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

"沒什麼。"巴斯比先生轉過身。迎著橘色的夕陽看去，他凜然得像座雕像。

[1]斯瓦爾巴德群島：斯匹茨伯根群島。

二 第772號密件

"厄爾恩少校，請你宣讀一下潛艇艦隊司令部第772號密件。"德國潛艇司令官卡爾·鄧尼茨命令他的參謀本部首席參謀軍官。

"是，司令官閣下。"年輕的海軍參謀從公事皮包中取出剛打印好的命令，清楚地開始朗讀：

潛艇艦隊司令部第772號密件

呈柏林海軍總司令部

柏林

事由：在格陵蘭島東海岸設立秘密氣象站

1.自從1939年9月3日德英開戰以來，德國全部作戰潛艇共57艘分彆在英倫三島周圍、比斯開灣以西、伊比裡亞半島以西、地中海和北大西洋方麵作戰。

2. 截至本命令發布時為止，德國潛艇共擊沉敵對國商船419艘、188.82萬噸（包括1939年擊沉的116艘、42.38萬噸在內）。此外，根特·普裡安艦長的U-47號潛艇擊沉英國戰列艦"皇家橡樹"號，舍哈特艦長的U-29號潛艇擊沉英國航空母艦"勇敢"號。德國潛艇艦隊取得了光輝的戰績。

3.由於潛艇下水數量低於損失數量，今後的戰鬥將更加困難，尤其是切斷哈利法克斯到英國的北大西洋航線作戰行動將受到極大影響。

4.1940年3月4日和5月間在北大西洋上的季節性風暴嚴重影響了潛艇作戰，使該時期內擊沉的噸位數劇降到4.65萬、3.9萬和5萬噸，而且許多都是在大西洋航線之外擊沉的。英國商船已經在利用惡劣天氣的屏護穿過德國潛艇封鎖線。

5. 如果我們能對北大西洋的天氣形勢作出準確預報，將大大有助於今後的海上作戰。事實上，格陵蘭島、冰島、法羅群島等地的氣象台站自1940年4月"威塞演習"[1]以後，就停止用明碼報告有關氣象資料。而我們設在挪威、丹麥、荷蘭、比利時和法國的氣象台站因位於下風處，無法準確測報大西洋海域天氣形勢。

6.因此，必須派遣精乾海軍氣象人員和器材，在格陵蘭島東海岸設立秘密氣象站。在英國西海岸外適當地點設置氣象潛艇，保證大西洋海戰和不列顛空中戰役的氣象準備。

綜上所述，決定派出氣象船"克勞塞維茨"號前往格陵蘭，由"梭羅"號驅逐艦護航。派出U-26號（屬第二潛水艦隊）、UD-2號、UC-1號三艘潛艇開往英格蘭西海岸執行氣象任務。

潛艇司令鄧尼茨

1940年10月8日於威廉斯港

厄爾恩朗讀的時候，鄧尼茨坐在轉椅上細細地聽，有時眯起一隻眼，有時玩味著某些詞句。最後他站起來：

"好，給我。"他在文件上迅速簽上自己的名字，並且把表示德國貴族的"馮"寫成一個漂亮的花體。

"我立刻將文件副本送到挪威特朗瑟港，'梭羅'號和'克勞塞維茨'號已在那裡準備出航。正式文件馬上送交海軍司令雷德爾元帥。"厄爾恩自從鄧尼茨擔任潛艇訓練艦隊司令以來，一直跟隨他，很理解這份命令的重要性。他說完行了一個標準的海軍禮，靴跟一磕準備退出。

"請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司令官，您%e4%ba%b2自到挪威去嗎？"

"是的，我要向他們交代一下，順便也去那裡看看第三、第四和第八潛艇分隊的水兵們，他們保衛著挪威1.5萬個大小島礁和近2萬公裡漫長曲折的海岸線。"

