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討厭到難以下咽。
可今天這杯是個例外,他分了三次才乾完,全程都想放下說這酒我不喝了,我需要時間再去想想,你不能自說自話就把事情翻篇了,然而最終放回桌麵的杯子,還是見了底。
冉霖看著空杯,心下一片釋然。
劇組殺青了,這件彆彆扭扭的小事也解決了,再沒有比這更圓滿的收尾。
陸以堯看著冉霖一臉從五指山下解放出來的新生光彩,看著他伸筷子夾過來最後兩個雪綿豆沙,看著他沒心沒肺地大快朵頤,莫名有點想掐掐他那鼓起來的腮幫子。
怎麼就翻篇了。
怎麼就結束了。
怎麼就你說喜歡就喜歡,你說放棄就放棄了,不需要征求一下“被害者”的意見嗎!
但轉念一想,他的願望不就是“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嗎,現在這個結果不是符合預期,簡直是遠遠超出預期,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叮。
熟悉的微信提示音打斷了陸以堯紛亂的思緒。
是冉霖放在桌上的手機。
冉霖也停下嘴巴,疑惑地拿過手機查看,結果沒兩秒,臉上的表情就從“剛逃出五指山”變成“又戴上緊箍咒”。
沒等陸以堯問,冉霖直接看向他,低聲道:“張北辰。”
陸以堯立刻警惕起來,什麼喜歡不喜歡翻篇不翻篇都拋到了腦後:“找你?”
“還是找我們兩個,”冉霖道,“說是知道我們今天殺青,問我們什麼時間離開橫店,能不能再一起吃個飯。”
陸以堯嘴%e5%94%87抿成直線,良久,問:“你怎麼想?”
“會不會……”冉霖帶著一心希望猜測,“是想和我們坦白?”
陸以堯沒肯定,也沒否定,隻淡淡道:“那這個時間拖得有點久。”
冉霖懂陸以堯的意思,事實上,他對於張北辰的這頓飯,也沒抱太大希望,總覺得試探的成分多,坦白的成分少,而且劇組提供的返程票也是明天一早的,不是不能改,但改起來會很麻煩。
而且,如果張北辰真有坦白的意思的話,其實吃飯也好,電話也好,哪怕隻是一條微信,都可以做到。
眼見著冉霖起身,陸以堯奇怪道:“你乾嘛去?”
“打電話。”冉霖說。
“給他?”
“嗯。”
“打了你說什麼?”
“看他說什麼。”
“打電話行,但你彆犯傻……”
“大哥,”冉霖忽然叫了劇中對陸以堯的稱呼,“我比你機靈一萬倍好嗎。”
陸以堯囧,這人不僅是稱呼,連口氣都非常方閒了。
不自覺帶上笑意:“去吧,方小爺。”
冉霖拿著手機走到相對安靜的角落,靜下心醞釀片刻,才撥通張北辰的號碼。
那邊接聽得飛快:“冉霖?”
“嗯,”冉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殺青宴還沒完呢,有點吵。”
“沒事,”張北辰問,“收到我的微信了?”
冉霖說:“收到了,但是可能聚不上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得走。”
“哦……”張北辰的聲音有淡淡的低落。
冉霖心裡劃過一絲異樣,說不清是難受,還是不死心。
“你有事嗎?”他聽見自己這麼問,“有事的話,電話裡說也行。”
聽筒那頭沉默下來。
可能是一瞬,也可能很漫長,冉霖全神貫注地等著,模糊了時間流逝的速度。
終於,電話那頭的聲音明亮起來,似乎連最初的一絲低落,都沒了:“沒什麼事,就是一起在這邊幾個月,才聚了一回,太可惜。”
冉霖眼裡的光黯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才道:“是啊,有點可惜。”
兩個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沒的,多數是拍戲心得,冉霖莫名不想再聊更多,最後草草結束通話。
轉過身,陸以堯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正站在背後。
“怎麼說?”他問。
冉霖歎口氣,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陸以堯了然,聳聳肩:“能想到的,彆太在意。”
冉霖搖搖頭,真心道:“沒事。”
確實沒事。
已經過去一段日子了,忙碌的工作早衝淡了難受,之所以打這個電話,隻是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幸。
或許這件事裡張北辰未必是主導,再極端點假設,最初的時候他可能都不知情。可事情一爆發,連他都能懷疑到張北辰,他不信張北辰自己不起疑。而經紀人,幾乎不可能瞞著自家藝人去做什麼事,即便瞞了,事後也必須要坦誠應對質詢,否則藝人一定會炸,萬一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那時候隻能是兩敗俱傷,得不償失。
