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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老,卻覺安然,那是歲月洗禮留下的柔和。

作為皇後的兒子,韋明玄卻不像她。

他天生一張冷硬的臉,像開了刃的劍,透著凜冽的寒光,以至於壓製住麵容的俊秀英朗,讓令人望而生畏。

皇後身邊的宮人雪琅悄無聲息的走進來,隔著簾子,在外小心回稟:“娘娘,容妃娘娘說身子不爽利,請陛下過去了……”

八皇子已然燒了五日,皇帝隻打發太醫過來瞧,卻不曾踏入長樂宮一步。

皇後不得寵也非一日,皇帝如此下皇後臉麵,卻還是頭一遭,蘇貴妃這幾日每每見了皇後,便要含笑刺幾句,容妃更是毫不掩飾眉目間的嘲諷。

在皇帝就是風向標的皇宮,隻要是不得帝寵,哪怕是皇後,日子也不會很好過。

然而皇後的聲音依舊平靜,似是早有預料:“知道了,退下吧。”

她輕輕歎口氣,語氣中帶著淡淡感傷與若有若無的失落,對韋明玄道:“你且放心,阿玦已大好了……”

韋明玄靜靜的坐在一側,沒有搭話。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皇帝的心腸有多硬,自然也不會如容妃那般不識抬舉,非是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皇帝心頭最柔軟的部分——自討苦吃。

他骨子裡的冷血與殘忍,才是最像皇帝的部分。

獨得恩寵的容妃娘娘,千萬千萬珍惜這幾年,畢竟六年後,那一位便要入宮,屆時……隻怕連站的位置,都不會為你留半寸。

隻是……他目光隱晦的落在皇後麵上,在心裡無聲的歎了口氣。

前世皇帝大行,皇後一夜之間,竟蒼老憔悴的妝粉都遮不住,他才知素來風輕雲淡的皇後,原來是深愛著皇帝的,隻是掩在平靜無瀾的麵容下,從來無人可知。

也許,他自嘲的笑一下,自己的癡心,便是像了皇後吧。

在穿越之前,阮琨寧便在係統的幫助下對這個時代有了基礎的了解,這是一個架空世界,世家仍存,新貴勢力也在崛起。

先帝自晉朝末年起兵於西北,一番混戰後奪得天下,於金陵建都,國號齊。

今上是先帝嫡出長子,在先帝在時便被冊立為太子,既嫡又長,沒有任何爭議。

等到了這一輩兒,下一任帝王的角逐,便不是那般簡單了。

元後出身隴西李氏,生皇二子,皇長女,可惜天不假年,今上登基前一年便病逝了,而皇帝對這位發妻深為悼念,登基後便追封了元後,對元後所出的一子一女也頗為寵愛。

繼後出身陳郡謝氏,生皇六子,皇八子,溫婉賢淑,亦頗有聲望。

其餘皇長子皇三女皇四女蘇貴妃所出,皇三子許昭儀所出,皇二女何淑儀所出,皇五女容婕妤所出,淑儀夫人宋氏所出皇四子早夭,皇五子成賢妃所出,七皇子季容妃所出,早夭。

皇帝並未冊立太子,其中皇長子居長,皇二子元後嫡出,皇六子繼後嫡出,各有春秋,難免成為呼聲最大的三人,在前朝上各成一派,為儲位拚的你死我活。

世家之中諸如晉陽王氏、隴西李氏、清河崔氏、琅琊王氏、陳郡謝氏、範陽盧氏、滎陽鄭氏、太原溫氏等,都是傳承數百年的鐘鳴鼎食之家,新貴之中宰相蘇氏、定國公徐氏、安國公宋氏、鎮國公狄氏、永寧侯阮氏、平遠候何氏等則是追隨先帝起兵於亂世,以戰功得封。

因世人多重世家而輕新貴,所以新貴多有迎娶世家女,而世家也很樂意與新貴聯姻以維護他們的地位,雙方都是一拍即合,是故在權貴之家乃至皇帝後宮,多聘世家女為婦,皆以此為榮。

