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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原釀,兌半杯蒸餾,再碰杯喝掉,再兌半杯蒸餾……

到最後,已然是蒸餾水的味道,青春,也該走到頭找個人湊合結婚了吧。

我想我是羨慕雪穗的。

她有一大杯滿滿的原釀,散發著歲月的醇香。

等雪穗回來的這段時間,我就這麼抱著酒杯感歎年華易老,本以為能讓我消沉十天半個月,誰知不到一個禮拜雪穗就回來了。

她開開心心地買了很多禮物回來,惡趣味地給了我一件俄羅斯老太太專用駝色大披肩,嘰嘰喳喳講著莫斯科種種風土人情,在某種烈性酒的話題上滔滔不絕……

許久,她停頓了下,幫我續上茶,仰臉笑道——

“我沒有問。”

“……”

“什麼也沒問,我和她開開心心過了三天,和年輕時那樣,”她抱著椅子背,有些疲倦地說,“這樣就好……已經不重要了。”

我心疼她擔心她,卻完全幫不上忙。

接下來的半年,雪穗的水平得到了極致的發揮,帶動我們整個樂隊氣勢高昂,紅遍整個日本。

一切,就像夢一樣,我恍恍惚惚地開始全國巡演,在一個又一個城市放聲歌唱。

筱原知壽和高阪雪穗,也算各自心願達成。

隻是,知壽是用滿心喜悅、滿身活力歌唱,那雪穗呢?

多年前她說,彈琴唱歌之於她,不過是一個難過時的放鬆渠道。

所以,

她用悲傷唱歌。

此時歌壇榜首的成績,由那杯苦澀的原釀澆灌而成。

今年雨季降雨量很大,東京姑且有幾天放晴日子,神戶天天下雨,冒雨開了幾場演唱會,效果不佳,再加上鼓手病倒,我們就在神戶安安穩穩地歇了段時間。

和雪穗整天蒙頭大睡不一樣,我整天瞅著窗外盼晴天,還在屋簷下掛了個晴天娃娃,如此殷切地等……

還真讓我等來一個可以看著消遣的人。

賓館下麵是步行道,一把藍傘靜靜撐開,大街上有不斷走過的路人,不停移動的傘麵,唯獨那把屹然不動。

有時候傘麵傾斜,能看見一隻白皙溫潤的手,舉著手機打電話的樣子。

這是在等人呢——我拉上窗簾睡午覺時這麼想。

誰知在我睡完午覺起來拉開窗簾,發現那把藍傘還在那,這是失約多久?於是我又多看了兩眼。

第二天,依然如此。

到了第三天,我索性和那把傘較上了勁,搬了個椅子坐在窗前從早上開始看起,藍傘移開我去吃飯,吃飯回來藍傘還在,簡直沒完沒了。

下午,我叼了袋牛奶繼續看,雨逐漸下大,風也大了許多,除了那把藍傘,人行道已經沒多少人。

“叩叩叩。”門響了。

鼓手搓成%e9%b8%a1窩的頭頂探進來,他打了個哈欠,單手拿著手機說:“雪穗?”

雪穗在被窩裡哼唧了一聲。

“看看手機啊,你這幾天都打不通的樣子,”他接二連三地打哈欠,眼睛裡滿是困氣熏出的淚花,“助理都急了讓我給你說聲。”

“誒,這事給我說不就好了?”我掏出手機來看了看。

“你手機欠費啊知壽——”

“誒誒誒!”

我心想壞了這下逃不掉助理的嘮叨了,翻完自己的手機又滿屋找雪穗的手機,她倒睡得舒坦,喊幾聲都沒應。

翻找了底朝天,才在床底找到不知道扔了幾天的手機,滑開屏一看,顯示手機卡已經%e8%84%b1出。

重新插好手機卡,哐哐哐來了數十條短信滿屏幕的未接電話,我還沒反應過來,手機就開始響鈴加震動。

不會是助理打的吧,當即沒敢看屏幕直接把燙手山芋扔進被窩,躲到窗邊當風景。

“懶蟲,電話!”

雪穗抱著被子,昏昏糊糊應了一聲,摸索了好一會兒……

“もしもし(moximoxi)?”

她這麼喂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我繼續看窗外。

樓下,藍傘也在打電話。

室內很靜,隻有狂風暴雨敲打玻璃的聲音,都要懷疑雪穗通話時睡著了。

我跳到她床上想把被子掀了,這時候才聽見她在被子團裡甕聲甕氣地說:“你好嗎?”

沙沙啞啞,顫顫巍巍。

“我也很好啊,”她吸了吸鼻子,“啊,這幾天感冒了……”

分明在哭啊。

“算了,最近很忙……整天都有練習,等我回東京咱再見麵吃飯……怎樣?”

什麼叫整天練習,是整天睡覺好嗎!

我一臉鄙視地白了個眼。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回見。”

手機從棉絮中傳來掛斷的嘀聲。

我等了等,也沒見雪穗從被子裡露出腦袋。

過了一會兒,被子團在發顫。

真是沒出息啊,我歎句果然如此,就去剝被子團。

陷在被子裡的她哭得傷心,身體蜷縮得小小的,埋在陰影裡。

“知壽……”

又這麼軟軟喚我。

“誒。”

她抱著被子,把臉埋在裡麵,肩膀一下下地抽[dòng]:“從莫斯科回來……明明……已經做好決定了……”

真的已經做好決定了嗎,真的已經放下了嗎。

那麼,又為何還在唱絕望的歌?

我拍拍她的肩膀,正要去窗邊把紙巾拿過來。

“噗通!”

