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頁(1 / 1)

度的時間陪楚堯,時間也依舊少得可憐,那時的楚堯狀態很差,扶嵐思來想去,決定給他找個玩伴。

他讓那些忠於楚帝一派的臣子帶著家中適齡的孩童,不拘男女,都進入宮中,然後他為楚堯挑選了四個孩子作為玩伴。

楚帝崩逝的時候,扶嵐因為傷心過度,讓有心之人鑽了空子,在楚堯的身上下了毒。這毒雖然之後發現得及時,但已經對楚堯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楚堯一旦受到負麵的刺激便會頭痛,情緒就會不受控製,變得暴躁易怒、偏激可怖。

楚堯年紀尚幼的時候,自控力自然差,再怎麼掩飾,也不可能讓四個玩伴都不知曉,四個孩子,每一個都目睹過楚堯受到刺激後的可怕樣子。除了唐穗歲,另外三個人在屢次受驚之後,便哭著喊著再也不肯進入宮中,扶嵐隻得將那三個孩子送回,令讓那三個孩子的家眷三緘其口,保守楚堯的秘密。

四個孩子中隻有唐穗歲不怕,堅持留了下來。她留下來的原因也很簡單———

“阿堯生氣的樣子雖然很可怕,但他隻是嘴上嚇唬人,從來沒有真的動過手,他不生氣的時候,對我們真的很好呀。”

年幼的唐穗歲托著腮坐在欄杆上,%e8%85%bf懸在空中晃呀晃,於是頭上的流蘇也跟著晃蕩:“最重要的是,阿堯長得好看,高興時好看,難過時好看,思考時好看———就連生氣時……也很好看!”

年幼的唐穗歲不僅膽大包天,還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小顏狗,楚堯就是按她最喜歡的審美長的。

好看的人總是有自己的脾氣,而且脾氣特別大———這是年幼的唐穗歲總結出來的真理。

過了好幾年,機靈的小顏狗摸清楚了楚堯的性情和脾氣,最後一點害怕也消失殆盡,楚堯情緒失控得不厲害的時候,唐穗歲甚至敢端著小零食在旁邊看他發飆,問就是———

看著阿堯生氣的臉,吃零食都格外香。

這個回答,令楚王宮上下貼身服侍楚堯的人哭笑不得。

就這樣,除了唐穗歲以外,楚王宮裡再也沒有進過適齡孩童,楚堯便和唐穗歲一起在楚王宮中,青梅竹馬、磕磕碰碰地長大了。

等唐穗歲長到了一定的年紀,便被朝野上下默認為了楚堯的準王後,按楚王宮的規矩,唐穗歲要回家住半年———這半年的時間裡,楚堯必須完成一係列類似於[告天]的前置流程,將唐穗歲的名字刻入楚國宗廟,即楚堯那一頁的旁邊,這個過程相當繁瑣,從準備到結束,一般需要半年。[告天]結束後,唐穗歲才能重新入宮,以待年齡到達之後的大婚。

但楚堯不想等半年,於是他隔三差五便催促掌管這些的大臣,硬生生加速走完了流程,提前了一個多月將唐穗歲接入宮中———

後果就是確定身份後,唐穗歲更加肆無忌憚,常常將楚堯調戲得麵紅耳赤,這樣的事在這段時間內,不知發生了多少回。

現在,準楚王後唐穗歲彎著眼睛,拖長了音調,甜甜喊了一聲:“阿堯~”

被從沙子裡拽出來的小鴕鳥像是尾巴著了火,噌地一下起身從屋裡沖出去了,身後隱約還能聽到唐穗歲哈哈哈的囂張大笑。

“扶嵐哥哥~”屋子裡,唐穗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阿堯又跑啦!”