對此,阮琨寧並不覺奇怪,。

大唐宰相薛元超晚年曾自述平生有三大憾事,其二就是未能娶山東五姓的女郎為妻,可見時人如何欽慕世家之風。

永寧侯夫婦的結合,便是新貴跟世家融合的典範,日子過得也很好。

對於阮琨寧而言,目前這個生存環境,已經是很好了。

在皇後含蓄的滿意笑容中,韋明玄走出了昭仁殿。

晚風這樣輕柔,令他覺眼前一切皆似夢——叫他不想醒來的夢。

夢中他不是威儀天下的帝王,可以睥睨天下,他還是繼後所出的皇六子,還要仰仗父皇在皇宮裡喘熄,有囂張的皇長子,隱忍而狠毒的皇二子,心懷鬼胎的後妃們,一切都壓抑的令人發狂。

可是,有什麼關係呢?

這裡有他的阮阮在,有他們的未來可以改,還有很長很長的人生要一起度過,他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呢。

直到韋明玄在宮門處,遇見了豐神俊朗的榮王,才終結了他的好心情。

榮王是皇帝胞弟,韋明玄的皇叔,更是韋青柯的父%e4%ba%b2,阮阮前世的公爹。

榮王妃是清河崔氏嫡長女,永寧侯夫人的胞姐,也是在她的一力促成下,阮阮最終嫁入了榮王府。

平心而論,韋青柯是個很好的人。

從始至終,他既沒有做錯什麼,也不曾辜負阮阮。

他們夫妻相得,兒女雙全,平安喜樂的過了很多年,是金陵夫妻的典範。

可即使如此,韋明玄還是壓抑不住心裡那頭叫做不甘的凶獸。

為什麼呢?

大概,是因為阮阮的歡喜,並不是我給的吧。

——明明最早阮阮是屬於我的,不是嗎?

這叫我如何甘心呢。

榮王畢竟是長輩,處於出於禮節,韋明玄上前見禮,掃一眼榮王前去的方向,道:“皇叔可是要回府?”

皇六子平日忙於功課騎射,從不懈怠,似這般閒逛還是很難見的,榮王頗有幾分吃驚遇見他,但還是隨和的笑道:“是呀,今日無事,便舉家一道入宮了。”

舉家?

韋明玄微微一怔:“叔母與堂弟……”

榮王不覺有什麼不好答的,便道:“永寧侯夫人添了位姑娘,王妃掛念,便急匆匆去了。”

韋明玄麵容有轉瞬的僵硬:“——青柯堂弟?”

“聽說姨母家添了小妹妹,他倒高興的很,嚷要去見,還打發下人回府,取他的玉蜻蜓,預備討小妹妹喜歡呢。”

榮王不曾察覺出韋明玄眼底異色,雲淡風輕的答了一句。

第3章 打臉

阮琨寧關注三房,並非無緣無故。

崔氏求了母家,在阮承瑞三歲時,重金聘一位族叔為西席,指點阮承瑞識文斷字、詩書儀禮。

三房庶子阮承峻同阮承瑞年紀相仿,很能玩到一起去,阮承瑞待他極%e4%ba%b2近,便求了崔氏一起進學,耐不住兒子軟磨硬泡,崔氏便應了。

阮承瑞是標準的頑劣性子,每每惹是生非,進學不過兩年,先生的手板都被打壞了極快,連連搖頭,隻說他不是讀書的料。

相反的,阮承峻卻頗有天分,崔先生提起他時,每每讚譽有奇才。

或許是陰謀論了,阮琨寧總覺得,阮承峻是踩著阮承瑞搭建自己的好名聲。

雖說自己表麵上是一個嬰兒,裡子卻是活了近三十年的成年人,惡意揣度一個六歲幼童或許有些過分,但想想其中蹊蹺,實在是容易讓人多想。

許是因為經曆了末世的殘酷,幾乎是下意識的,阮琨寧習慣用最陰暗的思想揣測彆人。

這個阮承峻,同生母秦姨娘一般,素來都是走小白花路線的,人前楚楚可憐彬彬有禮,至於人後?

