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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命令本身是含糊不清的,"可以與之作戰"?難道"提爾匹茨"號在此列嗎?當然不在!它和它的僚艦在火力上都是漢密爾頓無法匹敵的。命令反映了海軍部的擔心。然而皇家海軍的麵子使他們不得不下命令,於是自相矛盾的情況就產生了。所有的責任都推給漢密爾頓,由他去自作處理。他還知道,托維上將龐大的打擊艦隊還遠在熊島西北250海裡處,它們為流冰所阻,最快也要一天才能趕到,完全與事無助。等它們趕來,"提爾匹茨"的大炮早把PQ-17敲光了。

漢密爾頓的艦隊是有權回航的,那麼回不回呢?

少將想起了350年來的皇家海軍名將們:德雷克、霍華德、布萊克、胡德、納爾遜、卡恩華裡斯、費舍爾、彼梯……他們會如何處理呢?是選擇必死的戰鬥呢,還是撤走?撤走就等於在"提爾匹茨"號的炮口下可恥地逃跑。

少將的手心出了汗。他掏出手巾,才發現額頭上滿是汗珠。舷窗外大雪彌天,他卻像坐在烤箱中。

"漢密爾頓少將,海軍部發來的密碼電報。"無線電通信兵的報告聲打斷了他的沉思。他轉過身來,接住密碼電報的打字紙帶,命令電報員可以出去了。電報上寫著:

據有關情報:"提爾匹茨"號已經離開阿爾塔費爾德,去向不明。

他的心收縮起來。不過5分鐘,電報員又來報告,遞給艦隊司令新的電文:

據俄國潛艇報告,"提爾匹茨"號、"舍爾"號和"希佩爾"號組成的打擊艦隊已於4日駛離挪威,潛艇進行了攻擊,效果不明。

正在他看電報時,另一個電報員又送來一封電報:

英國潛艇發現以"提爾匹茨"號為主的德國艦隊,航向東北,航速27節。

等電報員走了後,漢密爾頓立刻叫來航海長。

"請計算一下阿塔爾費爾德港離本艦隊有多遠。"

航海長心算了一下:"300海裡。"

"謝謝,你可以走了。"

漢密爾頓少將又抽出亞麻布手巾,發現已被汗水浸透,他隻好又裝進衣袋。

很清楚,隻要10個小時,"提爾匹茨"號就會出現在地平線上。那時,他不得不用自己的6英寸火炮去對付德國人的15英寸火炮,德國人隻需在25000碼處,就可以不慌不忙地把船隊一艘艘打沉。6英寸炮在這個距離上是無能為力的,這就是日德蘭海戰的教訓。

不單是他的旗艦,還有頭一次參加護航戰的美國軍艦--兩艘美國巡洋艦。他叫來電報員:

"向托維海軍上將報告我方位置,請求他火速前來。"

電報員走後,他點起雪茄煙,計算著時間。天色暗下來,雪沒有停,冰塊反射出藍晶晶的光,一隻白熊在冰塊上蠕動。一切都失去了魅力,幾十艘戰鬥艦艇和商船的命運完全操在他手裡。他覺得像一座巨大的冰山,馬上就要把他壓垮了。

回電很快就來了:

我們為流冰所阻,不能趕到,一切情況由你全權處理。

托維

啊,全權處理,可能就是全軍覆沒!他抬頭看著牆壁上的納爾遜油畫肖像,納爾遜的一隻眼睛正看著他。漢密爾頓畫了一個十字。"天氣和運氣常難預料,也可能會有助於我們。"他自言自語,麵前升起一陣昏黃的霧。威鎮特拉法加的海軍上將仿佛從霧中走下來……

"電報!"通信兵的聲音打破了可怕的寂靜,也驅走了黃色的霧。

第一海務大臣龐德海軍上將致PQ-17護航隊司令官漢密爾頓少將:

