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1 / 1)

紅琮珠 滄溟夜 4233 字 2個月前

他開創了這夕艾寺後,便更名夕艾,並立了一道規矩,凡本寺子弟皆以夕字為輩,不分輩位高低,一律平視以待。”

鳳晟音讚笑道:“這方法好,不論先來後到,隻憑佛法、悟性高低論人之德行,即便是年長的前輩若非賢能也要將位置讓與那些賢德之人。”

夕遠大師微躬身行禮,笑道:“阿彌陀佛,姑娘所言極是,人本無高低貴賤之分,佛祖麵前眾生皆平等。”

鳳晟音眼含笑意的打量手中青色細碎緞紋藥瓶,取下瓶塞放置鼻前聞了聞,而後曼然轉身,衝著霧十莞爾笑道:“吃了它。”

霧十起先一直默默打量著屋裡站立的三個男人,小心謹慎的分析他們的每一個眼神交流,大廳的布置格局,門外靜候的侍衛,右手紋絲不動緊握腰間的佩劍,神色凜然,卻不曾想她竟於笑談之間將那傳承幾百年的藥丸轉身送給自己。

霧十當場愣怔住了,這藥丸雖不能救命也可去些毒穢之物,性命攸關之時人都是自私的,沙場之役,血腥之戰,自己連著十天九夜滴水不沾浴血奮戰,隻為能更好的生存下去,在那個時候,說話亦是在浪費力氣,於是他養成了少說話隻行事的習慣,活著的信念支撐著他度過了最慘烈的時期,他告訴自己,若是有一天有人肯為了他不惜犧牲性命,他便追隨一生,至死不渝!

霧十極快的收斂麵上異色,靜靜望著她手中舉著的藥瓶,那纖巧雪玉的手竟是如此蒼白孱弱,緩緩抬眸,望向那雙輕舞飛揚的笑顏,霧十心中登時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愫。性命,難道她如此的不在乎?

手指微動,自那隱有薄汗輕覆的劍柄之上無聲拿下,慢慢攤開掌心,接住了她遞過來的那帶著溫暖潤感的藥瓶,未曾抬眸,幽幽問道:“為什麼?”

鳳晟音清笑道:“你中毒尚淺,這藥丸或許可救你一命,我毒已入心,便是吃了也無法完好,不如給你。”她那般俏笑,透著輕鬆和愉悅,恍若那不是傳承百年的解藥,隻是一粒可有可無的果子。

牙關略一用力,苦澀滋味隨上下齒的磨合反複而蔓延滿溢,自口中緩入心扉,霧十機械的嚼著那裡藥丸,而後咽下,屋裡其餘三人皆細細望去,靜等了片刻不見霧十有何反應,顧璋川輕聲問道:“大師,如何確認這藥能解毒?”

話音剛落,霧十臉色一漲,兩頰泛起潮紅,體內經%e7%a9%b4猶如烈焰焚燒,灼痛之感刺入各大經脈,隱隱有爆裂之意。

臉色漸紅,霧十恍若支撐不住,一掌拍下,竟將身旁那千年古樟製成的雕花鏤雲桌擊了個粉碎,樟木的香氣頓時四散開來,激起些許極小木屑,飛濺如矢。喉頭一陣腥甜,自腹中猛然竄出一道逆行血氣,霸道至極,霧十一時竟無法抵抗,隻聽得‘噗’的一聲,噴出一口濃稠如墨的黑血,汙血黏膩稠緊,猶如一條條猙獰的黑蟲,邪惡恐怖的趴在青石地麵上。

心頭一喜,鳳晟音忙扶起霧十,仔細辨析了一下他的神色,開心笑道:“太好了,霧十,快讓大師看看,你的毒是不是已經解了。”

夕遠大師上前兩步,抬手浮於霧十腕脈間,三指指腹前後交錯,脈象沉穩有力,無澀無阻,看來這藥丸真是千年靈丹,遂點點頭道:“於脈象上看,應是無礙了。”

顧璋川心中略有一絲悵然,若是她沒有將解藥轉送,而是自己服下,那該有多好,可轉念一想,心頭一陣苦笑,若真是這樣做了,那她與世間貪生怕死之人何異之有。

鳳晟音笑道:“謝謝大師,不知這藥丸價值幾何,我定將藥錢付上。”