“嗯。”扶嵐笑著應了她一聲,琥珀色的眼瞳有些渙散。

阿堯的狀況越來越好了……

以後有穗歲陪著他,他也可以放心了。

羌國,羌王宮。

祝淩在燈下,將信一封封看完。

在這期間,蠟燭越燒越短,樂珩起身,剪了一次燭芯。

這些信件不少,大部分看起來都有些年頭,卻被主人保管得很好。信上的內容,全是扶嵐化名的[林霧]對樂珩的細心教導,偶爾還夾雜著兩份宋蘭亭對他們某些想法的不贊同以及麵對一些事情如何處理的觀念,這些信的時間的跨度有近十年,直到前幾年,信件的交流才突兀地戛然而止。

但單看這些信上的內容,說扶嵐是樂珩的半個老師,毫不為過。

可越是這樣……便越襯得如今難過。

祝淩將看完的信一封封按時間順序收好,重新放回木盒裡。

“啪嗒———”

是木蓋合上的聲音。

樂珩在響動裡睜開眼睛,他的眼睛像上好的墨玉,黑白分明。

祝淩和他對視著,露出一抹苦笑:“我竟不知要對你說些什麼。”

是天意弄人?或是陰差陽錯?

這些言語都太過蒼白無力。

所以到了最後,祝淩沉默了許久,隻問:

“你還要報仇嗎?”

燭光投在樂珩臉上,他摩挲著那個木盒上的花紋,低聲道:

“要。”

第228章 生辰快樂

◎如果是祝福,那什麼時候到來都不晚。◎

這夜到了最後,以樂珩的問題結束。

他問祝淩———

“你想要羌國嗎?”

在祝淩要將答案脫口而出的那一刻,樂珩阻止了她。

在燈下,他一封一封地燒完了那些曾經被妥善保管的信,陳舊泛黃的信紙變為黑灰色殘燼,像是鋪了滿滿一桌的、死去的脆弱蝴蝶。

“先不要急著給我答案。”風卷走那些殘燼,像是有什麼東西隨著灰燼一起消亡,“請你……再看一看吧。”

……

從這場對話後,祝淩便再也沒有和樂珩見麵,她在羌王宮裡,忽然變成了無所事事的“閒人”。

她會去明光衛的營地裡,看看那些在無名和酒中仙手下被訓練得嗷嗷亂叫的少男少女,一次次跌倒,一次次加訓,又一次次爬起來;或者去看看那些還在讀書習字的孩子,逗一逗那隻逐漸長胖的小橘貓。

天氣好的時候,她會離開羌王宮,去銀闕的街上轉一轉,街上道路平整,秩序儼然,一派祥和安樂的樣子。

街上開著的鋪子,裡麵的小食大多很好吃,例如雲升街有家叫賽霜雪的小店,專賣糖糕,頭髮花白的老掌櫃總是會在她買的時候給她多包一塊,問他原因,他就捋著鬍子但笑不語。

銀闕裡治安良好,沒什麼血腥大事,隻偶爾會有些%e9%9b%9e毛蒜皮的糾紛。百姓是不怕見官的,每次開堂判案,都會有百姓帶著吃食去圍觀,和聽一折說書沒什麼兩樣……

祝淩也去旁聽了幾個案子,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女子與自己的親人對簿公堂。

將自己的親人上告的女子姓鄧,名文娘,為織戶家中長女,從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她的娘學紡織,是鄰裡街坊人人皆知的勤快姑娘,她還有一個弟弟,比她小兩歲。

隨著她和弟弟一年年長大,兩人都到了嫁娶的年紀,她的爹娘收了一大筆聘禮,將她嫁給了一個名聲很不好的人,她在那戶人家被磋磨了四年,最後經歷重重波折,才拿到了合離書。合離歸家後,她的爹娘又再收了一筆更大的聘禮,要將她嫁給他人,為了防鄧文娘逃跑,他們將她日夜反鎖在家中,鄧文娘千辛萬苦逃出來後,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公堂,將她的爹娘上告———她想要立女戶,也就是將自己的戶籍從爹娘那一方分出來。

