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錯誤,相反,我覺得這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
韓逸此刻全然忘記了畏懼和彷徨。
“比起死在你手裡,我更希望在你身邊陪著你。”
“好幾次,我都在想,如果‘纏綿悱惻’的藥效,是永久就好了。”
韓逸的手,搭上樓驚澈抵在脖子間的手腕,樓驚澈眉間的溝壑,更加分明。
“樓驚澈,你的身體,很冷……”
“經脈開始倒流,你應該是……很痛的。”
樓驚澈按著韓逸肩膀的手,瞬息收緊:“……閉嘴。”
韓逸此時,忽然覺得自己很偉大,因為他竟然不懼怕死亡,並且希望在這最後一刻,能將樓驚澈這古怪的身體變化的傷害,降到最低。若放在平日,他一定死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有如此高尚的時刻。光是感受著樓驚澈皮膚之下的血液流動,韓逸自己都覺得痛得無法忍受。
“樓驚澈,殺我之前,我可以提個要求嗎?”
很少有人能在樓驚澈動手之前留下遺言,更彆提有氣力說一大堆廢話,韓逸算是一個特彆的存在。
“你說。”
韓逸深吸一口氣,輕輕道:“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幽暗的瞳孔滿是複雜的情緒。
當你處在一個極其危險,而又癲狂的狀態;當你傷害彆人,又同時傷害自己的時候……有人不顧一切拚命想要擁抱你,隻是為了讓你感覺好一些,這便是愛情。
澈兒,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個肯擁抱刺蝟的人,請一定要好好待他,因為你,無時無刻不在傷害他。
韓逸忽然之間隻覺的肩膀上的力道全全撤走,對方身子向後一仰,與他拉開了距離。
手中月牙旋了一圈收在身側,樓驚澈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偏過頭望了一眼漏進來灑在地板上的冷色月光,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又轉回頭去,看著韓逸,麵無表情。
“過來。”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讓韓逸死灰的心重新燃了起來。他幾乎是撲過去的,將樓驚澈撞得往後一靠,雙手緊緊地拽著對方身後的衣裳,靜靜地感受著對方的體溫和心跳,仿佛要永久記住這感覺似的。
“韓逸。”耳邊,低沉卻又讓人無法自拔的悅耳聲音,帶著一絲灼熱的溫度,輕輕撫過。
“如果你不想死,點暈我。”
“嗯?”韓逸抱著樓驚澈,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一度懷疑自己幻聽,“你剛剛……有說話嗎?”
“點暈我。”樓驚澈的口%e5%90%bb聽起來異常嚴肅,“現在,馬上。在我反悔之前。”
韓逸訝然地瞪大眼睛。
“我……做不到。”
最後一個音未發全,韓逸忽然感覺到肩膀上一陣劇痛,而那種疼痛,頃刻間經過血液,傳達到四肢百骸,整個人都麻痹了。
樓驚澈一口重重地咬到他的肩上,藍色衣裳被鮮血染成了濃黑色。
韓逸咬牙未叫出聲來,忍痛再次摸上了對方的手腕,卻發現對方全身經脈暴漲暴縮,真氣紊亂無序,隱有走火入魔的傾向。這種痛楚,平常人根本無法承受,武功修為越高,越是疼得厲害,最常見的做法,就是釋放內力減輕痛楚,但難免會對周圍人造成無法估量的傷亡,怪不得樓驚澈讓自己點暈他!
隻是韓逸根本狠不下心來這麼做,一旦將人點暈,任由真氣在體內竄走,樓驚澈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
肩膀上的劇痛持續加重,韓逸明白樓驚澈已經儘力阻止,沒一掌將自己拍死,已經是極限。也許是急中生智,韓逸看著越來越有狂暴傾向的樓驚澈,終於想起自己還是個武醫。
他一手抱著樓驚澈,一手揮動著焦侯弦,將一端深深嵌入牆內,一端用牙齒咬著固定,好不容易拉出五根弦,已是滿頭大汗。
樓驚澈的真氣順著被他咬住的肩膀一點點侵入韓逸體內,巨大的疼痛讓他的左手微微作抖,但指下彈奏的旋律卻絲毫沒有顫音。
如風和弦,似水柔音,清波微蕩,流雲緩遷。點點音色,組成了一曲沁人心脾的奏樂,赫然是一篇失傳已久的《清心訣》。
清音入耳,樓驚澈牙齒微鬆,片刻之後,閉上眼睛,整個人重重地靠在韓逸身上。
而奏完一曲的韓逸,整隻手都抽筋似的抖動,然而表情卻是鬆了下來,疲倦地喘了一口氣。這一篇《清心訣》,韓逸也是首次彈奏,灌以內力,疏導他人體內的紊亂真氣。他本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卻沒想到居然奏效了……真是謝天謝地。
望向樓驚澈稍顯蒼白的而又安靜的睡顏,韓逸微微笑了一聲,也跟著倒在一旁,閉上了眼。
……
窗外打鬥正酣,本想速戰速決的眾人,忽聞溢出窗外的樂聲,動作齊齊一頓,有些不可置信。
“這曲子!”司徒安情表情最為震驚,似乎久久不能回神,也不顧對方手中還拿著武器,拉過聶無雙的衣領,就吼問道,“澈兒跟誰一塊?!”