[1]威塞演習：希特勒德國占領挪威、丹麥的作戰計劃代號。

三 "克勞塞維茨"號

亨克爾He-177飛離威廉斯港機場，高高掠過赫爾果蘭島進入霧氣騰騰的北海。四架米塞爾施密特Me-110戰鬥機掩護著潛艇司令官，威風凜凜地在雲層中飛行。

從個人角度講，鄧尼茨並不喜歡乘笨重的亨克爾轟炸機，倒是較靈活的容克Ju-88轟炸機更適合他的脾氣，但得講排場。不知怎的，鄧尼茨看到吊艙中兩台引擎合用一個單軸螺旋槳，心裡很不舒服。他知道美國波音公司的B-17轟炸機無論功率還是防禦性能都比He-177強多了。

"如果將來美國投入戰爭，那麼對德國本土最大的空中威脅就是B-17。"潛艇司令自言自語地說。

"美國投入戰爭？還看不到這種跡象吧！"厄爾恩聰明地接上去。

鄧尼茨解釋說："一個海軍軍官，必須清醒地認清他所有的假設敵。美國遲早要投入戰爭，上次大戰時他們就是這麼乾的。丘吉爾用紐芬蘭、百慕大和加勒比海上一些小島來換取50艘美國舊驅逐艦這件事，說明羅斯福總統一直堅決地支持英國人。"

厄爾恩想了想："難道僅僅靠潛艇部隊的力量就能阻止美國人員和物資通過大西洋嗎？"

"隻能如此了。你準備一下襲擊美國東海岸港口和東北航線的計劃吧。噢，現在飛到哪兒了？"

"北緯55度。"

鄧尼茨摘下帽子，麵對雲海下麵當年日德蘭大海戰的古戰場，默默地向死去的水兵表示敬意。

"戰爭就是鋼鐵的較量。如果美國的工業力量投入戰爭……"說到這裡，他發覺厄爾恩等都吃驚地看著他，他意識到自己沉重的心情感染了部下，於是緘默不語，一直到飛機在奧斯陸附近的福納布機場著陸。

維德孔·吉斯林%e4%ba%b2自在機場上迎接鄧尼茨。他滿麵春風，絲毫也沒有因出賣祖國給納粹而羞於廉恥。幾個穿著豔麗的民族服裝的挪威姑娘還給德國軍人獻了鮮花。儘管她們的表情呆滯，鄧尼茨還有模有樣地%e5%90%bb了%e5%90%bb她們。

奧斯陸是位於雪峰腳下和峽灣深處的海港城市，從維京[1]時代起有很長的曆史。許多雄渾的天主教堂和路德教堂聳立城中。公園裡有著名雕塑家古斯塔夫·維格蘭的傑作。然而鄧尼茨無心瀏覽，在福納布機場和吉斯林共進午餐後，便匆匆飛往北極圈中的特朗瑟港。

機翼下的狹長挪威領土上布滿了冰峰和峽灣。黑壓壓的針葉林點綴在皚皚白雪間，冷澈的高山湖在陽光下發出幽藍的色彩。冰川沿峽穀蜿蜒而下，長長的冰%e8%88%8c一直插入峽灣的碧綠海水中。峽灣是冰川侵蝕的產物，冰川槽穀的下段淹沒在海裡，危崖峭拔，千折百回，形成彎曲而又極其美麗的海灣。它是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特色，挪威語叫"Fjord"。

驅逐艦"梭羅"號和氣象船"克勞塞維茨"號停在特朗瑟城堡旁邊的碼頭上。船上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整個碼頭都戒嚴了，帶著""標誌的黨衛軍士兵凶神惡煞一般，他們的衝鋒槍隨時準備對每一個人開火。遠遠走過的挪威人陰沉著臉，在他們無法測知的心裡燃燒著仇恨的火。國王哈康七世雖然乘英國巡洋艦"得文郡"號去了倫敦，但他一直從無線電中號召他的山民和漁夫們進行抵抗。挪威和丹麥有悠久的%e4%ba%b2緣關係，哈康國王是丹麥的卡爾%e4%ba%b2王，他是丹麥國王克裡斯蒂安十世的兄弟。