夕遠大師朗笑道:“姑娘不必如此,這藥丸存於世上千年之久卻苦於無用武之地,今日不是它幫了這位公子,而是公子助它成就了它的本性,亦是天道,救人性命功德無量,這才是藥丸存在的價值,若是姑娘用金錢定藥,便是用錢衡量這位公子的身價了。”

鳳晟音回頭斜睨了一眼霧十,見他早已恢複清明神色,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取笑道:“那我還是不用付錢了,他啊,一文不值。”說罷,從袖中取出一疊錢票,未曾點過便交給夕遠大師,“這些是我的香火錢,希望大師收下。”

夕遠大師愣了愣,看了看霧十後,方明了鳳晟音的心意,原來她是不想他難堪,換了個方式將錢補上,這般玲瓏剔透的女子,夕遠自心底一歎,怕是邪毒入體,時日無多。

不好拂了她的心意,夕遠大師將錢收下,說道:“姑娘的香火錢暫時放在老僧這裡,待姑娘閒暇之時來夕艾寺,貧僧再將錢取出,交由姑娘來添香火。”

鳳晟音淺淺一笑,柔聲道:“一切全憑大師做主。”

入夜時分,料峭春風阻擋不住酒意正濃,薄綢緩漾,漫垂輕飄在涼亭四周,一片翠色竹林鬱鬱蔥蔥,密密繁茂,清風襲過叢生淡淡竹香。顧璋川和少典坐在涼亭內,舉杯對飲,興致盎然。

飲下這清淡香葉酒,少典關切的看著顧璋川,語氣中帶著一份擔憂,“公子,這酒雖甘醇爽口卻也後勁十足,公子淺嘗為好,莫要傷了身子。”

顧璋川輕輕一笑:“好。”

少典若有似無的淡瞥一眼身後竹林,輕聲道:“公子,為了掩人耳目,文莊被我留在京城了,畢竟此事要讓老夫人知道了,怕是你我都少不得一頓訓斥,公子還好說,老夫人再氣惱也不會把公子怎樣,可憐我少典了,我是話不少勸,事不少做,最後落得兩麵受氣。”

顧璋川看著少典那裝模作樣的愁苦表情,心下一陣好笑,搖頭道:“在我麵前你還裝可憐,你哪次挨訓不都是我攔著,老夫人何時嚴懲過你?”

少典聞言反駁道:“可我哪次挨訓不都是因為你?上次昭夜外出行事碰到天樓幫的人挑釁鬨出事端,公子還不是連飯都沒吃就安排人去營救了,還有上上次,水澄性子剛烈被禮部尚書侄兒調?戲,一氣之下竟揮劍將他殺死,公子也是一夜未回府處理此事,待第二天回府公子對水澄連聲斥責都沒有,公子啊,這話我都說了幾百遍了,公子太寵她們了,這要不是老夫人壓著,怕是她們連上天的心都有了。”

顧璋川揚聲一笑:“便是上天又如何,她們將身家性命交付於我,是對我的信任,我就要對她們好,誰也攔不得。”

少典眼眸一細,眼角處一絲精光劃過,頗有些陰謀圈套的味道,意味深長的說道:“那鳳姑娘呢?公子也要對她好嗎?”

顧璋川欲要倒酒的手微微一頓,眸中黯然,心中登時升起莫名的失落和無助。那一雙清秀靈動、流光微轉的水漾眼眸,那一種獨立於世、坦蕩率真的爽朗性情,那一個七竅玲瓏、心思縝密的鳳晟音,這個自己最想守護的人,卻奈何,奈何那早已既定的宿命。

她的幸福,是自己給不了的。顧璋川緩緩合眸,自心底咽下那沉重的苦澀和不甘,眉間一道鬱色若隱若現,攢聚眉心,帶起些許淡愁,握住酒壺的手漸漸收緊,於那修瘦的手背上蹦出青筋和骨痕。隻有遠離,與她才是最好,即便將來某一天,自己去了,她的痛也會少些。

少典那雙睿智的眼深深盯著顧璋川,暗暗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公子,莫要怨少典,那鳳晟音畢竟是鳳家的人,如今若不揮劍斬情絲,他日必將反受其亂。

