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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的錢也是無幾了,隻用了最便宜的紙,墨色寫到最後淡的都要看不出了,連自己都沒有抱多少希望,”他忽然微微一笑,那笑容裡頭說不出的感懷:“可是阮六姑娘,哦,現在應該稱公主了,可是公主,還是在諸多文章當中,選中了我那一篇出來。”

阮琨碧的臉色徹底的難看了起來:“原來如此,”

略一停頓,她又諷刺道:“不過是看中了你一時罷了,可那又如何呢?你四下裡看一看,你還不是待在這樣破舊的地方嗎?可笑你竟真心感激她!”

賀文昶麵上笑意微微:“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阮琨碧總覺得不甘心,怎麼能眼見著這樣一個有可能飛黃騰達的人綁到永寧侯府的那一頭,便壓下心頭的火氣,試探著道:“你若是肯到二皇子那裡去,能夠得到的,要比現在擁有的多得多,何必守在這裡過苦日子?”

“不必了,”賀文昶站起身,端起了自己空蕩蕩屋子裡頭僅有的茶杯之一,以表示自己的送客之意,道:“賀文昶不過一介書生,遭受過得白眼與詰難,恐怕比阮姑娘想象的還要多。那一日,我把自己的策論送到永寧侯府的時候,連自己都沒有抱多大的希望,畢竟與我同時送過去的,都是天下聞名的才子,即使公主看不上我的文章,文昶也絕對不敢口出怨言。可是偏偏,公主隻挑中我一人的策論,特意使人贈了文房四寶,由不得文昶不感懷。”

頓了頓,他繼續道:“文昶到金陵之時身無分文,難以度日。是不遠處書院的老板肯雇傭我抄書,每日二十文錢,這才勉強糊口罷了。可是我總覺得太過於巧合,我剛剛要流落街頭,便有人主動肯雇傭我,委實是太過於幸運了。後來我才知道,原是公主想要幫助我一二,卻不想拿錢財辱我,這才間接助我。”

他從小到大吃過的苦不計其數,也不是沒有人在他即將堅持不住的時候往他腳邊扔一點碎銀子博取那一點善名,可是唯獨這一次叫他覺得眼睛發濕:“公主賞識我淺薄策論,賀文昶感懷於心。可是公主為助我,竟願意為了我這樣的小人物費心思,保全我的顏麵,就為了這每日的二十文錢,賀文昶感激公主一輩子,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阮琨碧冷笑一聲:“說你一聲賤骨頭真是一點都不冤枉,也是,到底是下等人,上不得台麵,不過是二十文錢罷了,竟然能買你當牛做馬在所不辭。”

賀文昶麵不改色,道:“我賀文昶捫心自問,自己算不得君子,餓到了極點的時候,連寺廟裡頭祭祀的祭品都偷過,算不上是好人,可是,我自認為,自己也不算是小人,至少恩將仇報的事情,賀文昶便是做不來的,哪怕是現在動動嘴與你虛與委蛇,也是做不來的。”

阮琨碧緩緩的翹起自己的一邊嘴角,嗤笑道:“話說的倒是真好聽,你可知道我是什麼身份?我對付不了永寧侯府,可是想要為難你,卻並不是什麼難事!在現在,你就是死在這裡,她隻怕也不會知道!”

賀文昶麵上神色一絲未變:“賀文昶此人,三尺微命,一介書生,周身幾本舊書再加上這一座破房子也值不了幾個錢,阮姑娘高興如何便如何吧。本人雖是不名一文,可是真的砸碎了骨頭細細稱量,還是有幾斤風骨的,立足天地間,已經是足矣。”

阮琨碧這下子是真正的冷笑了起來。

雖然麵上在笑,卻也在心裡頭打定了主意——這個賀文昶必須死。

她本來就是為了拉攏將來出人頭地的他才特意過來的,既然二人談崩了,那自然不會留下他了,留著乾什麼,等他出人頭地了,反手捅自己一刀嗎?

