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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自己都不嫌丟人現眼, 倒是也不妨一條條掰開了, 與你看個清楚!”

他站起身來, 向著在場的眾人輕施一禮, 朗聲道:“老夫年逾七十,自問頂天立地,有一說一,暗地裡從未有蠅營狗苟之行, 日月可鑒,天地為證,我再問你!”

他轉向阮琨碧,目光直直的刺在她臉上,道:“你今日與公主比試,所%e5%90%9f出的幾首詞,具是你本人所做嗎?”

阮琨碧話一出口,也禁不住有幾分悔意與瑟縮,此刻已經是下不得台,聽得盧庭州厲聲質問,心裡頭便已覺得不好,卻也沒辦法回轉,隻好強自鎮定,道:“卻是我所做無疑,盧先生有什麼話便請直言,何必顧左右而言他?”

盧庭州哼了一聲,道:“隻要你敢認便好!”

他道:“你所做的第一首詞,詞牌為《蝶戀花》,寫閨中少婦的愁怨,景為情語,層層渲染,情思綿邈,意境深遠,自是絕妙,可我卻有一問,”盧庭州頓了頓,才震聲道:“樓高不見章台路,這章台二字,是出自哪裡呢?你既能寫得出此作,應是一清二楚才是!”

他這幾句話說的中氣十足,卻比雷聲落在了阮琨碧心頭還是叫她驚駭,幾乎登時變了臉色——她隻是背下了這幾首詞,哪裡能說的清這些具體的典故?

莫說是她,後世的哪一個學生,隻要不是專研此道的,隻怕此刻都得抓瞎。

此刻麵對盧庭州的質問,阮琨碧雖是想要力證自己,卻也無能為力,隻好低著頭,訥訥不語。

盧庭州對於她的反應一點也不出乎預料,隨手指了一側的人,冷笑道:“那小子,你起來說與她聽。”

被他選中的人是王明遠,他倒是並不覺得被盧庭州這樣使喚起來了丟人,事實上,能被盧庭州這樣的頂尖名士使喚,還是他占便宜了。

他微微一笑,道:“章台,原是春秋之際,楚國的離宮,後也被用於戰國之際秦國的中台,也就是完璧歸趙發生的地方,《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秦王坐章台見相如,相如奉璧奏秦王。《史記•秦始皇本紀》:徙天下豪富於鹹陽十二萬戶。諸廟及章台、上林皆在渭南。

不過,依小子之見,應是指的第三種才是,即漢長安城章台街的妓館集中之處。《漢書•張敞傳》:“時罷朝會,過走馬章台街,使禦吏驅,自以便麵拊馬。”

盧庭州有了幾分滿意,轉向阮琨碧的時候臉色卻重新陰沉了起來,再度道:“這個你都不知道,我卻是好奇了,你這首《蝶戀花》,到底是如何寫出來的,總不能是如有神助,忽的想出來了吧?這個你不知也便罷了,我再問你,這蝶戀花的詞牌出自何處?你可萬萬不要告訴我,你連詞都寫出來了,卻連這般淺顯的東西都不知道,那可是要叫人笑死了!”

阮琨碧的臉色慘白的可怕,嘴%e5%94%87動了動,卻還是說不出什麼來,眼底一片暗淡的死灰。

盧庭州冷笑道:“老夫來告訴你,是出自梁簡文帝的那句翻階蛺蝶戀花情!可笑你對此一竅不通,竟也敢恬不知恥的宣揚這是你所做,我聽著都覺得臉皮發熱,沒顏麵待在這裡聽你大放厥詞了!荒唐,可恥!”

他冷冷的瞥著阮琨碧,轉過了頭去,似乎看上一眼都不想。

王梁卻笑道:“我這裡也有一問。王某人自問算是熟讀經史,不敢說是學富五車,但我琅琊王氏的藏書還是大略看過的,詩詞一道不算精通,可偶然間酸性上來了,還是能說上一二的,可是不知為何,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詞牌名為漁家傲和永遇樂呀?”

沒有?!這怎麼可能!!!

