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1 / 1)

紅琮珠 滄溟夜 4221 字 2個月前

緩緩踏上腳下石階,自他身旁,擦肩而過。

她知道他在回眸凝視,那道目光深灼而哀傷,如影隨形,她略一抬眸,望向前方碧藍晴天,明澈無邊,她暗暗告訴自己和蒼天,不能回頭,也不要再相遇。

直到鳳晟音遠遠離去,消失在視線裡,顧璋川才手握成拳,放在%e5%94%87邊,重重咳了起來,那咳聲厚沉刺%e8%83%b8,仿佛壓抑了很久,隨著抑製的心情一起沉重咳出。他臉色因猛咳而通紅,他眼眸因充血而赤紅,他身形因肺痛而前傾,他腦海因晟音而一片空白!

耳邊登時響起他年少時偷聽到夕遠大師跟老夫人的話:“公子一生,成也是情,敗也是情。”起初少不更事,懵懵懂懂記下了那句成也是情,那時心性年幼,未能體會所謂情是何意,便翻古書,上查下詢,得出一句:情由心生,是喜,是歡。

自那日起,目含笑溫含情便不知不覺中成為他的習慣,笑如春風,溫潤和煦,笑如潤玉,舒緩寧致,自此他的身邊聚斂了昭夜、永夜、子夜、水澄、水凝、喻衝、律岩等忠貞不二、似兄如妹的朋友,也結交了少典、文莊和師父這樣一批能人異士。

身子被淮城城主扶住,顧璋川用力壓下那陣急咳,情至巔峰,終將衰敗,是宿命早已寫下他今日的結局,還是當年一場兒時的誤聽誤判完美詮釋了他的命運,他舉目眺望清澈藍天,神色恍惚,想起前幾日在老夫人房中跪求,顆顆熱淚順著她蒼老的皺紋默默滑下,灼燒著她的眼眸,也燒痛了自己的心,可縱然如此,他依然堅定的跪著,而後挺直身軀,俯身叩拜。

他不知道這一拜將乾國的未來寫滿了輸......

高城雀台、酒肆樓坊、古街橫橋被京都那場雪洗刷的清麗流美,暮春時節,□□連綿,明媚如絲,醉鄉樓後的那一泓淺湖將半山青翠潛影虛囊其中,翠柳紛拂,落絮如雨,一片婉約風雅的韻致。

鳳陌南閒閒靠在軟榻上,遙舉酒樽向對麵撫琴女子輕淡一笑,本就是風流瀟灑之人,偏又生的俊逸無瑕,一絲魅惑淺掛%e5%94%87邊,醉人心神,竟將一身精美繡紋、熠熠生輝的金絲錦袍比了下去,如此男子,怎叫人移的開眼。

那女子發間兩朵含苞欲放的芙蓉,偶爾抬眸,柔柔視於鳳陌南,麵頰泛起紅霞,低頭溫婉一笑,說不儘的羞澀。鳳陌南一抬手飲儘杯中美酒,衝那女子笑道:“早聞醉鄉樓乃乾國第一紅樓,不光是這秀美的人兒讓人心動,這杯中美酒和仙音妙曲亦讓人折服。”

那女子盈盈一笑,剛想答話,醉鄉樓的老鴇便風一陣的走了進來。

“哎呦公子啊,這才申時剛至就等不及來找我們姑娘了,不是媽媽我自誇,這曆來坊間的頭牌哪個不是出自我醉鄉樓,個個貌美如花,那床上功夫就更彆提了,端叫公子酥到骨子裡,□□。”

鳳陌南靜看老鴇揮動著她那方浸滿胭脂水粉的繡帕,待她說完後淡笑道:“所以,我慕名而來。”

心下一喜,老鴇上前兩步走,衝他笑道:“就知道公子是個會心疼人的,知道我們姑娘夜夜寂寞,迫不及待的便來疼她們了。”她嗬嗬一笑:“不知公子看重了哪個,媽媽我這就去給公子喚來。”

鳳陌南的眼神無聲自那撫琴女子身上一掠,隨後輕執酒壺,為自己蓄滿一杯。

老鴇會意,轉頭衝那女子道:“你且先下去。”

