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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魏紫,也不是那酒醉楊妃,是那香玉,是那銀絲貫頂,是牡丹中最最脫俗的玉樓春。

溫柔、高雅、無害。

那女子的手指與那玉樓春一樣白,她的手搭在監牢的欄杆上,聲音也好聽:“這牢房縫隙窄,食盒取不進來,還勞煩小哥搭把手送進來。”

“好……好!”那獄卒暈暈乎乎的、仿佛喝醉了酒似的,他將那食盒送進去,又同手同腳地走出來。

昏頭漲腦地走了一段路,遇到另一個剛分完糊糊的獄卒時,他才反應過來———

娘誒……他是遇到、遇到天上下凡的仙女了嗎?!

被認為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在監牢裡打開了食盒,開始吃那味道並不怎樣的飯菜,鹹淡不均的飯菜放到嘴裡,被她淡然地咽了下去。

因為閔丞相打過招呼的緣故,她不僅有了單獨的牢房,也沒人敢在女獄裡欺負她,連飯菜都是獄卒額外準備的一份,不過那味道……隻能說是普通。

從當年被蕭煦買下後就再也沒在飯食上吃過苦的秋微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現在的淡然,僅僅隻用了三天。

雖說味道不怎樣,但她還是秉承著不浪費糧食的原則,慢慢地都吃完了,吃完最後一口飯後,她合上了食盒,將頭轉向欄杆外:

“丞相大人,許久不見。”

她的語氣平平,沒有責怪,也沒有憤怒,隻有一種細聽心如死灰的淡然:“如今您還想給我加個什麼罪名?”

“我是來放姑娘出去的。”欄杆外的閔昀之對她長長地揖了一禮,“是我之前疑心病重,委屈了姑娘。”

“丞相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沉默許久後,閔昀之聽到一道冷笑,“大人在楚國權勢滔天,還不是想如何便如何,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丞相大人不是很熟練嗎?如今一句疑心病重,便要將我這幾日所受的罪抹平了不成?!”

先前淡然的表像被撕破,露出了尖銳的內裡。

閔昀之又一揖,作為一國丞相,他的態度委實放得很低了:“我之前愛子心切,再加上姑娘身份有些許不妥,故而做出了些不當之舉。”

“我身份有些許不妥?我身份有些許不妥———”閔昀之隔著欄杆看監牢裡的人影,那人影接連反問了他兩遍,“丞相大人是在高位坐久了,就忘了底層百姓是如何掙紮著求活的吧!”

“被父親賣到朱顏樓,是我能選的嗎?被長樂王看上,是我能反抗的嗎?被人喜歡追捧,是我能拒絕的嗎?”

她的聲音在女獄的深處回蕩,是淒厲的詰問:“我什麼都做不了!我根本就沒有選擇!”

她抓著監牢的欄杆,衣袖從手臂滑落到手肘,露出一大片猙獰的燒傷傷疤,她的聲音像是要哭出聲,又帶著極致的憤怒,比之前那個淡然如仙的形象,更真實、也更鮮活:

“我歷經千辛萬苦才從那殉葬的火海裡逃出來,對那些天潢貴胄來說,我的命根本就不是命!隻是輕飄飄的、可以被隨手碾死的螻蟻!我隻是想活下來!難道這也有錯嗎?”

她跌坐在地上,透過欄杆之間的縫隙,微弱的光倒映在她身上,像是捆縛著她的、一層層有形或無形的枷鎖,她的眼睛亮得驚人,是無奈、是不甘、也是質問:

“有錯嗎?這也有錯嗎!”

閔昀之看著她,隔著一層厚厚的欄杆,他恍惚覺得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樣走投無路、絕望的自己。

嬤嬤說的對。

大理寺判罪還要講究疑罪從無,他怎麼能因為關心則亂的私心和那直覺上的不對勁,便將人關入監牢?

秋微保持著跌坐在地的姿勢,眸中卻是篤定。

成了。

她的身份已經在閔昀之這裡掛了號,隻要她不輕舉妄動,閔昀之就是她最好的靠山。

當年她救下送到普照寺的孩子,竟然是楚國丞相失蹤的、唯一的兒子,第一次救他是無意,第二次救他則是有心。

有人想要殺掉他唯一的子嗣,她隻是在其中……小小地推了一把。

“求生是人的本能,姑娘想活下來,無可指摘。”秋微聽到閔昀之的聲音,“姑娘日後,便在楚國好好生活吧。”

“作為補償,沒人能去追溯姑娘的過往,拿著那些往事在姑娘麵前嚼%e8%88%8c根。”閔昀之從懷裡掏出一張薄薄的紙,隔著欄杆的縫隙遞到秋微眼前,“我已為姑娘立了女戶,名下置了房契田產,足夠姑娘衣食無憂。”

秋微盯著那張薄薄的紙,伸手接過。

閔昀之隔著監牢看著她:“隻要姑娘沒什麼壞心思,楚國都城內,無論遇到誰,都不必再擔驚受怕。”

秋微展開那張紙,女戶的戶主上寫著:

[池月]

———那是她很多年前的名字。

閔昀之是在用這種手段迂回地警告她,他已經知道了她的過往,讓她收斂好自己的小心思。

秋微合上了那張紙,她微微揚起頭,笑道:“多謝丞相。”

曾有人教過她,世間最高明的謊言,是九分真一分假。

她用得很好呢。

就像有人在保佑她一樣。

第220章 逐漸離譜

◎這就是傳說中的以德服人嗎?◎

“殿下,陛下要撐不住了,您要早做決斷啊!”大皇子府內,隔著一扇繡花屏風,屏風外的人一揖到地,言辭懇切,“您與太子雖說曾經君臣相得,可如今已經相形陌路,太子一旦登基為帝,必然第一個對您下手!昔年情誼已如風散,殿下莫要心慈手軟!”