阮琨碧惶恐的神色之中流露出幾分難以置信,整個人腦海裡頭都是亂糟糟的,被王梁短短的一句話給完全的打懵了。

她很想說一定是王梁在騙她,其實是有的,隻是他為了幫阮琨寧,所以才故意說沒有來害自己罷了,可是她環視一圈,才發現所有人臉上都是毫不掩飾的嘲諷鄙夷神情,便知道王梁隻怕是真的沒有說謊。

她來到這裡的世間雖短,卻也知道此時的名士極為自傲,必定是做不出睜眼說瞎話的事情的,再一思量自己所作出的那兩首詞,臉色更青白不定,幾欲昏死過去——沒有!怎麼會沒有呢!!!

阮琨寧麵上的神情跟大眾保持一致,都是冷冷的帶著譏諷,可是在心裡頭她笑的腸子都要打結,幾乎想要蹦起來了。

自然是沒有的!

歐陽修與範仲淹都是北宋時期人士,可是這個時代是沒有北宋的,所以阮琨碧也就理所應當的抄襲了北宋赫赫有名的兩首詩詞,抄襲的心安理得問心無愧。

隻可惜她腦子太蠢,隻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漁家傲這個詞牌是怎麼來的?

事實上,這個詞牌名始見於北宋晏殊,因為晏殊詞中有“神仙一曲漁家傲”句,便取“漁家傲”三字作為詞名,其後才漸漸地流傳了下來。

這個時代連北宋都沒有,連歐陽修都沒有,又怎麼會有晏殊存在,去為阮琨碧專門創造一個漁家傲呢?

至於永遇樂這個詞牌名,那就更加簡單了,它的始創是誰?是柳永,妥妥的也是一個北宋人。

所以說,阮琨碧你這蠢貨不死,簡直都是沒天理了嘛。

阮琨碧的確是在現代念過書的,可是在現代,哪一個會考的這般詳細呢?

所以很多詩詞,她也隻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罷了,對於深一層的東西,根本就是一竅不通,也難怪此刻麵色慘淡,幾欲昏死了。

可是她不能,她知道,現在自己若是說不出什麼來,那之後真的是要臭到家了,觸怒這麼多人的後果,她是無論如何也擔不起的,所以她也隻能咬著牙,堅持道:“你沒有聽說過,便是沒有嗎?焉知不是你孤陋寡聞,所以才對此不知呢?”

四周人傳來一陣哄笑,還是出身兗州的名士司馬洲搖搖頭,目露鄙夷,道:“孤陋寡聞這個詞,用來形容你才是恰如其分,琅琊王氏的藏書幾乎是囊括了天下曆代典籍,王公更是博聞強識,他雖自謙說是大略看過,你卻萬萬不要這般想才是。

十幾年前琅琊王氏的藏書閣曾經起過一場大火,將西北角近萬藏書燒了個乾乾淨淨,王公硬生生將那裡放置的典籍重新默了出來,這份本事,天下間也沒幾個人有,你卻說他孤陋寡聞?笑話!”

“司馬兄快彆這麼說,萬一真的是人家知曉幾分咱們不知道的呢,那我們可真是丟死人了,”溫昊禹雙手環%e8%83%b8,看向阮琨碧,道:“我也不為難你,隻問上一問便罷了,你那句‘燕然未勒歸無計’用的倒是妙,溫昊禹不才,想聽一聽,這個典故是出自何處呢?”

他%e5%94%87角挑起一個冰冷的弧度,阮琨碧卻隻覺像是毒蛇的信子慢慢的在往自己臉上觸碰,溫昊禹道:“你既寫的出來,想必也是對此熟知的吧?快快將自己%e8%83%b8中的一腔韜略說出來,好覺我們這群燕雀看看眼才是呀。”

阮琨碧從來不覺得言語會給她這樣大的衝擊,聽著他們冷嘲熱諷,卻更是難堪,溫昊禹說的話雖然明麵上是在捧她,可實際上卻還是將她往泥裡頭踩,她的牙齒死死的咬住下%e5%94%87,不叫自己的眼淚掉出來,而溫昊禹的問題,卻是半個字也回答不出來的。

並州出身的曹榮接口道:“東漢竇憲追擊北匈奴,出塞三千餘裡,至燕然山刻石記功而還,是以,才會有這個燕然未勒,你既然在詞中寫的這般清楚,怎的連這些,都不知曉呢?”