忽然之間,一道細不可聞的聲音於暗夜之下、涼亭之上輕輕響起,似是有金屬輕點暗觸,空氣中隱隱有絲微波動,仿佛一種能量自四麵八方輕輕襲來,少典未曾回頭,隻眸中寒光一閃,%e5%94%87角牽起一抹冷笑。

霎時間,十幾個黑影自那蔥鬱竹林中飛身而起,恰如黑雲飄過,靜寂無聲,來人手中皆持寒劍,冰光耀目,映著月的冷光,衝著顧璋川便刺出那驚天貫日的一劍。

與此同時,涼亭下方,平湖深處,數十道黑影自破水而出,飛身躍至半空,濺起水珠無數,擊打在那飄散的薄綢之上,他們個個手持冰劍如電,揮舞似閃,迎上了那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

雙劍相交,鳴聲不絕,震耳奪目,水光猛擊,於涼亭上映照出一道道寒光。少典沉著冷靜,淺酌杯中美酒,仿佛紗幔外的那場廝殺早已分明勝負。

獨自陷入深思的顧璋川亦沒有理會那場對決,隻緩緩睜開眼睛,眸色暗沉,%e5%94%87邊微抿,似是堅定了某種信念,抬眸看了少典一眼,隻道:“你慢慢喝吧,我先回去了。”說罷起身,抬手掠開紗幔,徑自離開。

少典深望著顧璋川,端起酒盞,略微一頓,隨後送至嘴邊,仰頭一飲而儘,公子什麼都好,就是太過重情,可曆史上因情而喪國、喪誌的例子還少嗎,隻怕到最後......⊙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夜空月色明柔,幔外劍厲光寒,少典微一掃視,心中自是安下心來,負手靜立了片刻後,舉步走出涼亭,才踏出兩步,腦海中淩光一閃,眉頭突地擰起,若是試探虛實,那幫人不該如此拚命,若是要爭個你死我活,很顯然這人數太少,少典再次回眸望去,細細打量竹林處那黑如蔓蛇纏膩的身影,倒像是......猛然間,眸色一驚,暗道一聲不好,疾步往亭外走去。

剛走出湖麵長廊,便聽的一個隱含笑意的聲音自對麵的花圃深處傳來:“七少,我們又見麵了。”

聽此聲音,少典心下震愕,腳步一緩,登時愣在原地。

兩個暗影在花圃深處自遠而近的顯現出來,隻見鳳陌南%e5%94%87間輕揚,眸中含笑,右手一把魚腸雲紋劍橫在顧璋川脖頸中間,笑意凜凜的挾持著他走了出來。

寒亭之上那恍若電火交織的凜冽劍氣頓時削弱,那些黑衣人不再戀戰,劍一反手,隱於身後,原本銀光漫天的夜空中突地虛空無聲,隻餘鳳陌南手上那柄蘊著冰寒之氣的魚腸劍。

“敢問閣下可是鬼才少典?”鳳陌南星眸一眯,深邃惑人的黑瞳將對麵站立之人暗自打量。

少典冷哼一聲:“聲東擊西,鳳少可是深諳兵法精髓。”

收回目光,鳳陌南衝雲辭使了個眼色後微微一笑道:“承蒙少典誇獎,鳳某隻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若是少典得知今晚我必將%e4%ba%b2至,相信此局定然改寫。”

(阿滄直點頭,說的沒錯。)

雲辭得令後攜眾部悄然退隱在竹林深處,伺機而動。

少典朗聲大笑:“鳳陌南,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出來,婆婆媽媽廢話甚多,像個女人似地。”

鳳陌南也不惱,舒爾一笑:“我隻要他的命,僅此而已。”說罷,將手中劍身向顧璋川脖前再逼近幾分,劍氣寒厲冰冷,劍芒刺目尖銳。

望城城主聽到兵劍交織的聲音,帶了一隊%e4%ba%b2兵匆忙敢至涼亭,待看到少典和挾持顧璋川的鳳陌南時,驀然間腳步一滯,呆立在不遠處,不知該如何。

少典眉間不屑,冷哼一聲:“想從我麵前奪人,鳳陌南,你簡直是癡心妄想。”

微一側頭,鳳陌南眉梢一挑,目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