“昔年情誼?”屏風內,衛修竹像是渾然沒在意似的,隻挑了點東西來聽,“心慈手軟?”

“我和曾經的太子確實君臣相得,和如今的太子……”他冷笑了一聲,“也確實話不投機半句多。”

屏風外的人沒聽出“曾經”和“如今”有什麼不同,他隻是憑著多年的經驗,知道他們殿下已做出了決斷。

他仍舊保持著彎腰的姿勢:“殿下當如何?”

“讓銅陵軍準備起來,禮部、刑部、工部還有戶部裡留著的那幾個,讓他們機靈點兒。”衛修竹說,“都是曆過一朝的老人了,知道該怎麼做。”

“尊令。”屏風外的人也是從一早就跟隨著衛修竹的,是他信賴的心腹,見他們殿下終於下定了決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的同時,疑問也忍不住脫口而出,“殿下若存奪嫡之念,為何當年從不向吏部和兵部中安插人手?”

有道言“吏部貴、戶部富、禮部貧、兵部武、刑部嚴、工部賤”,吏部為六部之首,他們殿下也並非願意屈居人下之徒。說句難聽的,當年殿下怎麼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硬是不向吏部伸手呢?如今吏部被太子管得如鐵桶一般,連帶著兵部也是塊難啃的硬骨頭。最讓他們摸不著頭腦的是,殿下明明已經想奪嫡了,卻還是在年節時主動將戶部的人手撤出大半,換了太子的人上位———若是要緩和關係,麻痹太子一黨,但年節之後,兩方的關係也愈發惡化了,他們殿下這不是純純吃虧嗎?

他和一眾同僚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他們殿下到底是圖什麼啊?總不能是打算撕破臉皮時又想起了昔年情誼,不願動手吧?

沒聽到衛修竹的回答,屏風外的人縮了縮脖子,但實在忍不住心頭的擔憂,勇敢地發聲:“殿下不會再改變主意了吧?”

年節期間他們和太子黨的人碰麵時,恍惚都有一種雙方憋著火氣要打起來的錯覺。講和是不可能講和了,這輩子估計都不會再有握手言歡的那一刻了。

“不會再改變主意了。”衛修竹說。

他在心裡補上了沒說完的後半句,除非這世間陰陽能顛倒,死人能複生。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若真是這樣,這衛帝之位,不要也罷。

得了衛修竹的準信,那人才告退,去聯絡其餘大皇子黨裡的人物,開始準備了。

衛修竹透過屏風上隱約的空隙,看著他的屬下慢慢退出去,整個殿內隻剩下他一人。他攤開手,明明是空無一物的掌心,卻好像浸滿了擦不乾淨的血色。

終究是違背了他死前的願望……他和衛曄,走到了要生死相向的這一步。

衛國皇室天生就流著追名逐利的血,他又怎麼可能對大位一點想法都沒有?無非是曾經的太子是衛琇,他才願意當一個賢臣。

腰上金燦燦的權杖垂在身側,衛修竹伸手摩挲著凹凸不平的表麵,驟然收緊了掌心。

“公主,您在這兒偷偷摸摸站了好久了。”光五輕手輕腳地湊過來,壓低了聲音,“您到底是想做什麼呀?”

“你別說話。”祝淩同樣小聲地回她,“我這是在觀察情況。”

光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公主比起前兩天,今天活潑了不少,似乎有種看不見的隔閡消失了。

祝淩身負ooc平衡器,其他人並不會因為祝淩性格差異和行為習慣,便懷疑起她身份的真偽,除了樂珩。

昨晚祝淩在解除技能『千變萬化』後,也曾就這個問題提交過申請,監管係統回復她:《逐鹿》作為擬真度達到99%的第二世界,每一道NPC資料都智慧且獨一無二的,資料的喜惡和特質都由他們成長過程自行演變而來,主係統並不加以乾預。換言之,就是《逐鹿》裡的智慧NPC不論如何發展,都是正常情況,無需擔憂,可以放心遊戲。

祝淩麵對這樣的回饋結果,沉默了半夜。《逐鹿》裡宣傳的【NPC與真人無異,同樣擁有情感,請玩家予以尊重】的內容,可能並不是虛假廣告。《逐鹿》雖然狗,但很多細節上都貫徹了這個特點,其中被不少玩家詬病,分成了兩個陣營吵得不可開交的一點就是———

《逐鹿》世界裡,無故屠殺NPC的玩家,作永久真人封號處理。

在他們這個時代,全息遊戲帳號隻允許本人登錄,永久封號就意味著無論你重申多少次帳號,你本人都不可能再進去這款遊戲了。

當時規定出來的時候,不少喜歡以殺死NPC為樂趣的玩家在平臺上痛駡:

“你們是全息遊戲的頂尖就可以這樣隨便傲嗎!NPC就是資料,憑什麼不能想殺就殺!”

“不讓人找樂子的遊戲還有什麼意思?你們敢這樣做,我就敢退遊!”

“NPC又不是人!就算進化出了智慧有了情感,那也不是人啊!”

“現實生活中不允許我殺人放火,遊戲裡還不行了?憑什麼啊!”

在這樣的痛駡聲中,更多玩家予以駁斥:

“進化出智慧和情感的資料,某種意義上說已經脫離了資料的範疇,這和殺人有什麼區別?”

“你覺得NPC比你低等想殺就殺,那如果有一天出現比人類更強大的生物,是不是對著你也能想殺就殺?”

“受不了這個規定可以不玩!每種遊戲都有自己的特點,求同存異才能百花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