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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按你的方法實施,如果壓不下這次彈劾,後果自負。”

夏晚:“……?”

她睜大了眼睛,那雙含情目裡似乎有火星:“陛下,我掘先太子的墓,可全是為了你!我是為了給你出氣!”

蕭慎看著她。

他的眼裡好像有淺薄的笑意,但很輕很淡,無比虛假:“為了我?”

“那我問你———”他說,“皇宮裡清洗過數輪,不懂守口如瓶的人早已入了黃泉,你從哪裡得知我的過去?此為其一。

先太子未葬入皇陵,下葬處偏僻,知曉之人極少,你為何能那般篤定?此為其二。

你是如何避過蕭王宮的眼線前往先太子的陵墓,在掘完他的墓後才被發現?此為其三。

你身邊的人知情不報,替你遮掩掃尾,本是細作還是早已背主?此為其四。

既可滴水不漏完成此事,卻又忽然鬧得沸沸揚揚……”

蕭慎一條條舉例,隻教人啞口無言。

他說完後,目光落在夏晚身上:“我不揭穿你,並非我不知。”

“陛下既然知道我身上有那麼多不對———”夏晚聽蕭慎一條條列完,渾不在意地將案幾上那疊摺子一本本翻過去,拿著朱筆勾勾畫畫,“為什麼不公佈我的身份,順著這些諫臣的心意殺掉我呢?”

“你所帶來的利益,目前還超過你所帶來的麻煩。”蕭慎攏上衣襟,遮住了肩上的白紗布,“但膽大包天的瘋子,往往活不久。”

夏晚提筆在摺子上落下一行朱色字跡,聲音溫柔又纏綿:“什麼叫膽大包天的瘋子?我是因為愛慕陛下,才會這樣做呢!”

她眉眼彎彎地看向蕭慎,眼裡蘊藏著不知真偽的情意:“也不知這膽大包天的不知名狂徒的作為,有沒有令陛下高興……哪怕一時片刻?”

蕭慎沉默。

夏晚白皙的手指提著那隻朱筆彎腰,顯出玲瓏的曲線,她將沾著朱砂的筆點在蕭慎喉間,笑道:“從進入蕭國王宮開始,我和陛下就是一體的。”

她的筆還想繼續往下畫,卻被蕭慎抓住了手腕。

蕭慎皺著眉,聲音裡含著警告:“不要隨便觸碰習武人的命門,當心小命不保。”

他用食指指腹抹去喉結上那一點鮮紅的朱砂,眉皺得越發深:“下不為例。”

夏晚:“……”

她直起身,在蕭慎的注視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陛下啊……你果真是塊木頭。”

第297章 驚喜與驚嚇

◎“我替小韓王默哀三秒鐘。”◎

“你說什麼?!”齊浮川激動起來,捆在他手腕上的鐵鍊嘩啦作響,連帶著固定鐵鍊的木樁也發出難聽的摩攃聲,“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

“我說———”蘇衍一字一句,力求讓他全部聽清,“先太子的陵墓在一個多月前,被膽大包天的不知名狂徒給掘了。”

“蘇衍!”齊浮川怒吼道,“我說了我沒有同黨,你又何必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激我!”

“下作的手段?”蘇衍輕笑,“我沒必要在這樣的事上騙你。”

他將手中的信紙打開,放置在齊浮川眼前,在昏暗的油燈光線中,齊浮川努力地辨認著那紙上的字跡,隻是光線太暗,他越著急,便越是看不清。

蘇衍淡淡道:“這封信從鈞天而來,到東嶺關,確實需要一月有餘的時間。”

齊浮川的眼睛終於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也看清了那紙上的字句,他像是不識字一樣,一遍一遍地看,最後終於低下了頭,喉嚨裡發出咯吱咯吱的、非人般的奇怪悲鳴。

“很難過。”蘇衍輕聲問,“是嗎?”

齊浮川顫唞著,沒有理會他。

“陛下曾經比你更難過。”蘇衍說,“你看,刀不落在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疼。”

齊浮川的身體一直在顫唞,他伸出手想去抓住那張紙,但固定住他手腕的繩子卻讓他無法動彈,隻剩下讓人牙酸的咯吱聲。

在蕭國,人講求入土為安,隻有屍骨在土裡埋葬,才能安然進入黃泉輪回。

長樂王蕭煦在無定河邊長留山下埋骨,屍骨無法帶回土葬,隻能就地火化,當時的陛下,該有多傷心,多難過?

陛下帶回了長樂王的屍骨,因為長樂王是奉秘旨出行,無法直截了當地宣佈他已死去,隻能對外說長樂王身染重疾。

可那時,以齊浮川為首的一黨……又是如何做的呢?

在陛下宣佈長樂王的死訊,又發現了先太子的遺孤後,他們聯合上奏,要陛下留下這個孩子,口口聲聲說“陛下既與長樂王兄弟情深,為何不能寬容其他兄弟的子嗣”———這般噁心的作態,與往陛下心上捅刀有何區別!

蘇衍沒有對他如今的樣子有什麼憐憫與動容:“齊將軍,原來您也知道痛。”

“先太子是性子驕矜了點,可……”齊浮川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穩重的眉宇間帶著明顯的痛色,“太子生來就是中宮嫡子,錦衣玉食地養著———”

蘇衍忽然覺得無趣,他冷笑了一聲:“齊將軍,你確定他隻是驕矜了點?”

“人心生來就是偏的,你偏向他不奇怪。但你不能混淆黑白,顛倒是非。”蘇衍道,“先太子是你看著長大的,縱然有千般缺點,萬般不是,你仍會覺得他哪裡都好。輸給陛下,不過是成王敗寇,時運不濟。”

“你捫心自問,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真的見過人間疾苦嗎?”