緊急通知:巡洋艦隻應以最大速度向西方撤退。

"啊!命令終於來了!"少將馬上定了心。他整整軍服,看了一下防水表:21點11分。還有4個小時,"提爾匹茨"號就會來到。必須立刻行動!他向外看去。

北極海黑白相間的水麵上,33艘貨船排著整齊的方陣。那些三桅的C-2輪、四桅的C-3輪冒著淡淡的煙,狹長船體的利伯提EC-2輪冒著濃濃的煙,用8節的航速,頑強地衝開迎頭撞來的碎冰。威嚴的驅逐艦和獵潛艇成環形守衛著船隊。迄今為止,德國潛艇隻打壞了一艘商船。但它們遠遠跟著,喳喳地磨著牙,嗷嗷叫著並不敢下手。皇家海軍的反潛戰術實踐,他們已經多少領教過。

難道真的拋棄這些貨船嗎?

掩護艦隊離去,貨船必須分散,各自憑天氣和運氣前往蘇聯港口。上有轟炸機,下有潛艇,它們的命運可想而知。

漢密爾頓少將無聲地在艦橋上踱來踱去。他不願下達這個命令,他不想成為曆史的罪人。寧肯在"提爾匹茨"號的大炮下粉身碎骨,他也不想撤退。

"報告,第一海務大臣的電報!"通信兵又來了。司令官看看手表,離龐德的第一封電報才不過12分鐘。倫敦的海軍部比他還焦灼,他們也在屈指計算德國艦隊的航程。漢密爾頓看看電報:

龐德海軍上將致漢密爾頓海軍少將:

鑒於敵方水麵艦艇威脅,運輸船隊當分散向俄國港口進發。

啊!命令就是撤退,撤退就是唯一的命令。他下了決心。"傳令兵!"

一個水兵跑進來,準備聽他的指示。

"等一下,你先出去吧。"少將又猶豫起來。

天色雖然昏暗,然而高緯度的殘陽還未落下水天線。奇形怪狀的冰原和冰群隨著風和海流漂來漂去,在斜陽下像一座座銀灰色的金字塔和獅身人麵像。也像許多肅穆的墓碑,也許有些就是給PQ-17的沉船立的呢。

最後一個電報在21時36分收到。它毫不含糊,也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運輸船應分散。

不能遲疑了,否則德國艦隊隨時會出現,那時候所有的商船都跑不掉,還要搭進去全部護衛艦隊。而這點皇家海軍的老本還要用在大西洋,用在中東,用在東南亞。命令明確而絕對,執行它是軍人的天職,違背它是戰士的恥辱。

"信號兵,發JPS-5信號。"

JPS-5是分散的信號,每艘貨船接到信號後要立刻從大隊分出,按照一條事先選好的航線前往目的港。由於每艘船走不同的航線,潛艇或者水麵艦艇同時隻能追蹤一艘船,以較小的犧牲換來大多數的安全。

JPS-5信號用旗語、燈光和高頻電台發了三次。每次發出的信號都仿佛鞭子一樣抽打在PQ-17船隊上,使它抽[dòng]、痙攣、張皇不知所措。所有的貨船都鳴了霧笛,在淒涼的海麵上仿佛奏響一支哀傷的葬歌。有幾艘美國船發來信號:

"皇家海軍為什麼不保衛我們?"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JPS-5意味著死亡。"

……

直接護衛的驅逐艦、特種防空艦、輕護衛艦、獵潛艇也撤出戰位,緩慢地編好隊,加入漢密爾頓的巡洋艦隊裡。有一艘美國巡洋艦發來訊號:

"為什麼執行JPS-5?"

漢密爾頓眼裡含著淚花,他不能解釋。他沒有權力違背海軍上將的命令,但他的眼睛看著PQ-17,軍人的良心不容許他放棄職責。他的心臟被一隻鐵手抓住,少將痛苦地扭過臉,對著指揮艙的牆壁。

"寬恕我吧,上帝,你知道我犯有罪孽。阿門!"

