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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 樓小冷 4285 字 2個月前

綠蔭茂密的樹林,實乃江湖一大奇觀。

紫陽宮內閣樓一應俱全,通過密林小徑,穿過煙沙長廊,入眼的,便是正殿大廳。

此時此刻,大廳賓席上,正坐著一臉不耐煩的司徒安情,攏起的眉頭,預示著隱忍的怒氣。

從桀驁崖到紫陽宮,需要經過一大片荒漠,還要穿過兩片密林,溫差暫且不說,光是那沙塵就吃了將近滿滿一碗。哈,聶無雙這臭小子這麼重要的事情不來報備也就算了,本大爺%e4%ba%b2自上門,這廝居然還給我鬨彆扭,心%e8%83%b8真特麼狹窄!司徒安情越想越氣,手指在扶手上敲出了一個洞。沐浴個%e5%b1%81,泡一個時辰,皮都能剝下來了!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司徒安情終於蹭地一聲站了起來,磨了磨牙齒,徑直進了主殿玉座後麵的暗門。

司徒安情對此地熟悉得不能再透徹了,三兩下功夫,便到達了聶無雙的寢殿。浴室,便在寢殿西廂房。隻是剛到寢殿門口,司徒安情的腳步便明顯一頓,因為他聽到了一絲很不尋常的聲音。

那是一聲極其細微的,卻又頻繁不斷的□□,清細的聲調,不難猜出發出聲音的,是個女人。而其中夾雜著的粗重的喘熄聲,實在耐人尋味。在這種地方,敢光明正大做這種事的,隻有一個人。

司徒安情整個人都恍惚了一下,內心深處突如其來的危機感讓他不由自主地,猛地掀開珠簾,一腳重重踏進了浴室,眼前的景象一覽無餘。

偌大的浴池邊角,聶無雙□□著上身背對著他,而他身下的女子見著司徒安情,嬌羞的臉龐瞬間露出驚恐的神情,驚叫一聲,一張臉便埋到聶無雙的肩窩,試圖將自己躲起來。

浴室中彌漫的縷縷水氣,濕了司徒安情的發絲,那厚重的水煙,仿佛將他整個緊緊裹牢一般,連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

司徒安情的表情未變,一臉玩世不恭地挑%e5%94%87:“喲,在這快活呢,臭小子,居然讓本大爺在外麵等了一個時辰。”

司徒安情嵌入手心的指甲,與他口中吐出的話語形成鮮明的對比,就在那一瞬間,他差一點點就要放出殺氣了。

聶無雙轉過側臉,臉色絲毫沒有驚慌的神情,淡定的眼神,讓司徒安情不安的感覺更加濃厚。

“看夠了嗎?看夠了,就趕緊出去。”

小鬼頭終於想通了,不來糾纏自己了,那不是,自己一直盼著的事情嗎?屋內濕度太大,司徒安情在這溫熱的浴室內,渾身冰涼,須臾之間,隻覺得心臟劇痛,嘴上卻大大地咧嘴一笑:“那成,您繼續。”

話音還未完全消失,司徒安情整個人卻不見了蹤影,隻有那珠簾尚在搖晃,相撞之間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宮主。”見聶無雙許久未有反應,女人嬌嗔地喚了一句,卻瞬間感覺到水溫下降得十分迅速,隱隱有霧氣上升。

“呀,好冰!”

聶無雙紫黑色的瞳孔緩緩地移向了女子,輕聲卻又清晰地吐出一個字:“滾。”

女子一怔,尚要開口緩解對方的莫名其妙的怒氣,但瞬息而來的濃烈殺氣,讓她立刻放棄行動,倉惶而去。

聶無雙在水中待了大約一盞茶時間,終於手指一動,起身的瞬間將勾來的衣服往濕漉漉的身上一披,散著一頭濕發,犀利的眼神微微一眯,彈指之間追了出去。

……

青雲派的位置正處於瀟江之西,與紫陽宮就隔了一座陰山。幾乎所有名門正派的內部構造都是相似的,先是弟子住所,再是兵武場,接著最裡麵的就是主會客廳。現下,會客廳內,一個錦衣華服,看上去約摸五歲的孩童正跪在棺木前,一聲不響,但滿臉通紅的淚痕,卻顯示出了他的哀傷。他的身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正默默地站著,聽聞有腳步聲向這邊來,轉過半個身子,正好瞧見神色凝重的三人。