“他是出去過,他是離開過宮中去過其他地方,可他見的是什麼?是屋舍儼然生活富足的村落,是生得白白胖胖的小童,收拾得整潔俐落的老人;是人人能穿上沒有補丁的衣服在集市上閒逛,是囊中羞澀的書生能隨意借閱書鋪的書卷……他所見到的是各地官員提前打理好的、歌功頌德的太平盛世。”

迎著齊浮川痛苦的神色,他繼續道:“可真正的世道,是剛出生就被摔死埋在門前路下的女嬰,是長到幾歲就養不起隻能插標賣掉的孩童,是十多歲就被迫出嫁隻為換取一家人口糧的少女,是壯年人因為失去幹活能力隻能不顧尊嚴在街麵上乞討,是老人因為年紀大成了拖累,獨自走進深山中等待死亡……我所說的這一切,那位太子殿下都從來沒有見過,因為沒人會把這一切大逆不道地放到他眼前。他端坐雲間,聽不見腳下泥土中的哀嚎。”

齊浮川爭辯:“太子沒你想的那麼差,是那些官員蒙蔽了他……”

“齊將軍。”蘇衍說,“在他人身上找原因,才更說明他的無能啊。”

“我知道你會說陛下是因為出身和經歷,才更多地接觸到這些民生疾苦。若兩人身份置換,太子做得未嘗比陛下差。”他說,“但你用這些理由不斷地為他辯駁時,就證明他已經輸了。”

他說著說著忽然愣住,然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算了……與你說這些,毫無意義。”

他收回了那張信紙,然後將它疊好,重新裝入信封中,隨後又將這封信放置在燭火上點燃,火%e8%88%8c卷上信紙的邊,焦黑色一直向他的指尖推進。

蘇衍鬆開手,任憑最後一點紙屑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以言語攻擊他人,最是下乘。

大抵是他太過不平,所以如今行事都變得偏激,竟像極了他以前最不恥的模樣。

這些事說起來再怎麼義憤填膺,都是以前發生過的舊事,永遠不會有重來的機會。

“總算是到了!!!”折青黛在[往者已矣]的小隊群聊中發了一個流淚貓貓頭的表情包,“我的身體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宴桃在一旁幽幽道:“自從學了武,我才知道我的四肢素不相識……”

山漸青:“都到韓國了,該結束了吧?”

厲寒秋:“蕪湖!終於熬到解放的這天了!!”⊕思⊕兔⊕在⊕線⊕閱⊕讀⊕

被學武折磨的[往者已矣]小隊幾乎喜極而泣,恨不得人人執手相看淚眼,來表達自己逃脫升天的幸福與快樂。

“大師姐啊———”折青黛作為隊伍裡唯一的女孩子,直接一個滑鏟沖到丹闕身邊和她貼貼,“我們在這幹嘛?難不成在等人?”

丹闕點點頭:“對,入韓之前我已去了信,會有人到這兒來接我們。”

仿佛是折青黛的話提醒了她,丹闕轉過頭,眨了眨眼睛:“你們今天的基本功還沒練。”

[往者已矣]小隊:“……?”

大師姐!!

36.5度的體溫———怎麼能說出如此冷酷無情的話呢!!!

……

等韓妙秘密乘車來到這個偏僻的地方時,映入她眼簾的便是幾個風姿各異的男女正在滿地落葉的林間空地上習武,一舉一動都寫意自然,有種說不出來的美感。

她掀開簾子,看向那個許久未見的人,笑道:“丹闕!”

那抱臂靠在樹上,懶懶散散的人聞聲轉頭看來,就像曾經花燈節上那滿架燈籠下的驚鴻一撇,過去與現在重疊。

“妙妙。”那穿著一身勁裝的人笑道,“好久不見。”

韓妙有那麼一瞬想要從車上跳下去,去和許久未見的故人好好說一說自己的經歷,但在她動作之前,卻聽到自己的馬車的箱籠後,有窸窸窣窣的古怪聲響。

她一下子汗毛倒豎,因為一直在遭遇危險與刺殺的緣故,無數種猜測在她心間浮現。

“到我身後來。”

她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有人按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後推了推。

韓妙想起丹闕是習武之人,聽覺比她更靈敏。她往後退了退,力求不在丹闕發揮的時候給她造成負擔。

她看到丹闕腰間的劍不知什麼時候出鞘,悄無聲息地滑落到了手中,刀尖向前,鋒銳的刀光無聲地劈開了擋住視線的箱籠,露出了……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團子。

小團子明顯受到了驚嚇,他“啊”了一聲,將堆在他身前的薄被扯起來蓋在頭上,但薄被也被刀劃成了兩半,於是一顆圓圓的小腦袋從裂縫中間鑽出來,活像小被包成了精。

迎著韓妙從震驚到憤怒的眼神,小被包慫慫地縮了縮腦袋,小小聲道:“阿娘……”

韓妙幾乎要被他氣撅過去,她咬牙切齒地大步向前,完全拋卻了以往穩重端方的韓太後形象:“遠兒!!之前在王宮裡,你怎麼答應我的!啊?!”

“阿娘我錯了!”小韓王露出一個近乎具象化的QAQ表情,然後將求救的視線轉向丹闕,他掙紮著想要起身,結果被長長的被子絆住了手腳,翻滾時和被子團成了更圓的一團,他慘兮兮地嚎叫道,“先生救命啊!!!嗚嗚嗚阿娘要打死我啦———”

小孩子的聲音又尖又響,讓在空地上練武的[往者已矣]小隊聽得一清二楚。

折青黛震驚:“別是我想的那樣吧?”

邵知節歎氣:“小韓王的膽子可真大呀……”

山漸青:“果然熊孩子是不分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