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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和身體好像分成了兩個人,身體愈沉,神誌愈清,“我不也是在試探你嗎?”

“我以為凝凝的魂魄,還在身體裡。”

她吃飯時用筷子掰開魚肉的舉動,馬場裡不黑對她的親昵,都給了他一種凝凝還在錯覺,所以別明月也是他的試探。隻是從辰時到戌時,他再也沒有在“樂凝”身上看到一點有關凝凝的影子。

凝凝除了他以外,最是依賴阿娘,要送別阿娘最後一程,凝凝哪怕一息尚存,也絕不會不出現———除非她不在。

“所以你看出我不是樂凝卻沒有動手———”祝淩說,“是因為你以為……她還會回來。”

“很天真的想法,是嗎?”樂珩看著她,外露的情緒一點點收回去,“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樂珩做了十五年的羌國太子,深知人心貪婪,大多數人所求為錢權名利,除這以外,有人為愛恨,有人為家國,有人為百姓……無論好壞,無論善惡,隻要有所圖,就做不了聖人。

“錢、權、名、利———人有所求,便有破綻。”

完全對著她毫無防備的羌國國庫是[錢]、別明月時她腰間的那枚玉鉤是[權]、雪鹽的推廣是[名]、羌國鹽引悉數交由她掌管是[利]。

兩日,樂珩已經經盡數試過了一遍,不為錢權名利,沒有愛恨相連,羌國的百姓與她毫無瓜葛……似乎隻是單純地為他而來。

“我用了她的身體,欠了她一個因果。”祝淩說,“你當時問我的時候,我其實很擔心。”

“擔心我會因為父親阿娘都走了,妹妹也不在了,所以心灰意冷,覺得活著沒意思?”樂珩掩著%e5%94%87又咳了幾聲,清瘦的身軀隨之顫唞,在咳嗽停住後,他從袖中抽出帕子,擦去了掌心那一抹殘紅,“我是凝凝的哥哥,更是羌國的太子。”

“一國太子受萬民供奉,金尊玉貴、錦衣玉食地長大,就該肩負起自己庇護百姓的責任。若輕言生死,置百姓於何地?”

樂珩幼年讀《六韜》,讀到文韜裡的盈虛篇,其中有句話:君不肖,則國危而民亂,君賢聖則國安而民治,禍福在君不在天時。

他從小便被作為一國君主培養,他的生死,並不僅僅隻關係到他一人,更關係到羌國的百姓。他不求自己能做到盈虛篇中所說的“百姓戴其君如日月,親其君如父母”,他隻求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

他隻要還是這個身份,他就必須要為羌國百姓的未來綢繆。

“我想請你幫我。”

樂珩忽然抬起手,將手腕伸到祝淩麵前,腕間蒼白的肌膚下是明顯的經絡,愈發顯得伶仃:“我想活。”

他說。

第217章 強塞劇本

◎“我想為羌國,要一個角逐的機會。”◎

“我想活。”

簡單而又沉重的三個字。

祝淩將指尖搭在樂珩手腕上,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或許是她沉默的時間太久,樂珩冰冷的指尖按在祝淩的手背上,慢慢地將她的手拿下來。

他語氣意外的平和,蓬萊的醫術救不了他,他竟不覺得失望:“我還有多少時日?”

祝淩張了張嘴,其實依樂珩的脈象來看,暗傷堆疊,毒入肺腑,氣血兩空還用了對身體傷害極大的藥強行透支潛能……就理論而言,這樣千瘡百孔的身體,他根本活不到現在。

“是不能說,還是不願說?”樂珩輕聲道,“我的身體,我自己心裡有數。”

祝淩垂下了眼睫:“……最多四個月。”

“四個月啊。”樂珩笑笑,“時間倒是寬裕了很多。”

不在樂珩麵前隱藏自己的身份後,祝淩的情緒便能很輕易地看出來,樂珩看向她,哪怕是同一張臉,因為內裡靈魂的不同,看起來便一點都不相似。

“你無需為此感到抱歉。”樂珩說,“他們之前斷定我還能活三月,如今多了一月,我已然知足。”

“如果我早一點回來———”祝淩忽然說,但她隨即意識到了什麼,又搖了搖頭。

樂珩接上了她沒說完的話:“如果你早一點回來,或許我們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樂珩一身傷病忙著平叛時,若忽然見到頂著自己妹妹軀殼的陌生人出現在眼前……場麵必不會像如今這樣平和。

“這半年我搜集了很多消息:烏子虛、璿霄、丹闕———都與蓬萊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他說,“我分析過你們的門派,但卻得不出什麼太有用的資訊,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你們入世的弟子,都沒什麼壞心。”

無論是奔赴昌黎郡直麵瘟疫的烏子虛和璿霄,還是在韓國九重花燈節上救人的丹闕,或是他麵前這個隨手便能拿出曲轅犁和雪鹽製作方法的神秘女子———他們無一不是驚才絕豔的人物,隻是除了出身,一切都是謎團。

“能佔據死人軀殼複生的神鬼手段,聞所未聞。”樂珩說,“凝凝以自身向你做交易,那麼我呢?”

【他、到底在想什麼可怕的東西啊?】小肥啾瞠目結%e8%88%8c,它在意識空間的角落發出疑問,【他難道要拿自己做交易嗎?】

樂珩不知道小肥啾的疑問,他隻是在燭火下,不疾不徐:“我是羌國的太子,按俗世常理來說,我比凝凝的身份更有價值。隻要閣下和閣下背後的人能保證羌國百姓安居樂業,保證我父親阿娘與凝凝轉世之後能平安順遂一生,我便願意向一切都交易給您。”

“我的軀殼、羌國太子的地位、清肅規整的朝堂、分佈在六國的暗樁、一呼百應的民心……”樂珩輕輕笑起來,他的笑沒什麼逼迫的意思,隻是單純地在提出一個聽起來讓人不寒而慄的交易,“我知道這些定然不夠,那———加上風淵的遺澤?”