為了自己的安全二皇子派了兩個高手隨時跟著,表麵上是兩個丫鬟,實際上卻是內功的高手,此刻倒是派上了用處,她冷冷的站起身,示意那二人等自己出去後邊動手。

左右賀文昶雖然小有名氣,卻也是無%e4%ba%b2族師友,死了也就死了,自然不會有什麼人為他張目。

就算是有人不識抬舉,二皇子也足以壓下去了。

恰在此時,一道蒼老而又有些無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賀公子可在嗎?我家先生請你過去品畫,還請務必不吝賜教才是。”

阮琨碧有點不悅,什麼先生?

她想著住在這裡頭的人撐死了也就是一個私塾老師之類的,便神色淩厲的瞥了瞥身後的丫鬟,那丫鬟會意,抬高了聲音,道:“我家主子有事同賀公子相談,還是請你家先生改日再請好了。”

“不行,不行,”那老人的聲音慢騰騰的,卻是非常有力的拒絕了:“我家先生脾氣大,想請的人還沒有請不到的,還是請賀公子先出來見一見吧。”

今日阮琨碧到了這裡之後,連續兩次知道了不識抬舉這個詞的意思,連一直端著的架子都顧不上了,冷笑道:“你家先生好生了不起,可否告知名姓,那一日叫我%e4%ba%b2自上門拜訪才是!”

“姑娘玩笑了,”那老人的聲音依舊是慢條斯理,慢騰騰的叫人想要按快進鍵:“我家先生姓王,單名一個梁字,算不上什麼大人物。可他素來不喜歡見外人,姑娘貿然上門,隻怕他是不肯見的。”

阮琨碧還以為對方會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誰知道冒出來一個從沒聽說過得名字,偏生架子又擺的這般高,當即便想要大笑三聲,還沒有來得及張開口,便被一邊的兩個丫鬟緊緊地掩住了嘴。

其中一個丫鬟麵色有些青白,聲音卻是極為謙和:“聽聞王公前往蜀中遊曆去了,卻不想在此地見到了,委實是奴婢的福氣,今日是我嗎冒犯了,還請王公勿怪。”

那老者似乎無意深談,隻是道:“請賀公子過來吧,不要叫先生久等才好。”

賀文昶本以為自己是死定了的,可是此刻眼見著峰回路轉,再聽了請自己前去賞花的人是誰,一瞬間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跌跌撞撞的走到院子裡區,推開了那一扇木門,目光發亮的盯著外頭的那名老者。

那老者似乎也不想多說的樣子,隻笑眯眯的看了看屋內,便帶著賀文昶離去了。

阮琨碧剛剛被兩個丫鬟掩住了口,再看他們後來的態度,便知道自己隻怕是碰上釘子了,可是她又想不明白,到底什麼人,會令二皇子府上出來的人也要小心對待呢?

她對於兩個丫鬟有些不滿,語氣便有些衝:“你們有沒有一點尊卑心了?哪個給了你們膽子,上來掩住我的……”

那丫鬟卻沒有吭聲,隻是急匆匆的叫了二皇子府上的人進來,道:“趕快回去稟告殿下,琅琊王氏的王公自蜀中返回金陵了,”那丫鬟意味不明的看了看阮琨碧,又低聲道:“把今日的事情,同殿下完完本本的說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  你萌的阮阮還是沒有上線︿( ̄︶ ̄)︿

第136章 所謂名士

“賤人!”

砰地一聲, 二皇子那手中的那隻青瓷杯盞砸在地上,麵色發青,眼中射出的冷光更是令人止不住發顫, 他此刻幾乎恨不得當即生撕了阮琨碧, 自然顧不上什麼形象:“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得罪了永寧侯府也就算了,居然硬生生得罪了王公!”