阮琨碧知道自己不能接著這一茬兒說下去了,這隻會叫自己越來越吃虧,便索性試出來胡攪蠻纏的士氣,冷笑道:“我自是不知曉這些的,我隻知道,你們這一群人圍著我一個姑娘家欺負,難不成便有什麼值得讚譽的了嗎?憑什麼呢?!”

“就憑你滿肚子%e9%b8%a1鳴狗盜,那便莫怪自己登不了大雅之堂!”

王梁原本是臉上一直掛著笑的,此刻卻冷了下來,走到阮琨碧麵前去,揚聲道:“竊技之徒可恥,卻遠不如你這竊詩之徒可恥!你竟還有臉麵在此大放厥詞,真是叫人大開眼界!三歲的小兒也知曉不該竊人東西,你這些年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這才連三歲小兒都不如麼!更何況一首詩詞,是一個文人嘔心瀝血推敲多久才得來的,豈能容你這種肮臟之輩信口胡言!你也配!”▲思▲兔▲在▲線▲閱▲讀▲

阮琨碧雖也知曉王梁身份,但他一直都是麵帶笑容春風一般溫和,是以此刻冷下臉來訓斥了自己一番,竟全然沒有反應過來,隻呆呆的站在那裡生受了。

這是第二次了,除去之前在九重樓那一次,這是第二次,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連麵子帶裡子一起掀掉了。

那種熟悉的蔑視嗤笑的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帶來的刺痛卻絲毫不曾減輕,反倒是烙鐵一般,火辣辣的灼熱,似乎在她身上留下了一個個永遠不會淡去的疤痕——昭示著她今日恥辱的疤痕。

作者有話要說:  阮琨寧:沒有兩把刷子,就不要想著去抄襲嘛,你看,把自己搞的這麼難看︿( ̄︶ ̄)︿

第163章 塵埃落定

謝宜舫原本是一直不曾開口的, 此刻卻也搖頭道:“此處的梅花原是極妙,被你這種人布置,便再不堪入眼了。”

阮琨碧此刻恨極了阮琨寧, 自然連帶著也恨上了謝宜舫, 彆人的冷言冷語或許還可以容忍一二,可謝宜舫的,卻決計是容忍不得的。

她此刻臉上幾乎是瞧不見一絲血色,卻依舊惡狠狠的盯著謝宜舫道:“我哪裡比她差了?難不成她的字便寫的這般好不成?還是說, ”她神色有些錯亂的掃視四周, 說不出是自語還是說與彆人聽:“你們偏幫著阮琨寧, 故意害我?!”

謝宜舫淡淡的斜了她一眼, 也不同她爭辯,隻是示意一側的丫鬟給阮琨碧遞上了紙筆, 道:“我要求的也不算嚴苛,你隻需要將自己方才所做的任意一首詞寫下來,我就算是你贏, 隻是, ”他眼底泛起一道冷光, 慢悠悠的笑道:“你真的行嗎?”

阮琨碧自然是不行的!

或者說, 曾經是可以的, 但是現在,卻絕對不會可以了。

現在用的又不是鋼筆中性筆,而是軟架子的毛筆,叫她如何用的慣?

再者, 現下的楷體,同她所寫的字體,也完全是不一樣的,簡體同繁體又是不一樣的,卻叫她如何動手?

謝宜舫給自己斟了茶,沒有喝而是擺在一邊,道:“我隻看你一雙手便知道你是個什麼貨色,你並非左撇子,用慣的自然是右手,五指纖纖,真是漂亮,”他冷冷的一笑,道:“一點習字留下的痕跡都不曾有,便是能寫上一二,也是見不得人的,這樣一個人,你還敢說你還會作詩?真是笑死人了!”

他微微抬袖指了指一側的阮琨寧,道:“阿寧三歲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