所以張北辰可能是策劃者,可能是知情者,但肯定不是無辜者。
一如當初默許團隊炒作的自己一樣。
張北辰的微信打斷了之前的話題,想再續,也續不上了。
重新回到座位坐下的陸以堯和冉霖,不知怎麼就聊到了演藝圈的奮鬥之路。
話頭可能是冉霖起的,他的原意是想說換個角度,其實能夠理解張北辰,因為想在這個圈子裡混出名堂,太不容易了,而混出名堂之後想保持住,更要千倍百倍的小心,所以不能出事,出一點事,也會讓人非常緊張,有時難免會走極端。
但後來說著說著,就分享起了自己的摸爬滾打史,怎麼因為照片紅的,怎麼簽的公司,出道以後都演過哪些小角色,一樁樁一件件,趕上自傳了。
講到後來冉霖覺得有賣慘嫌疑,及時止住話頭,和陸以堯說:“彆光聽我講,也說說你的。”
陸以堯沒跟任何同行透露過出道史,哪怕是姚紅,最初也是在公司要求下,帶的他,對於他怎麼進的公司,進公司之前的一切情況,略知一二,但推測多過實錘。
從前的他曾無數次想過,可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交到一個圈內的知心好友,然後他們清風徐來,月下聽海,相對聊起各自過往。
理想與現實的差距過於遙遠。
沒有清風,隻有空調,沒有月下,隻有電燈,沒有海浪,隻有喧囂的觥籌交錯和滿眼的杯盤狼藉,桌對麵還有兩個醉倒睡著的男同胞。
但他就是講了,還講得認真細致,生怕與事實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我中學就去英國念書了,念到大二的時候正好八年,人都說七年之癢,我是在第八年爆發,一門心思就想回國。我念的是戲劇專業,正好有個一起念書的朋友,家裡涉足一點娛樂業,就通過關係把我介紹到奔騰時代了。我第一個演的角色就是男三,後來就男二,男主……”
似乎發現自己的履曆頗為蒼白,陸以堯說到後麵繼續不下去了,隻能真誠地看向冉霖,做了總結:“就是這樣。”
冉霖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羨慕嫉妒恨:“就是這樣?你還想怎樣……”
現在連抗日神劇裡都禁止給主角這麼開掛了好嗎!
吐槽完,冉霖又想起一件事,問:“大學沒念完,不可惜嗎?”
“如果是記者采訪,我會說可惜。”
冉霖聽出了話外之音:“我問呢?”
陸以堯眼睛慢慢彎下來,像被風吹過的桃花瓣:“你問,就是大實話,還好。”
以往,冉霖最害怕陸以堯笑,一笑,他的心臟就會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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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會兒,他奇異地很平靜,隻覺得這人好看,純欣賞的那種好看,一笑,周圍聲音就都沒了,好像隻剩下輕風拂麵,還有淡淡的花草香。
“你家裡也不介意嗎?”
“家裡很來就想我讀商學院,我故意作對才選的戲劇專業。”
“所以你選擇不是因為喜歡演戲?”
“喜歡談不上,頂多算是有一點感興趣。”
“……”
“你那是什麼表情?”
“我想代表所有愛表演但是沒機會的人拿蛋糕呼你。”
“為什麼是蛋糕?”
“你不是不喜歡甜食嗎。”
“……”
揍人也揍得這麼溫柔,也就冉霖了。
陸以堯鬼使神差又夾起那塊雪綿豆沙咬了第二口,有點涼了,口感顯得更甜,但好像……也還不錯。
冉霖其實很想問,為什麼在選專業這種人生重要方向上,和家裡作對這麼隨意的理由成了第一要素,但轉念,自己學了西班牙語,好像也並沒有對人生造成什麼重要影響。
況且,總覺得陸以堯不願意聊太多家裡,他還是繼續羨慕這位男神開掛的職業生涯比較安全……
“求保密。”
正胡思亂想著,耳邊傳來陸以堯的請求。
冉霖沒反應過來,問:“保密什麼?”
陸以堯四下看兩眼,倒真是一副警惕模樣,確認安全,才低聲道:“我是關係戶。”
冉霖囧:“後麵的角色也是?”
陸以堯:“那不是,男三演完就有一些人氣了,後麵再沒缺過機會。”
冉霖絕望地看著他:“要不是太了解你,知道你隻是在陳述事實,我真的會生氣。”
陸以堯聞言樂了,不過笑完,他又正色起來,輕歎道:“我爸說過,太順遂不是好事,一個人如果太順了,後麵肯定有坎兒等著。”
冉霖驀地想起,自己爹好像也說過這方麵的,但跟陸以堯的%e9%b8%a1湯型老爸好像有所區彆……
“想起來了,”冉霖輕叩一下桌子,“我爸說,遇見順的,就會一順百順。”
陸以堯哭笑不得:“那到底該聽誰的?”
冉霖很認真地想了想,給出方案:“結合著聽。”
“那你爸有沒有說過遇見難關怎麼辦?”陸以堯忽然問。
冉霖心中驚訝,因為他爸還真說過:“大不了不乾了,回來當包子鋪少東家。”
陸以堯愣住:“你家是做餐飲業的?”
冉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