她的爹娘不依,於是撒潑大鬧,廷尉丞調解無果後,便選擇了公開審理。

鄧文娘想立女戶,並願意在立女戶之後以律法中所規定的奉養老人標準,來每月供養雙親,若不奉養,她願意下廷尉獄,按律法受刑。≡思≡兔≡在≡線≡閱≡讀≡

她的父母不依,隻道“子女為父母生,父母有令而不從,即為不孝”,要求廷尉丞駁回鄧文娘立女戶的請求。

因為是公開審理,圍觀的人極多,祝淩也混在人群中,那廷尉丞聽了兩方的要求,又令人傳喚了他們一家周圍的鄰裡,幾經確認後,同意了鄧文娘立女戶的請求,當場定了文書,將鄧文娘的戶籍從她爹娘那方分了出來,讓她自己成了戶主。

這案子便算是結了。

那生得極瘦、麵容憔悴的女子當場便對著上方磕了三個響頭,抬起來時,額頭上方已經紅了一片。

戶籍已分,事已定局,便無轉寰的餘地,她爹娘隻得將到手的聘禮原封不動地退回去,比她小兩歲的弟弟在離開之前,經過她身邊,恨恨地咒駡了她一句“狼心狗肺”。

鄧文娘側過頭去看著他,沒有反駁,隻是很安靜地看著他。然後慢慢地露出一個笑———那是自由的笑。

案子結束後,圍觀的人群也散了,有好心的人寬慰她幾句,也有看不慣的人陰陽怪氣地嘲諷,但沒有人覺得立女戶這件事本身是不對的,女子也可以當一家之主,陰陽怪氣的人隻是覺得她沒良心。

之後,祝淩又陸續見過好幾場官司———有女子娶夫,丈夫因為女子紅杏出牆而大鬧起來的;有男子娶妻,男女雙方因為過不下去而公堂對峙的;有掌櫃結工錢拖拖拉拉,被夥計們聯合上告的……

這些在其他國家幾乎看不到的場景,在羌國不過稀鬆平常,羌國的禮法製度,幾乎是時刻在挑戰其餘六國的神經。

比如———

祝淩從街邊買了張烙餅,用油紙包著邊走邊啃,便看到街道口有人在巡邏———是一隊英姿颯爽的女郎,兜鍪、鐵甲、長刀盡皆完備,或許是衣甲太重所以熱得慌,有的女郎便挽起袖子,露出了一截手臂。

不管是女郎巡視街道,還是女郎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

假如放到燕國,是能令人臉色大變甩袖而走,並黑著臉罵出“不知羞恥,傷風敗俗”;假如放到衛國,是女子一家都要被人指指點點,說“家風不嚴”;假如放到夏國,便是“行事出格,毫無教養”;假如放到……

總而言之,羌國就是異類,是蠻夷。

祝淩就這樣在銀闕生活了半月,見識了許許多多的“蠻夷”之舉,然後時間便這樣走到了驚蟄。

驚蟄那天,祝淩中午回到羌王宮,見到了足有半月沒見到的樂珩。

樂珩看起來比半月前更蒼白,隻是他的眼神平靜,再也沒有那天晚上的疲倦和哀傷,他直視著祝淩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忽然輕輕地笑了笑:“今天是我的生辰。可以請你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什麼請求呢?”祝淩問。

“不是什麼令人為難的事。”他說,“隻是想請你,陪我去宮外走一走。”

低調的馬車從羌王宮隱秘的角落駛出,慢慢地走上銀闕的主道路。

噠噠的馬蹄聲響在耳邊,祝淩坐在車廂的左側,她的對麵坐著樂珩。樂珩靠在馬車車壁上,微微合著眼睛,閉目養神。

走了一段路後,樂珩在車壁上敲了敲,隨後撩開簾子的一角,對著外麵低聲吩咐:“去買點糖糕來。”

明光衛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糖糕便被送到了車廂內。

樂珩接過那包好的糖糕,將它放到了祝淩手中,臉上帶了點歉意:“午時急匆匆將你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