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頁(1 / 1)

透著一種年老的暮氣來。

閔昀之忽然驚覺,時間走得太快,他竟已經很久很久……沒認真地打量過這個孩子了。

猶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先帝尚在人世,裝扮成富家公子帶著扶嵐出來玩。那時的他還是個窮困潦倒,擺攤賣畫的書生,自認能力卓絕卻無施展抱負的機會,隻能在畫上一舒%e8%83%b8臆。

當年,扶嵐拿到了他最喜愛的畫,狡黠地提示他“磻溪之魚,隻落智者之手”,又在他回應後告訴他世間英才,並非全然出身顯貴。他覺得遇到了此生的伯樂。於是他進入楚國的朝堂,宦海浮沉近二十載,期間妻子孩子盡在這浮沉間慘遭毒手,他自己也屢次死裡逃生,但他從未後悔過。

他感激先帝的知遇之恩,與扶嵐有一段忘年交的情誼,又有心在楚國的地盤上一展抱負……但不知為何,所有人都在拚命努力,卻走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眉眼靈動的小少年,在先帝逝去後,竟慢慢地變成了這樣死氣沉沉的國師。

閔昀之好不容易冷硬起來的心腸微微發軟,他輕聲,說出了一些在旁人聽來有些大逆不道的話:“你說的道理我都明白。我知道陛下不會因為見春台的事計較,甚至會對我心存愧疚,是我……心中有怨。”

“扶嵐……”他迎著那雙暗淡的琥珀色眸子,苦笑道,“明兒傷得很重,醫師說……會影響到此生的壽數。”

“十幾年前,他因我在年幼時便遭受災劫,十幾年後,又因我的身份地位落入他人算計中。他一生的不幸,全是我這個父親帶來的……”閔昀之微微闔上眼睛,“他那天高高興興地去赴宴,卻是鮮血淋漓、血肉模糊地抬回來……我整夜整夜地守著他不敢合眼,生怕一閉眼,麵前這個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孩子就要像十多年前一樣走了,他痛得躺在床上呻[yín],我這做父親的隻能束手無策地看著,看著他痛苦,看著他哀嚎……”

“他痛得半昏半醒間,拉著我的手,說‘爹,我不疼,你快去休息’時,我竟從心中生出了一絲後悔。”一貫有鐵血宰相之稱的閔昀之,說著說著竟然漸漸紅了眼眶,“怎麼會不疼呢?那樣深的傷口,那麼多的血,怎麼會不疼呢?”

“他越是懂事乖巧,我便越是愧疚。”閔昀之說,“扶嵐,你沒有當過父親,你或許不會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如果可以,我恨不得以身相替。我知道陛下是遭了別人的算計,我知道我此時不該離開朝堂。可扶嵐啊……我四十有九,才找回來這個孩子,我虧欠他,楚國也虧欠他……我不敢想,如果我一直留在朝堂上,他會因為我遭受什麼?”

“你或許會說,在他身邊多添些人保護,可哪有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一旦疏忽———”閔昀之的聲音裡盡是疲倦,“難道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扶嵐……我已經老了。我有了軟肋……我已經不適合這個位置了。要將改革繼續下去,這個位置上的人便不能有退路,不能存僥倖,不能瞻前顧後,我有牽絆,我就有弱點了啊。”

看著扶嵐端粥的手有些顫唞,閔昀之將那碗粥接過來,舀了小半勺向他嘴邊送去。他還記得多年前,扶嵐不愛喝藥,那時他向先帝彙報事情時,經常撞上這樣的場麵,氣極反笑的先帝往往就會將藥碗往他手裡一塞:“昀之,你來的正好!把藥給這臭小子灌下去!”

扶嵐在外人麵前,總是極要麵子,那時便會搶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接著苦得整張臉都皺起來,然後被旁邊看笑話的先帝幸災樂禍、眼疾手快地塞蜜餞。

吃藥是這樣,吃飯也是這樣。

可後來先後走了,扶嵐好像一夜間就長大了,不再像原來一樣愛笑。先帝走了,他便再也沒有露出過那種孩子氣的神態,或許……是因為能夠嬌寵他、慣著他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他甚至都沒時間去悲傷。

因為他要接手一個年幼的皇帝,和一個先帝逝去後有些飄搖動盪的朝堂。

“我也算是看著你和陛下長大的。”扶嵐不吃,閔昀之隻能沉沉地歎氣,“你有什麼事都愛埋在心裡,陛下也是。外麵流言四起,眾說紛紜,那些所謂的證據陛下毀了一半,剩的一半我也看過,確實做得天衣無縫,若非不瞭解你,我也以為那些事是你做下的。”

但即使是那樣詳盡的證據,閔昀之仍舊不相信。

先帝對扶嵐愛逾親子,他的逝去,扶嵐當比陛下更痛心,陛下那時年幼,還不太理解死別的意味,可扶嵐……卻是在勤政殿中,送了先帝最後一程。

他這些年為楚國殫精竭慮,幾乎熬幹了心血,樁樁件件,哪個又看不見呢?

就算他在朝堂上俯首認罪,自願走入業火獄,陛下氣到了極點,卻仍舊不相信,嘴上說著要將扶嵐收押,但在吳大伴吩咐人悄悄照顧國師時,卻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國師每日的動向,也會有專人記錄,送到陛下麵前。

“或許先帝的死亡,你確實陰差陽錯參與其中,可那本就不是你的錯,陛下雖然與你生氣,但他仍是惦念你的。”閔昀之道,“你與陛下認個錯,服個軟,你們兩兄弟……把事情攤開了說吧。”

他歎道:“陛下是你親手帶大的,他從來最信你。”

扶嵐沒有應聲,他隻是靠在牆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若非眼睫一直在微微顫唞,閔昀之幾乎要疑心他是睡著了。

“扶嵐……”閔昀之等了又等,最後眉頭緊皺,歎氣道,“你當真要與陛下一直強下去嗎?”