那女子道了一聲“是”便抱琴起身,掩上房門離開。

老鴇笑盈盈的在鳳陌南對麵落座,輕聲道:“公子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鳳陌南略帶深意的看著老鴇,從袖中拿出一疊銀票,抽出一張看似隨意的丟在地上,笑道:“一千兩,見美人一麵。”

老鴇倒吸一氣,愣怔了一下。

再次抽出一張,手間一鬆,銀票輕飄落地,“兩千兩,隻見美人一麵。”

老鴇登時愣住。

笑容不變:“三千兩。”

“公,公子,”老鴇盯著地上亮目的銀票,語滯道:“這,這不是銀子的問題,是那美人何時來,我,我也不清楚。”

語氣幽幽,極慢極緩:“那不如,媽媽猜猜,她今晚,會不會來。”

又一張銀票落下,四千兩了。“這,這,應該,會來吧。”

“五千兩。麻煩媽媽給在下引薦。”

“可,可我那姑娘脾性古怪,不見得,這個,會見公子。不過,也說不定。”

再落一張銀票,六千兩了。

“媽媽不用擔心,隻等那美人來了,告訴她一句,她想要的六個東西,我知道。”

七千兩了。“那,那,這個,”老鴇的視線隨著鳳陌南輕動的手,落下的銀票而上顧下盼,竟不知該落在何處才好,“好,好,好,不看這銀錢,就衝公子這風流倜儻,我定然為公子做信差。”

當第八張銀票落地的刹那,老鴇急忙起身,噗的一下,跪在鳳陌南身前,慌張的撿著地上銀票,眼疾手快,生怕一個恍神,銀票便消失了一般。

鳳陌南淡淡垂眸,冷眼看著渾身肉顫,令人作嘔的老鴇,順利渡過今晚,少典也好,顧府也罷,乃至整個乾國的萬丈風雲,都在自己股掌之間。

眸間一道精光急閃而過,鳳陌南忽的起身,一把揚起手中十幾張銀票,冷笑道:“如此,多謝媽媽了。”言畢,瀟灑離去。

老鴇抬頭,望見紛揚如雪的漫天銀票,驚呼一聲,趕忙跳起她肥碩的身軀,如捕螢蟲般,左撈右抓,那情形著實可笑。

作者有話要說: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第三十七章 情深似海

彼岸睡醒,自床榻上起身,接過阿株躬身遞上的由彼岸花淬成的藥盞,垂眸淡瞥,一飲而儘,將碗交給阿株,彼岸一把扯過那件紅綢錦衣,穿上離去。

溟間的天一如往常般幽紅,彼岸飄然如風,衣袂妖嬈如血,自溟山下一路渺然飛拂,不消片刻便避開陡峭石岩,登上溟山山頂。溟風浩浩,吹散茫茫雲霧,在掠過彼岸的刹那,風力陡然減退,從他身邊低緩飄過,半迎半讓。他一拂□□,於水晶蘭上側身半臥,姿媚曼妙,一雙魅惑紅眸靜看山下林海濤濤。

四百年前,彼岸年幼,曾擅自闖入溟王殿後的山林,那山林起於溟間存在那日,千萬年來早已蒼翠繁茂,隱有險壑深澗,暗藏凶猛妖獸,稍不留神便會被噬魂獸吃掉魂靈,彼岸雖有靈力,能護己安全,但被那異獸突襲,也著實驚了幾天,彼岸淡淡垂眸,望向身下衣綢,不過那次頑劣自己也付出慘痛的代價,溟王送給自己的第一件禮物,一件炫紅淩光衣綢,取自日出光灑天際時最絢爛的一抹雲霞,光落僅須臾,且需雲厚光暖方可取到,溟王能采下那輕柔的一片已是極難,卻在幾天之後被自己毀於一旦。

那是虛榮心在作祟,想要向更多的人炫耀自己身上雲錦的金貴,彼岸收回目光,投向遙遠的溟天,那一次,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痛,也是第一次哭泣,溟王未有一句怨言,隻是緊緊的抱住他,%e5%90%bb掉他臉上顆顆瑩淚,輕語安慰。幾個月後,他便有了第二件禮物,一件炫光薄綢,純正的金色,竟是普天之下找不出相同的色彩,那是取自日出光耀萬丈時,瑤池上淺映的金色波瀾,輕薄似水,觸手微涼,溟王采下後命人做成一方水錦薄綢,送給自己。

