來……慢慢，慢慢，鬆開。

“從那晚開始，我變得越來越不開心……原來，我隻是一個符號。一個女人標榜愛的符號，一個男人喪子之痛的符號……再後來，他們給我改了名字……林燦，林燦，我從林子寒變成了你口口聲聲說對不起的林燦”

“不！我不是林燦！我不是！！我有自己的%e4%ba%b2生父母！他們隻是和我走散了！你騙我！！你騙我！！！”

“沒用的，沒用的……三年了，我還是做不到，連騙自己都做不到！哈哈哈——”

扭曲的聲音在黑空裡異常刺耳，那張臉儘情咆哮著，猙獰如地獄的魔鬼。

——你是女人！你選擇女人就是錯誤！

——彆過來！！你走開！！走開！！

——你就死了這條心！我和小馨青梅竹馬在一起好多年了！！她說愛你都是騙你的！！！

——我這麼愛你們！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對我！！！！為什麼！！！我恨你們！！永遠恨你們！！！！！

三年前的一幕幕，在V6殘留的車燈前，電影一般清楚回放。

（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了？都這麼幾天了，她怎麼還是昏迷不醒？”主治醫生腳剛一邁出病房門，身後緊跟的劉語嫣迫不及待問道。

“我剛才又給她做了次詳細檢查，結果還是和最開始一樣，她生理上的創傷並無大礙，隻有右小%e8%85%bf有輕微的骨折。換句話說，車禍本身對她的身體根本沒造成多嚴重的傷害。”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難道你還嫌那挨千刀的司機技術不過關？！！沒有這該死的車禍，她能躺在這裡嗎？！”劉語嫣聽到醫生的話，頓時急了，衝上去就要理論。

“我並沒有那個意思，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我們接著掃描了她的大腦，有腦震蕩的症狀，但以我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這點創傷根本不可能引發昏迷的病症，並沒有發現像顱內出血這樣嚴重的情況。隻是，我們今天在做檢查的時候，發現一個新的問題，她大腦皮層腦電波活動有些異常，功能顯得紊亂，要知道這大腦皮層是——”

“我沒耐心聽你說那麼多的廢話！我隻想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怎麼才能讓她儘快醒過來？！”劉語嫣越來越不耐煩，再次打斷醫生說話，旁邊的林天賜見狀趕緊摟住女人，示意她平靜下來。

“對不起醫生，我太太很著急，她很擔心我們的女兒，請您不要見怪，您繼續說。”林天賜對醫生歉意點了點頭。

“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們也一直在尋求各種可行的解決方案，不過效果都不理想。所以，對你太太的問題我也隻能說抱歉，我們無法回答你。我隻能說一句，也許你同樣不能接受，但卻是我能給你唯一負責任的答複，現在隻有祈求老天，我遇到過這樣很多的病例，有些甚至是醫學上已經判定為植物人的病例，卻在幾年後奇跡般自己蘇醒過來，也就是我們說的奇跡……她也許明天就會醒來，也許幾年後幾十年後，也有可能——”醫生看了一眼劉語嫣，頓了頓。

“不會的！！！你這個庸醫！你治不好就推得一乾二淨！！你信不信？！我把你整個醫院都撤了！！！讓你————”過度的激動讓劉語嫣喪失了理智，上氣不接下氣，指著醫生的鼻子大聲痛斥道，引來周圍無數人的注視。

“你怎麼樣是你的權利，我隻做我該做的，說我該說的。我還是那句話，你們家屬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也很抱歉，最後一句，這裡是醫院，請你控製情緒，不要影響其他的病人，謝謝。”醫生說完，對林天賜微微點了下頭，轉身走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定好好勸勸她。”林天賜對醫生打過招呼，再次摟緊懷裡的女人。

“不會的，不會的，她很快就會醒過來……上次她也昏迷了，不是醒過來了麼？她會好起來的，會的……”男人懷裡的女人身體有些發軟，喃喃說著，林天賜連忙扶住女人，在旁邊的座椅上坐下。

“她會好的，好的……天賜，你告訴我她會好的！她一定會好的，對不對？！”女人突然抓緊男人的衣服，迫切求證道。

“會的！！一定會的！！有我們在，她一定不會有事！！放心，放心，語嫣”女人聽見男人的話，像是得到莫大的安慰，頭埋進男人的懷裡，開始小聲啜泣。

女人憔悴的模樣讓林天賜憐惜不已。老天爺，你有什麼報應都報到我一個人身上吧，彆再折磨這個女人，林天賜在心裡唏噓道。

“都怪我，都怪我呀……我不該答應讓她來X市……如果她不來X市就不會遇到那個該死的秦夢，不遇到秦夢就不會……”女人泣不成聲。

“不怪你不怪你，她要來誰也擋不住，發生這樣的事，我們誰都沒料到，我也有責任，李凱的事我該早告訴你，和你商量，也許就不會發展成這樣”

“李凱！還有秦夢！我不會放過他們！……子寒，子寒，我的子寒”

女人的哭訴同樣讓男人萬箭攢心。

“他們已經得到他們應有的下場……倒是肖俊這個孩子，這次不是他在場，恐怕——”

“彆跟我提這個名字！他是在贖罪！為他三年前做的事贖罪！他就該被一刀了斷！他受傷，我一點都不同情！……我隻要我的子寒，我的子寒好過來……”

“好好好，他不值得同情”男人怕又刺激到情緒波動的女人，輕輕拍著女人的背，一個勁的安慰。

劉語嫣在男人的懷裡，漸漸，平複了心情。

“哎……我也知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在贖罪的人是我……她還那麼小的時候，我就把她扔給我媽，在她最需要父母%e4%ba%b2的時候，沒儘過當媽的責任……後來，把她接回身邊，我拚命想彌補，沒想到，卻又發生三年的事，我又做錯了……到現在，我，我真怕……真怕老天爺再也不會給我機會，給我機會，贖罪”

“語嫣……”女人淚水潸然，身邊的林天賜也不禁熱淚盈眶，連忙把目光移向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