又是漫長的沉默,然後扶嵐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有些低,有些啞,又輕飄,好像是在說給閔昀之聽,又好像隻是在說給自己聽:“我沒有與他強……我在朝堂上說的……都是真的……”

他攤開手,那雙手,指節修長,極致的瘦削下,有種病態的慘白:

“我心口的那道疤,對外說是潛伏在勤政殿裡的歹人所為,其實……是阿爹親手捅的,然後,我用他傷我的那把匕首……親手殺了他。”

“是我———”他笑起來,聲音裡充斥著悲涼,“是我親手殺了我的父親!做了那個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

縱有千萬理由,可先帝的死亡,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是……無可反駁的鐵證啊。

他常常做夢,夢到那夜的場景,夢到那滿地的鮮血,夢到那把雪亮的匕首,夢到手上怎麼擦也擦不乾淨的血跡。

“我是天煞孤星!閔相,我就是那個天煞孤星!我的親人都會因我死於非命!”情緒一激動,他便捂著嘴咳嗽起來,血跡從他的指縫間流出,一直滴落到他的衣擺上,綻開了一朵朵紅色的血花,“我想一家人平平安安,我想做個名垂青史的賢臣,我不想手染鮮血,我不想四處樹敵,可上蒼從不給我這個機會!”

“我就是被困在蛛網中的獵物,順天命是死,逆天命也是死,我又能如何呢?”

他像是在詰問:“我又能如何呢!”

“我從來就沒有選擇。”有什麼晶瑩的東西與滴落的鮮血混在一起,他輕聲說,“我從來……就沒有選擇……”

“咚———”

閔昀之失手打翻了碗,%e9%9b%9e絲粥濺了一地,雪白的瓷碗咕嚕嚕滾出去,一直滾到監牢欄杆的邊緣,撞到一雙繡著龍紋的靴子才停止。

這雙靴子的主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這裡,也不知他站了多久,他隻是彎腰,試圖撿起腳邊那隻碗,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過來看看你。”那雙靴子的主人,聲音抖得幾乎不成樣子,“……扶嵐哥哥。”

第262章 翹頭魚幹

◎瓜來!使勁炫他們嘴裡!!◎

“好巧,你也被抓啦?”

“是啊是啊,這不巧了嗎?”

“你還挺能藏嘛,這個點才逮到你。”

“多謝誇獎!多謝誇獎!”

[往者已矣]的任務小群裡,正一句接一句地嘮著嗑。

山漸青、厲寒秋、宴桃三個玩家上躥下跳,東奔西跑,終於還是被逮住了,如今被頭下腳上地倒吊在粗壯的橫木上,遠遠望去,像人屋簷下曬的三條醃魚幹。

“我們都是被倒吊著的,隻有你舒服啊。”厲寒秋@折青黛,“在我們底下躺著就算了,還有塊白布蓋著,一點都不會丟臉!誰羨慕了我不說———”

“羨慕加一!”

“羨慕加二!”^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折青黛:“……”

她緩緩打出以上六個點。

“好個鬼啊好!”她吐槽,“這樣很像我已經死掉了耶!”

她恢復身體創傷的任務做到一半,就被人急慌慌地從骨頭堆裡刨了出來,緊急給她上了止血的藥粉,然後就將她抬到了這裡,還蓋了一塊白布。

任務做到一半就超時最後被迫終止的後果,就是她的傷隻恢復了一半!雖然現在狀態列已經從瀕死變成了重傷,一時半會兒絕對死不了,但一直往外冒血的傷口已經把她眼前的白布都染成紅的了,最過分的是,因為血液流失,血腥含量超標,馬賽克係統自動開啟,她眼前的紅布全部變成了搞笑表情包,她忍笑忍到傷口時不時崩裂———她真的超好辛苦好嗎?!

“幹嘛這麼興師動眾地逮我們啊?”宴桃看著那依舊沒有解除的緊張氣氛,手動@全體成員,“你們幹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厲寒秋:“當完越獄的安迪沒多久我就被逮了,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不出來!”

山漸青一口氣亳不停頓:“不要提醒我厲八十那個糟心東西出去被逮第一反應是看我導致我也被逮這件事……”

折青黛:“做恢復任務呢!做一半了被從骨頭堆裡撈出來,抬我的人手一直哆嗦,車都不暈的我被抬得暈人了!嘔————”

聽完另外三個人的血淚史,宴桃緩緩地下了一個結論,然後@了紹知節:“那就是隊長了……”

過了一會兒,紹知節在群裡發言:“Q”

厲寒秋:“……?”

等了一會兒後,又看到紹知節發:“A”

山漸青:“……??”

隻有極其喜歡用顏文字的折青黛秒懂:“我知道了,隊長是想發QAQ!!”

果然,紹知節的最後一個字母是“Q”。

其他三個玩家:“……”

好了,他們可以確定搞事的人絕對不是隊長了。

“看得出來———”宴桃深沉且幸災樂禍地下了個結論,“隊長現在應該被追得挺慘的!”

任務小群需要他們用意識聊天,消息傳得那麼慢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發消息的人現在根本不能集中精神。結合一下這邊風聲鶴唳的狀態,就知道紹知節此時該有多狼狽。

“如果這些事不是我們搞出來的……”折青黛幽幽地說,“我大概知道是誰的手筆了。”

宴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