早早的小白花能在主母眼皮子底下過得這般滋潤,生三房唯一的兒子,還養的結結實實,這般受人稱讚?

比如眼下,阮承瑞在崔氏暗含威儀的目光下終於承認,半月前自己被崔先生罰抄《禮記》十遍,實在是抄不完、苦惱不已的時候,阮承峻體貼的用了他的字跡幫他抄了五遍。

那麼厚一本,怎能讓五歲的阮承瑞不感激。Θ思Θ兔Θ網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在Θ線Θ閱Θ讀Θ

雖然最後還是被戳穿,而且將崔先生氣走了,但阮承瑞依舊很感激阮承峻。

阮承峻當然向崔先生澄清了,這是他自願的,並非受到逼迫,卻也並無什麼用處。

崔先生隻覺是阮承瑞偷懶,逼阮承峻去代寫——就他們的身份來看,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阮承峻素來又會說那些含含糊糊曖昧其詞的話,便更糾纏不清了。

阮承瑞說完之後,頗有幾分氣短。

他雖年幼,卻也知崔先生是母%e4%ba%b2回外祖家求的,就這麼被自己氣走。卻不知日後會如何令母%e4%ba%b2蒙羞。

到底是五歲的孩子,說完便垂頭不語了。

崔氏笑了笑,並沒有責備他,隻含笑道:“不是來看妹妹麼,怎麼低著頭?”說著,便令奶娘將阮琨寧抱低一些,好叫姐弟倆仔細瞧瞧妹妹。

阮琨煙長眉妙目,鼻梁高挺,雲髻低垂,一支金崐點翠梅花簪斜斜插就,清亮的眸子裡帶著柔柔關懷,溫婉卻不顯軟弱。

阮承瑞虎頭虎腦,濃眉大眼,一見就是那種愛惹禍的壞小子。

阮琨寧看了看,還是覺得自己更喜歡阮琨煙一些,

這麼想著,她眼睛看著阮琨煙眨了眨,十分可愛。

崔氏道:“呀,阿寧更喜歡阿煙。”

阮琨煙是長女,前頭照顧過年幼的阮承瑞,是故對於照顧新生的孩子很有經驗,輕輕將阮琨寧抱起%e4%ba%b2了%e4%ba%b2,才對崔氏打趣道:“怎麼,阿娘竟吃我的醋不成?”

崔氏輕斥了一句“你這丫頭”,也同屋裡侍女們一起笑了起來。

男孩子發育的晚,阮承瑞比長姐矮許多,瞧不見被抱起的阮琨寧,當即拽了拽長姐衣袖,撒嬌道:“我還不曾見過阿妹呢,你們都瞧了,總該輪到我了吧。”

阮琨煙瞥了他一眼:“你才幾歲?哪裡抱得起來?”

再者。弟弟一向都是歡%e8%84%b1性子,失手摔了幼妹如何是好?

隻是這種話直接說出來卻是令弟弟臉麵上不好看,阮琨煙自不會說出來。

崔氏將阮琨寧接回了懷裡,衝著她柔聲道:“阿寧,我是你阿娘。”隨即又示意道:“那個大一些的是你阿姐,小一點的是你三哥,以後可要好好相處。”

阮琨煙還未答話,阮承瑞便眼神亮晶晶的喊道:“阿寧,哥哥是很厲害的哦,會好好照顧你的那種!”

崔氏笑了笑,又繼續道:“你叔公過世,阿爹回河西奔喪,卻是不在,你長兄承清在衡山書院念書,要過兩日才能回來——前幾日他寫信,還問起你呢。”

正說著,便有外頭的仆婦掀開簾子:“夫人,秦姨娘帶著二公子來了,正在院子外頭候著呢,您見是不見呢?”

話音一落,屋子裡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間。

崔氏不曾言語,隻神色微凝,燭光下竟帶有一絲利器的冷銳。

李嬤嬤微微低頭,掩住目光裡的鄙夷神色:“夫人累了,還是不見為好,奴才去打發了她?”

崔氏淡淡的笑開了,燈光下,她麵容格外柔和雅致:“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見不得。”

頓一頓,她道:“叫他們進來吧。”

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