好大一聲,我向窗外瞥了一眼。

大風直接把我的晴天娃娃吹下去,跳了兩跳,落到藍傘的傘麵上,彈出老遠……

“……”

藍傘移動兩步,撿起我的晴天娃娃,遲疑片刻,傘麵輕抬,她靜靜向上看。

無處遁形地對視了,她朝我晃了晃手裡的晴天娃娃……

那張年輕可愛的臉和那頭淡金色的頭發……

我一頭磕到窗台上,噴了一嘴牛奶,嚎叫道:“雪穗!”

“雪穗,哎呀彆哭了!”我連滾帶爬到她床上,抓住胳膊一陣猛搖,語無倫次:“晴天娃娃!藍傘!你對象!”

“……唔?”

“亞亞亞裡沙!”

雪穗掙紮著彈起來,滿是紅血絲的眼睛瞪著我:“亞裡沙怎麼了?”

我坐在床上,雙手抱%e8%83%b8無奈地看她。

——“她來找你了。”

雪穗亂糟糟的頭發翹成一對牛角,因為怕冷圍著一圈被子,呆呆地望著我,得到肯定後更是傻掉了。

外麵響起一道悶雷,雨聲沙沙,斜打在玻璃上花了一片。

“不去見麵?”

“……”

“雪穗,這不好嗎,”我抱膝看著堆起的被子團,“你說她家信東正教,那現在,你沒有問她,但她已經給出答案了。”

“……?”

“她已經邁出了最艱難的第一步,拋出家庭來見你,剩下的九十九步,你都沒膽量跑過去迎接嗎?”

“不是……”

“怪不得,想想打你電話無人接聽,隻能從官方透露的消息猜測到賓館,在這樣的天氣耗整整三天在樓下等友人赴約……你不來看看嗎,她已經等了三天了,聽聽現在的暴雨聲,估計已經全淋濕了吧……”

話還沒說完,雪穗抓起外套踩著拖鞋奪門而出……

樓下,風雨飄搖,人行道上,一把藍傘,一對相擁的情人。

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覺得要早點給助理坦白,讓公關做好迎接“當□□手高阪雪穗穿褲衩拖鞋在暴雨天與神秘女子相擁”的新聞。

(┬_┬)】

……

其實從頭看到尾,發現想寫的隻有後麵這一頁,但不知道為什麼把前麵五頁也寫了出來(笑)。

大概有苦才能感受到甜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就好比有了五頁的分離,才有這一頁的相擁而泣。

這是奔三的知壽全程見證的一場愛情呢。

開玩笑的,其實,最近心情複雜,時而想發瘋去雨夜載歌載舞,時而悶在房間想哭,最後決定懷著滿心感動寫寫我這位友人,畢竟她帶著我走到了這一步,因為她我才得以見到全國各地的風景,在廣袤的天地中唱歌。

寫出來發現,這幾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總也值得。

請一定要幸福下去啊^_^

……

8/5

今天是個晴天,我已經結束了巡演回到東京。

記賬本今天才被人歸還。

十分幸運的是,它是被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撿走了。

為此七月下旬都沒有睡好覺……閉上眼都是排山倒海的罪過感。

撿到它的人,叫東條希。

據她說,來順便接兩個妹妹,這是她去幫雪穗打包行李時撿到的,當時床褥正被酒店工作人員換洗,這個小本子就被帶出來滾在地上。

她不知道是誰的,也不知道是日記本一類的東西,單單以為是什麼重要的賬目,想著轉交給雪穗,結果放到口袋裡就忘了。

(幸好沒交給雪穗……)

回到東京,她約我在一家點心店見麵。

我當時不確定她是否知道雪穗和亞裡沙的事,嚇得魂都沒了。

誰知卻是很溫柔的人,她察覺出來我的顧慮,抿了口花茶燦爛笑道——

“咱就是害‘亞裡沙的姐姐和家庭決裂’的罪魁禍首噢!”

噗……

“很抱歉,因為不小心看了開頭然後實在沒有忍住就看下去了……當時就覺得,一定要見見這些文字的主人啊。”她彎眼笑得很好看。

“其實,寫這些,還是挺冒犯的,我……”

“真是謝謝。”

“?”

“真是麻煩您這幾年照顧這兩個孩子了,因為關心不夠,所以很多事情也是見到日記才知道的,筱原小姐……”

“啊叫我知壽就好……”

“嘻,總之,謝謝知壽了。”

“哪裡哪裡。”

喝過下午茶,她把記賬本還給我,短暫的交集就算結束,她和我站在店鋪的屋簷下躲避還有些刺眼的太陽。

“打算打車嗎?”我望著她懶洋洋的樣子,尤其還拎了從周圍商場大購物來的大包小包(和我見麵隻是路過嗎心好塞),不由問道。

“有人來接的,知壽要搭順風車嗎?”

“唔……不用了……”

“噗,聽歌還以為,知壽是多麼高不可攀的人呢。”

“……偶像包裝都是騙、騙人的……”

誰能告訴我,她為什麼能和素未謀麵的陌生人相談甚歡……

等了一會兒,一輛銀灰色轎車圓滑地停到下午茶門口,一個穿著製服的金發女人走下來,不用說就知道是亞裡沙的姐姐,大家互相打了招呼後,她瞥了一眼大包小包,默默伸手提了過來。

當時我滿腦子“害亞裡沙的姐姐和家庭決裂、決裂、決裂”的迷之循環……

“晚飯吃什麼?”她打開後備箱,放東西時溫柔地小聲問希。

希貼過去說了句什麼沒有聽清。

金發美人皺了皺眉,嚴肅地搖了搖頭。

鼓腮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