"克勞塞維茨"號是一艘其貌不揚的舊船，它原先是漁輪，叫"斯普克"號，德語的意思是"鬼精靈"。船身漆成了灰白色，遠看和北極海中的一塊流冰差不多。這艘由東普魯士船廠改造的氣象船唯一的與眾不同之處，就是它功率強大的無線電台使用了高大的天線。

潛艇司令一行人和氣象人員、海軍官兵最後告彆，鄧尼茨冒著大風發表了他的致詞。

^思^兔^在^線^閱^讀^

"海軍氣象人員和官兵們：

"你們肩負著極其重要的使命。你們要在格陵蘭島東海岸建立一個秘密氣象站，把北極地區重要的氣象資料報告給我。我指揮下的潛艇將根據這些資料選擇有利的戰機和海域，打擊盟國的商船。"

他拍了拍一個年輕電報員的肩膀。

"你們都知道，上次大戰中我們的海軍失敗了，它沒有完成自己的任務，提爾匹茨伯爵費心造的那些無畏艦都沉沒了。你說為什麼呢？"

年輕的士兵搖搖頭，咧嘴笑了笑。

"因為我們沒有切斷英國的海運線。對付英國，不從海上來打敗它，它就不會認輸。英倫三島什麼都不出產，沒有石油、橡膠、錫、鋁，甚至沒有糧食，切斷了它的海上臍帶，它就要完蛋。水麵艦隊是無法完成這個任務的，隻有潛艇。你們說對不對？"

"對呀！""對呀！"隊伍中傳出一陣應聲。

"上次大戰我們沒有及時認識到這一點，光和皇家海軍的艦隊作戰，白白消耗了力氣。這是個錯誤，這次再也不會這樣了。"他環視一下人群。

"潛艇必須有氣象情報才能作戰。你們的工作決定了大西洋之戰的前途。所以說，切斷英國臍帶的刀子就在你們手中！"他鼓足了勁。

"戰爭的命運也握在你們手中，元首注視著你們。雖然你們將遠離德國踏上一個荒涼的冰雪大陸，但德意誌就在你們背後！"

他對向他歡呼的水兵招招手："上船吧，小夥子們，祝你們一帆風順！"

軍艦和氣象船鳴號起錨，漸漸消失在林伐胥島和南克伐呂島之間窄小的海峽中。挪威海上荒涼寂寞，一艘船也沒有。它們像兩隻離群的北極海鷗，遠赴命運難測的天涯。鄧尼茨一直等它們不見了才走開，其悵然之情有如自己的愛子克勞斯和彼得離家遠行。

兩艘船穿過海峽後，駛入一望無邊的挪威海。開始還有大風，後來風平浪靜，大海顯示了自己很難得的嫵媚。高緯度的太陽無力地懸在天邊，水波反射著粼粼的金光。這個時節，北極圈的白夜將儘，船行不久，天色暗下來。

在單調的輪機聲中，一天過去了，平安無事。接著又是離地不高的斜射太陽，嘎嘎叫的海鷗，從斯匹茲伯根群島向南飛的候鳥，像沙漠一樣荒涼的大海和柴油機噗噗的聲音。然而這一切都無法減輕艦長的緊張。斯特揚霍芬海軍中校心裡清清楚楚：此次遠航根本就不是在柏林大街上的菩提樹下散步，而是要穿過英國本土艦隊的虎口。以蘇格蘭奧克尼群島斯卡帕灣為基地的皇家海軍本土艦隊，完全把北海視為自己的內湖。英國人已經占領了冰島，隻要高興，它完全可以把艦隊開到挪威海。

"旗語兵！"中校在艦橋上下達命令，"通知'克勞塞維茨'號離開我艦後方25海裡，無線電保持靜默。"

"是！通知'克勞塞維茨'號離開我艦後方25海裡……"旗語兵背誦了一遍他的命令，立刻就向氣象船發出信號。

"克勞塞維茨"號的航速減慢了，和驅逐艦的距離越拉越遠，最後變成一個小點消失在天水線上。即便斯特揚霍芬艦長用了他高倍數的蔡斯航海望遠鏡，也終於無法找到它。

中校放下心，把指揮職務交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