此三人正是匆匆趕來的秋平之、韓逸與百裡孤行。

“長老!”秋平之一進門,便省去細枝末節,直入主題,開始介紹,“這位是武醫傳人落雲穀穀主韓逸,這位是千裡奪命百裡孤行百裡大俠。”

“二位,這位是我派長老馮易熙馮長老。”

馮長老也是個爽快之人,不喜客套,遂立馬開門見山:“這次請韓穀主來的目的,想必平之已經相告,事不宜遲,開棺吧。”

百裡孤行聽完這句話之後,才明白過來,青雲派的掌門,竟然已經死了,心裡訝異,麵上卻也不動聲色。隻是這個一直跪在地上的孩童引起了他與韓逸的注意。

“不準!”那孩童一聽要開棺,立刻撲上了棺蓋,“誰也不能動我父王!”

此話一出,果然讓韓逸與百裡孤行一陣訝然。隻有王公貴族,才會對父%e4%ba%b2輩直呼父王。莫非,這青雲派掌門還大有來頭?若真是如此,恐怕這個漩渦比想象中要深很多。

雖然不喜歡趟渾水,但韓逸看到這個孩童如此可憐,心瞬間軟了下來,上前一步,柔柔問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童吸了吸鼻子,圓溜溜的眼睛帶著通紅的血絲,但語氣卻是沒有絲毫怯懦:“楚江。”

“噢~楚江啊。”韓逸微微一笑,“我是落雲穀的穀主韓逸,江湖人都喜歡叫我神醫。”

那孩童一聽神醫二字,耳朵立刻抖了一下:“你是神醫?!那你一定可以救活我父王的對不對?”

“唔……還沒看過你父王的身體之前,我不能下定論。”

“那好吧。”楚江點了點圓圓的小腦袋,學著大人的樣子一揮手,“來人,開棺!”

有趣的同時,韓逸也覺得一陣心酸。對於一個毫無閱曆的孩子來說,要有多大的決心,才能在至%e4%ba%b2之死上,保持冷靜。即便他的決定,並不能帶來樂觀的後果。

棺木被慢慢打開,露出青雲派掌門蒼老的容顏。僅僅隻是一眼,韓逸便呆在了原地,仿佛被什麼所震驚一般,久久不能回神,以至於秋平之和馮長老叫了兩聲都沒有反應。百裡孤行見對方似乎並沒有聽到,隻好拍了拍韓逸的肩膀,道:“愣著做什麼,不需要動手嗎?”

“不用了……”韓逸輕輕地開口,“我已經知道了。”

“韓穀主對掌門所中之毒已經了然於心?不知是……”

“一般的死者,死後多日,腹部會隆起,麵色如土,皮膚乾裂。然而貴派掌門除了沒有呼吸外,基本與活人無異。”韓逸歎了一口氣,“這個世上,隻有一種毒可以有這個效果——寸草不生。”

“……哈,最後竟然還是這個結論。”

百裡孤行看著大聲歎氣的老者,卻道:“嗯?馮長老此言話中有話,莫非你之前就知曉貴派掌門中的此毒?”

“不錯,因此毒確實特殊,老夫也通讀過一些毒物藥本,所以懷疑正是寸草不生這種□□。然而這種□□許久不在江湖出現,它最初是為毒醫莫輕塵所製,遂我想,也許桀驁崖會有下毒者的線索。卻沒想到,派遣出去的弟子,全都被送了回來,屍體擺在兵武場,甚是壯觀。想必此事你們在江湖上也略有耳聞了。因其警告我們‘勿擾’,老夫一度以為是自己猜測錯誤,這才讓大弟子秋平之請韓穀主來此證實。看來,果然還是桀驁崖,最有嫌疑。”

韓逸一聽到桀驁崖,心裡的弦就被撥一次,很顯然,桀驁崖在華劍派的事情還未完結,這廂又跟青雲派牽扯不清了,看來樓驚澈又要有麻煩了。

“韓穀主,我父王,真的死了嗎?”等到大人們都說完話了,一旁的小鬼頭終於開口說話,語氣卻很是鎮定。

韓逸心有愧疚地蹲下,與之平視:“抱歉,你父王確實是中毒而死,已經無力回天了。”

“不是說,神醫都能活死人,肉白骨嗎?”