隻是,這不是衣服,隻是遮體的綢緞,溟風輕撫著彼岸柔軟的黑發,撩撥著他迷人的脖頸,於是,溟王又在幾個月後送給他第三件禮物,七彩霞衣,取自七色彩虹,一色一衣,紅的妖魅,橙的華彩,黃的高貴,綠的靈動,青的淡渺,藍的湛澈,紫的神秘。溟王自信彼岸能將這七彩霞衣穿出它們獨有的韻味,他也堅信唯有彼岸,才能穿出它們的神韻。

七彩霞衣,七種顏色,那一天,彼岸欣喜至極,瘋狂的一一試過,這件彩錦剛穿上便又急急褪下,換成另一件擺弄著身姿,周而複始,不厭其煩。溟王隻寵愛的笑著看他如孩子般嬉鬨玩樂,默默不語。

隻是,很可惜,那七件衣服終因溟間太過陰寒,時間一長其色竟是慢慢淡褪,任由這紅金不定的月色渲染成再也無法變更的顏色。七件衣服,六紅一金,這便是人間常說的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彼岸在心底暗暗想著,若是當初溟王不采下它們,是不是它們依然會披上斑斕的色彩,愉快的閃耀著。自那以後,彼岸便要求溟王不要再為其增添衣物,為了保持它們獨有的美好,為了它們能好好的活著。

目光一帶,彼岸望向了遠處山崖上溟河的儘頭,一處斷崖,崖懸一線,異獸罕至,溟河落下,如白練垂懸,巨大的衝擊著崖下河床,急流亂石,危險叢生,溟王有令,不得彼岸靠近。那時是自己一百歲生日,玩心肆起,央求溟王準他去崖邊一觀,溟王心疼他,便同意隻許他站在十步之外,不許他靠近崖邊。豈料彼岸用眼角斜睨了一眼溟王,頑皮一笑,一把用力撒開溟王緊箍的手,嬉笑著縱身跳下,在回眸的刹那,他看見了溟王驚恐的臉。

溟河幽幽,白浪擊打在崖邊峭壁,水力猛烈,衝起白霧茫茫,看不見千丈之外的崖底是何景致,彼岸無所畏懼,張開手臂,半眯眼眸,享受著與水汽對撞的飛翔感覺,如墜雲端,仿佛落了許久,終於水霧消散,露出兩邊青石錯落,其間一道悠長的銀白河流。彼岸噗通一下重重落入溟河下遊,還未等他回過神來,便聽到另一聲噗通,緊接著腰肢被緊緊摟住,奮力向上遊。

回首往事,彼岸搖頭失笑,想起當時自己竟不知天高地厚的跟溟王撒嬌說要再跳一次,溟王怒目而視,恨不得拔了他的皮抽打一番才可解恨,將自己自水中提出,溟王緊攥著自己的手腕,拖著拽著將自己拉回溟王殿,任由自己哭著哀求而不顧,一把將自己扔在了溟王殿後的地牢暗室裡。

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彼岸%e5%94%87角生出一抹苦笑,自作孽啊,跳河之爽最終帶來了暗室之旅,讓年少的自己懂得了害怕二字的‘寒’意,那種漫無邊際的黑暗,那種孤獨的等待,沒有希望,沒有關懷,明明是最愛的陰冷卻在那一刻讓自己心寒,永無止境的絕望生在三尺寬的陋室中,不知過了多久,是一日還是一月,當暗室之門被打開,溟王身形消瘦,眸底倦怠的出現在他眼前時,淚水襲上紅眸,終是不可抑製的流了下來。

想起自己哇的一聲,哭著抱住溟王,怨他打他推開他,卻又緊緊抓住他衣襟不放,最後哭著睡著在溟王的臂腕裡時,彼岸低低一聲輕歎,他事後才從阿株口中得知,溟王關了彼岸三天,而他自己亦是在後殿呆了三天,不吃不喝,罰彼岸,也是在罰他自己。打那以後,彼岸再也不敢靠近懸崖半分。

目光一轉,彼岸望著懸崖右邊不遠處的一棵溟樹,輕輕一笑,那棵樹是溟間最大的一棵,許是溟山下萬樹之源,它竟生的極為茂盛,高聳矗立,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