PQ-17被鞭子抽裂了,被無形的刀肢解了。所有的船分頭鑽入冰海和霧氣中,漸漸消失在天邊,什麼也看不見了。可恨的北極長晝,為什麼你偏偏這時候來呢?

PQ-17並沒有消失,每艘尾隨的德國潛艇都盯著自己的獵物,"狼"的饑腸骨碌碌響。羊羔唾手可得,而且連一條牧羊犬也沒有。

北極海上空前的一場屠殺就這樣開場,連德國人也沒想到有如此便宜。他們的"提爾匹茨"號從挪威開出6小時後,在英國潛艇和飛機的威脅下,畏於當年"俾斯麥" 號的下場,又偷偷回到了挪威港口。德國海軍不費一兵一卒,達到了驅散強大的PQ-17護航隊的目的。正像中國古代軍事家孫子所說的那樣: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這就是那場"指鬥"的結果。

PQ-17的下場極為悲慘。

希特勒強令鄧尼茨保留在挪威的幾乎全部潛艇都投入了追蹤襲擊。商船沒有任何保護,任憑潛艇宰割。經過三年和英國護航隊的血戰,德國潛艇還從未能如此放肆地襲擊沒有護航的商船。它們眼睛都殺紅了。

商船向四麵八方駛去。有的向正東的新地島方向,有的向東北的法蘭士約瑟夫群島方向。有的被打懵了頭,向南方的挪威海岸開去。隻有少數勇敢的船長,不顧空中和海下襲來的鋼鐵和火焰,堅定地向東南方的摩爾曼斯克和阿爾漢格爾斯克航行。

每艘潛艇都追蹤著商船,商船則在冰塊之間和它們捉迷藏。有時候,德國潛艇浮上水麵用37毫米機關炮和商船上臨時安裝的40毫米小炮交火,把冰塊打得嘣嘣響。 7月的北極全天是白晝,太陽剛落到地平線下又急急升起來。討厭的冰雪反光使天很亮,簡直無法躲避潛艇的跟蹤,唯一的辦法是儘可能地離開分散地點。越遠越好,使跟蹤的潛艇無法再找到彆的船隻。但代價是犧牲自己,幾乎每個船長都不缺少這個勇氣。海員的心地很單純,隻要他認為應該乾的事情,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有些船被擊中了,燃油騰起大火。船體緩緩下沉。結冰舢板放到水麵上。船員們穿著救生衣,漂泊在冰海上,開始了南森、謝多夫、德·朗格等等北極探險家的艱苦生涯。

冰海生涯是人世間最苦難的曆程。風把寒冷的海水刮到船上,馬上結了冰。冰殼的重量把小艇往海裡拖。人們手忙腳亂地砸開冰殼,防止沉艇。海水浸入衣服,凍得硬邦邦的。人們不停地劃槳,叫罵,想用熱量來抗禦寒冷,否則過一會兒就會凍僵。當人們近乎麻木時,艇中的船長站起來,下令兩個水手之間互相打耳光,以此來刺激發熱。什麼辦法都想到了,用上了。生命之火在心中燃騰,它要壓倒死亡。生和死就是這樣拚命相鬥。然而,在北極海中求得一生是多麼艱難呀!

潛艇擊沉商船後,就失去了目標。它並不打算返回挪威港口。艦長用短波電台呼叫挪威的前線司令部,請求為它指出彆的貨船位置。福克·沃爾夫FW-200"禿鷹"飛機被派出去。它們在低雲、大雪和流冰間尋找疏散了的貨船,然後把它們的位置報告給挪威司令部。德軍司令部立刻轉告給潛艇。有時候,"禿鷹"直接在高頻電台上呼叫潛艇,為"狼"導航。

" 禿鷹"是德軍空軍中比較適應於海上作戰的飛機,福克·沃爾夫飛機巡航時間很長,因而不少疏散的輪船都被它找到了。靠近挪威海岸400公裡內的貨船往往由德國飛機來收拾。成群結隊的亨克爾、容克、道尼爾轟炸機咆哮著飛到商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