風淵———百年前天下還未分裂為七國時,最後一位末帝的名字。

無形與有形的東西都成了放在談判桌上的籌碼,先前隱約的一點溫情如同衣衫上的浮塵一樣被輕飄飄拂去。他知道他麵前的人因為使用了他妹妹的軀殼而對他心存愧疚,甚至願意用那精絕的醫術替他治病,隻可惜他的身體已經無法挽回。所以他隻能退而求其次,用自己身邊所有的力量,去謀求一條最合適的道路。

從蓬萊入世的架勢來看,他們並非要攪動這世間戰火,反而像是在終結之亂世中的苦難。他們不缺人才,但重新入世,最缺聲望,一國傾其所有,聽從差遣,這份籌碼對這個神秘的門派來說或許不算貴重,但卻最合適,其餘六國絕不可能有人能像他一樣做出這樣的選擇。

如果蓬萊真為終結亂世而來,那他的訴求與他們的目的也並不衝突,除了……他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的第二個要求。

“若是這些籌碼隻能換來羌國百姓安居樂業,那我願意以不再輪回轉世,來付出第二個要求的代價。既能死而復生,乾預轉世想必也並非無法。”

在《逐鹿》的世界裡,也有關於地府的傳說,據說人死後會不斷在六道中輪回,不管是三善道還是三惡道,人的靈魂都會一直在死後轉世,隻有兩種情況例外———一是所求之事逆天而行代價巨大,二是惡貫滿盈罪大惡極,這兩種情況下的人,都不會再有輪回轉世的機會。

或許之前樂珩不相信這些神鬼傳說的誌異手段,但現在他信了,卻仍然願意付出這樣巨大的代價來換取一個虛無縹緲的“來生”,不是為他自己的來生。

樂珩的兩個要求———前者是他的職責,後者是他的私心。他無疑是一個合格的太子,先國後家,先公後私。隻是……他想到了所有人,唯獨沒有去想他自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祝淩脫離了小公主身體裡所殘留的情感,拋開那些記憶碎片的影響,再去看樂珩,就好像看到了一朵極美的花從盛放走向萎敗,一塊無暇的美玉上橫亙著即將摧毀它的裂痕……世上一切美好事物的消逝,往往都令人惋惜。

樂珩看著她,他在等一個回答。

“你的提議確實很有誘惑力,好像隻要我點頭,羌國的一切就都是我的。”祝淩說,“可是那些權利之後就是應盡的義務。”

“你還是在試探我,甚至不惜將自己血淋淋地剖開放在我麵前。”祝淩的目光落到案幾角落那盞燈油上,“試探我能做到哪一步,試探我、或者蓬萊的底線究竟在哪裡。”

“你明明知道。”她歎道,“我也是會醫的。”

那燈油裡摻了與安魂香及其相似的幻魂香的粉末,曾經在燕國的秋獮上她就因為這個被燕輕歌撞上差點翻車,最後被迫杜撰出了璿霄的馬甲,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被發現了……”樂珩執起案幾上的燈盞,出乎意料地吹滅了它,密室裡陷入一片黑暗,“這種香產量稀少,製作不易,流落在外的也寥寥,我知道最近使用的,便是燕國秋獮。”

黑暗中,祝淩看不清樂珩的表情,隻能聽到他的聲音:“蓬萊同門之間,果然足夠坦誠。”

祝淩問:“你點幻魂香,隻是為了證明這個?”

“當然不是。”樂珩低低地咳了幾聲,他的聲線有點不穩,“我隻是不希望羌國,成為被放棄的第四個。”

祝淩反問:“被放棄的第四個?”

“烏子虛、你、丹闕,分別接觸了燕、夏,韓,可是沒有一個人最終留下來。”樂珩道,“若要輔佐燕國,烏子虛便不會身死;若要輔佐夏國,秋獮時夏國玉姝便不會嫁入蕭國;若要輔佐韓國,宮變之後丹闕就不會離開。至於其他……楚國君臣之間的拉鋸如同一杆放上了籌碼的戥秤,稍有不慎便會毀去平衡,衛國雖是奪位好時期,朝堂官位更迭,但衛國恪守禮法,想於朝堂上有一席之地,至少要苦熬三年五載。”

“我思來想去,似乎最合適的就是蕭國,蕭國國力積攢足有兩代,蕭慎兵變並未傷及元氣,他本人雖說手段酷烈了些,但知人善用,提拔人才不拘一格,確實有一統天下的氣魄,也是蓬萊最合適的人選。”

如果沒有開隱藏劇情線,按天下大勢的發展,蕭慎是最有可能一統天下的人選。

如果蓬萊不是祝淩杜撰出的幻影,而是一個入世後迫切想要尋訪明主一統天下的隱世門派,樂珩所說的確實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如果沒有蓬萊的出現。”樂珩說,“我最後選擇託付羌國的人選,就是蕭慎。”

“即使隔著國仇家恨?”祝淩突然問。

“即使隔著國仇家恨。”樂珩回答。

“羌國託付給他,並不代表我不會報復。”樂珩聲音裡似乎還有笑意,完全不覺得自己說出來東西有多可怕,“絕子嗣、毀宗廟、間君臣……在不影響百姓的前提下,讓蕭國皇室一脈不得安寧。”

樂珩在羌國百姓中素有賢名,讓百姓敬服愛戴,在羌王離世時能壓住消息,有條不紊,消息宣佈後兩代政權的過渡竟沒有水花,甚至沒有影響到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