侍立在一邊的丫鬟們頓時眼觀鼻鼻觀心,唯恐發出一絲聲響, 惹得二皇子朝自己開火, 那個回來回稟消息的更是努力把腦袋縮回脖子裡頭, 唯恐二皇子下一隻茶杯砸到自己腦門兒上, 就是二皇子妃也是低著頭,沒有吭聲。

二皇子額頭的青筋蹦得老高, 忽的冷笑一聲,目光怨憤的可怕:“彆人想見王公都見不到,偏偏她運氣這般好, 一出門就撞了上去, ”最後兩個字, 幾乎是從他的牙縫裡頭磨著出來的:“該死!”

二皇子妃麵上也是神色凝重, 上前勸慰道:“殿下暫且不要生氣, 那無非是做無用功罷了,好生想一想辦法才是真的。”

二皇子見了二皇子妃,麵上的神色倒是稍稍好看了幾分,癱坐在椅子上頭, 一手撐額有些無力的道:“我現在腦子裡頭亂糟糟的,什麼都想不出來!她自己作死也就罷了,居然是打著我的名號出去作死!那可是王梁,世家魁首的王梁,被先帝與父皇%e4%ba%b2賜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的王梁!你叫我怎麼不動氣,怎麼靜得下心來!”

王梁今年五十有一卻尚未成家,最喜遊曆四方,少在人前現身。〓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但是他的名聲,卻並不會因為他的年低調而少半分,反而透露出濃濃的所謂的低調的奢華。

他姓氏中的這個王,是世家中的琅琊王,就是本屆榜眼王明遠所在的那個琅琊王。

與王明遠不同的是,他的輩分要比王明遠高兩輩,是王明遠的叔爺爺,也是當代琅琊王氏族主的嫡%e4%ba%b2叔父。

他是王明遠曾祖母的老來子,真正正正的老蚌含珠,比王明遠的爺爺要小上二十多歲,五十一歲的年紀,在朝堂上乃至於文壇上還算是年輕。

可這個時代的世家可不講究年紀,而是完完全全看資曆輩分的。

雖然他今年才五十有一,可真正論起資曆來,他應該跟二皇子的外祖父是一輩人,便是二皇子的嶽父見了他,也要規規矩矩的叫一聲世叔。

而且,他也是當世名士與文藝青年的最好代表。

棄經典而尚老莊,蔑禮法而嵩放達——王梁極得其中精魄,甚至於引領了一個時代文藝青年的潮流。

事實上,不隻是他,許多的世家名士,也都有這個趨向。

世家大族的教育,使得他們這類的世家子弟具有超人一等的才能,幾百年簪纓世家的底蘊,使得他們有足夠的底氣去恃才傲物。

幾百年的榮華下來,世家需要的不再是富貴,而是平安。

他們每一代都會有子弟出仕,可也隻是幾人罷了,其餘的人則會選擇或者留居祖宅守家衛業,或者遊曆四方增長見聞,或者遊學立著成一方清談名士,既不會辜負了自己一生,也不會使得家族太過於煊赫,惹來傾家之禍,葬送了百年基業。

像是崔氏出身的清河崔氏,崔博弦就是選擇了清談名士這一條路,而他的長兄則是選擇進入朝堂去闖蕩,支撐起崔氏門楣,而事實證明,這種路子是可行的。

皇家或許可以容忍世家保存下去,擁有超然的地位,卻不會容忍他們的勢力繼續擴大下去,既然世家這麼識抬舉,沒有想著把前朝的那一畝三分地占滿,那皇帝就得給他們麵子,留著他們自然也就沒什麼大不了了。

畢竟曆朝曆代倒是這樣的——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總不能皇帝跟泥%e8%85%bf子共治天下吧,那聽一聽就是不靠譜的。

再者,一家人下餃子一樣的待在朝堂裡野未必是一件好事,朝廷裡頭的職位就是那麼幾個,世家的子弟們卻有那麼多,總不能安排世家子弟去做弼馬溫吧,幾百年傳下來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又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