聶無雙被司徒安情的大吼給喚回了神,堪堪收住劍勢,%e8%88%94了%e8%88%94%e5%94%87,答道:“韓逸。”
“哈啊?”司徒安情表情很是複雜,眉頭扭曲數下,總算是恢複了常態,“喔……那家夥居然沒死,還有心情彈琴,挺好。”
“……”
百裡孤行見汪連收勢,立刻收劍回鞘,躍上了窗戶,一腳踢了進去。
“韓逸!”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九章 山雨欲來(一)
“你去吧。”
瓢潑大雨,密林水坑,白色衣裝,青色竹葉,浩蕩水聲,三個字。那三個字,竭儘所有的勇氣,吐字微顫。
“我不要……”也是三個字,卻幾乎用儘躺在地上的人,全身的力氣。
心口的血色在褐色的泥地裡異常刺眼。
“遲早會被疼死的……現在放棄,就不會這麼疼了……”
那人有著十分漂亮的眼睛,一隻藍色,一隻紫色。向來冰冷的眼眸,如今卻如同浸在水裡一般,滴落在臉上的雨水,有那麼一兩滴,是溫熱的。
“乖……閉眼。”
那人不忍再看,緊緊地閉上眼睛。
“我不要……”倒下的人忍著劇痛,琥珀色的瞳孔滿是拒絕,“我絕不……留你一人……”
%e5%94%87上沁涼而又柔軟的感覺,讓人呼吸一窒,那雙異色的瞳孔,近在咫尺。
“你去吧……”
結束這一切的,是劍身刺入禸體的聲音。痛楚,在這一瞬間,消失殆儘。
……
望著屏風上的青竹,白衣人晃了晃神。
窗戶外照射進來的金色陽光,讓韓逸的眼睛微微一眯,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幾下,移過手稍稍遮擋住。日光透過指縫,將手指染成通透的紅。韓逸盯著手看了半天,睡眼惺忪的眸子忽然間睜得老大,一骨碌爬了起來,左望右望,手不斷地在身旁被子上摸索,心底一慌,語無倫次地嘟囔道:“樓樓樓……”
“找什麼?”
“樓驚澈不見了!”
韓逸摸索的手突然頓住,腦袋猛地轉向了剛剛與自己對話的人。
樓驚澈一身素雅的白衣,靠著屏風邊上的小柱子,琥珀色的星眸帶著笑意,望著韓逸有趣的反應。
韓逸瞬間有種想把自己蒙進被子裡的衝動。
“我們……可以分開了?”
“嗯。”樓驚澈點了點頭,視線卻落在了韓逸肩膀上,“傷口,如何了?”
被樓驚澈這麼一提醒,韓逸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肩窩處的一陣陣刺痛,習慣性地摸了上去,神情一愣。
上麵已經被包上了繃帶,這細膩的包紮手法,除了眼前這人,他實在想不出還會有誰。
隱隱的疼痛讓韓逸回憶起昨天晚上自己說的那些話,一時間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劃了劃自己的臉蛋。
“呃,昨天……”⊙思⊙兔⊙在⊙線⊙閱⊙讀⊙
“抱歉。”
樓驚澈的發絲被日光照得發亮,金黃色的輪廓,柔和得讓人的心都為之融化,仿佛昨夜的種種,隻是一場噩夢罷了。
“……”韓逸在心裡想了好多的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樓下早點已備好了,一起下去吧。”樓驚澈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伸到韓逸眼前的手,讓韓逸心底莫名地激動了一下。
韓逸牽過對方的手:“樓驚澈……”
“你可以叫我阿澈。”
“咦?”韓逸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阿澈!”
“嗯。”樓驚澈歡快地應了一聲。
韓逸隻覺得腳底踩在棉花上一般,走路完全是飄著下去的。
樓下大廳中央的桌子,坐著十分顯眼的白黑紫三人,各占了桌子的一邊,看起來像是三缺一。
一眼見到百裡孤行,韓逸才突然想起,今天是百裡孤行逗留在此的最後一天,也就是自己也要告彆樓驚澈的一天。一想到此,韓逸的心裡被滿滿的不舍占據,握著樓驚澈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
“來得忒慢!”雖然經曆了一夜的變故,汪連對樓驚澈的態度卻絲毫沒有變化,指著桌上的一大盤餐點,“都冷了!”
聶無雙心思似乎飄到老遠的地方去,心不在焉的,眼睛盯著桌上的包子,仿佛要盯出個洞來似的。
百裡孤行犀利地望著樓驚澈。他不知道昨日天字客房內到底發生了何事,但是那股濃烈的殺氣實在是似曾相識。他猜不出此人的身份,更是對身邊兩位的身份持懷疑態度,但最重要的並不是調查他們的身份,而是保護韓逸。
隻可惜,最後要進窗戶一探究竟的刹那,被司徒安情這個混賬給攔住了。而最讓百裡孤行鬱悶的是,打了一夜,最後還是被司徒安情跑了!
隻是,司徒安情這個桀驁崖的長老,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又與這些人是什麼關係?
“孤行,你怎麼了,臉色如此難看?”
“無礙,隻是想到一些事。”
聽到韓逸發問,百裡孤行臉色稍緩。今天,是秦紜給的最後一天,百裡孤行有言在先,不可食言。不管如何,今日都必須要離開的。
眼睛掃了一眼二人相握的手,百裡孤行的額間擰得死緊。
“你們……還不能分開嗎?”
“呃……其實……”
“嗯,分不開。”
韓逸正要解釋時,一旁的樓驚澈卻打斷了他,一臉無辜的表情簡直讓韓逸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情況?他們明明可以分開,樓驚澈卻反而抓緊自己,仿佛真的分不開一般。韓逸摸了摸後腦勺,猶豫地盯著樓驚澈,卻發現對方正巧也望了過來,嘴角頑皮地一勾。這家夥想乾嘛……
“……”
百裡孤行的雙眼緊緊瞄著樓驚澈的手。
“今日天黑之前,我必須要離開江東,現在就得啟程了。”他站了起來,踱到樓驚澈跟前,“你們當真不能分開?”
樓驚澈琥珀色的瞳孔涼意尚在,嘴角的弧度卻是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