“……神醫能把快死的人救起來,卻不能救活已死之人。活死人肉白骨這種說法,隻是形容大夫救人於危難,並不是真的能像神仙一樣把亡人救活的。”││思││兔││在││線││閱││讀││

“……”楚江又吸了吸鼻子,“那世上沒有一種長生不老藥,可以將死人變成活人嗎?我不想看到%e4%ba%b2人死在我麵前。”

“……”這時候韓逸竟也不忍說實話了,對於一個五歲的孩童來說,實話太過殘酷,於是他便答道,“啊,也許有的,隻是我們都沒找到。”

“那我一定比你們都先找到。”楚江裝作老成的口%e5%90%bb讓人聽著心疼,“哪一天我找到了,一定也分你一顆,這樣你就能做出好多好多的藥,所有人都不會死了。”

韓逸拍了拍楚江,微微一笑:“好啊。那我就先行謝過……呃……”

“我是下一任武侯。”

“喔,多謝侯爺!”

韓逸並不知道,他與楚江的這一番對話,改變了這個孩子的一生,以至於幾十年後的天下動蕩。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八章 情非得已(二)

青雲派果然信守諾言,在韓逸確定毒物種類後,秋平之主動提出送韓逸與百裡孤行回落雲穀,卻被後者婉拒了。不過一來百裡孤行尚有要事在身,二來也擔心韓逸一個人上路,遂百裡孤行將韓逸送至最近的仙州城,讓其在此等候一日,自己則立刻調轉方向麵向陰山。

“孤行,反正都耽擱許久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不如吃完飯再走吧?”畢竟對方是因為自己而將要事推後,韓逸見其如此匆忙,實在過意不去,正值午時,遂乾脆邀人吃頓飯。

麵對韓逸鮮少的挽留,百裡孤行很是受用,也不推辭,二人徑直入了城,準備找家酒樓一同進食,卻在中街被滿滿的人群堵住了,前方的鞭炮聲震耳欲聾,滿街的硫磺味兒充斥著喜慶的紅色。今日趕巧,韓逸和百裡孤行正碰到了酒樓新開張。

這酒樓看著氣派卻不失溫馨,整個建築都是用淡棕色的槐木搭成,大門鏤空雕花,十分彆致,上方的牌匾都還沒有掛上去,但是酒樓裡麵卻已經是滿座賓客了。

“這味道實在讓人垂涎三尺,就這家吧。”裡麵飄出的飯菜香味讓韓逸忍不住就擠了進去,百裡孤行無奈地搖了搖頭,也隻好跟著在人群的細縫中艱難前行。

韓逸剛踏進酒樓,便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並不由自主地四下觀望。向來“目中無人”的韓逸,這回居然眼尖地看到窗邊桌子邊上坐著的一黑一白兩人。

白衣人看著十分文靜,一雙筷子輕輕地隻夾一小片菜,咀嚼得很是細膩。而他邊上那位黑衣人,吃飯忒豪爽,三兩下撥完了飯,嘴巴鼓鼓的,沒嚼幾下便咽了下去。白衣人看著一愣,默默地將自己還未開吃的飯碗悄悄地移到了黑衣人麵前,對方也不客氣,接過之後又是兩三口解決。最後黑衣人不滿地皺起眉頭,大喊了一聲:“小二,加飯。”

韓逸看著這驚人一幕,下巴都差點掉到地上,半天都沒反應。居然會在這裡碰到樓驚澈和汪連!他正尋思著,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什麼毛病,看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