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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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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朝中怎樣變故,總是到了過年的時候。

許璀身上的傷漸漸好轉,便也被姚辛羅白等人接回了公主府, 安頓在北苑,又有深蘭深竹領著侍女們殷切伺候。

不過趙淑沒露麵——至少在許璀醒著的時候沒有出現在他的麵前, 在夜深人靜時候,或者忙完了朝政大事, 趙淑就寢之前,便來北苑看一看他,看過了,就轉頭回去書房休息。

兩人誰也不提見麵的事情,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在府裡麵裝作是不認識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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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機是在一日清商閣的老板段清之來看過許璀之後出現的。

那天風和日麗,是冬天難得的晴朗天氣。

段清之來探望許璀,又好生關切了一番他的傷處,還貼心地問了問他之後想如何打算,還想不想去南邊,如果開春去南邊他可以借到一條船走運河比較方便之類雲雲。

趙淑下朝回來聽著深蘭說了這些,頓時便有些坐不住,連奏折也懶得看,衣服也沒有換,便去了北苑。

進去北苑,隻見許璀正在廊下的躺椅上曬太陽,肚子上蜷著大白,腦袋上頂著小白,十分愜意地閉著眼睛。

趙淑在門口略站了站,垂眸思索了片刻,便先讓深蘭等人退下,然後才慢慢地走到了許璀旁邊去。

她毫不客氣地擋住了太陽的方向,又伸手把兩隻貓都拎起來放到旁邊去,然後對上了許璀慢慢睜開的還有些迷蒙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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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你還要去南邊?”

兩人同時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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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璀愣了愣,仿佛有些尷尬地抓了抓頭發,露出了一個有些難為的神色。

這神情看在趙淑的眼中,便好像是他果真想走,她心中有些酸澀,糾結地伸手去抓了許璀的手。

因為受過傷,又才剛剛養好了一些,許璀的手是冰冷的,還帶著幾分骨瘦如柴的感覺。趙淑低著頭,好半晌才道:“你……能不能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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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聽我說完!”

又是同時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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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璀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隻好等著趙淑說下去。

“我喜歡你。”趙淑抿了抿嘴%e5%94%87,手上十分含蓄地與許璀十指交握,說出來的話卻大方磊落了,“不管是以前那個蕭胥,還是現在的許璀,我都喜歡你。你……留下來好不好?”

許璀偷偷地翹了翹嘴角,心滿意足地抓住了趙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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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

“而且你是我的駙馬你根本就不能走的!”

第三次同時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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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許璀忍不住笑出聲了。

“我沒有開玩笑。”趙淑特彆認真地看著他,目光堅定,還閃爍著誌在必得的光芒。

許璀依稀記得,上一回趙淑露出這樣神色,是在許多許多年前,她偶爾與自己聊到了天齊朝中種種,發誓說一定要把皇位拿到手,送到趙均手中的時候。

“我是認真地。”趙淑說道,“你要留下來。”

“我其實並沒有準備走。”許璀伸出另一隻手,攬住了趙淑的腰,拉了她坐在了自己的懷裡,然後看到她露出一個驚慌失措的神色想要站起來。

“你%e8%85%bf上還有傷!”嚴厲的語氣。

“在膝蓋上,不在大%e8%85%bf上。”許璀拉了拉她的袖子,“我這樣躺著,你其實坐在我的小腹上。”

趙淑將信將疑,但還是堅持地站了起來。

然後,她才忽然意識到剛才許璀說的話。

他說——他並沒有準備走。

她眨了眨眼睛,盯著許璀看了許久,眼中的欣喜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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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不早說?”許久之後,趙淑有些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讓我說。”許璀再一次把趙淑拉到了自己懷裡,“%e8%85%bf已經好了,太醫都說好了,走路都可以不用拐杖了……”

趙淑小心翼翼地不太敢用力,但也還是滿足了許璀的心願,在他懷裡小小地趴了一會兒——隻是一小會兒,兩隻被趙淑放地上的貓便輕巧地跳上來,加塞在了兩人之間,慢條斯理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下來了。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許璀一手摟著趙淑,一手摸著大白和小白,倒也生出了幾分歲月靜好,時光悠長的閒適。

而下一刻,趙淑站了起來。

她拍了拍身上沾到的貓毛,從容不迫道:“那中午的時候,就在北苑擺飯吧!我一會兒過來和你一起用膳。”

許璀眨了眨眼睛,帶著幾分不敢置信與意料之中,看著趙淑出了北苑,往書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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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的趙淑,也應當是這樣。

比男人還要強悍幾分,沒有那麼多小女兒的姿態。

也應當是……把朝政和家國放在最前麵,把感情和私事放在之後。

他喜歡的是這樣的趙淑,也並不希望她去改掉這些,做一個賢妻良母。

他摸了摸懷裡的大白小白,此刻陽光正好,也恰好適合再眯一會兒,打個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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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均是在除夕的夜裡駕崩的。

那時候趙淑正與許璀一起在自己府裡麵放煙火取樂,又在說等明年時候,可以兩人一起離京玩耍,不再問朝政之事。

邢峰一臉驚慌地找到公主府來時候,趙淑還有些莫名。等到邢峰說了趙均暈過去,連太醫都無計可施時候,趙淑臉色微變,一邊吩咐了許璀在府裡麵好好守著,然後便跟著邢峰進了宮。

按照往年慣例,在除夕的夜裡,趙淑這樣的宗%e4%ba%b2應當是在宮中與趙均和他的後妃們一起守歲的,但今年因趙均病著,他的後妃們蕩然無存,隻有一個還沒滿月的小皇子,於是這守歲之說不了了之,趙淑才回府與許璀一起。

她進到了宮中,在興安宮中沒有見到趙均,等邢峰去問過,才知道方才趙均精神忽然大好,便讓人抬著他往披香殿去了。

趙淑心中直覺有些不妙,便往披香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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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快到披香殿,便見披香殿燈火通明,仿佛當年一樣輝煌壯麗。

趙淑進去殿中,看到趙均坐在正殿的軟塌上,出神地看著兩邊的陳設。

在燈火照亮之下,趙均的臉色呈現出了異樣的潮紅,顯得十分病態。他見到趙淑進來,溫和地笑了笑,隻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道:“阿姐來陪我守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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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淑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守在門外不敢進去的太醫們,然後帶著幾分不安地笑了笑,道:“是,進宮來才發現,你到這裡來了。”

“我夢見母後了。”趙均嘴角揚起來,“便來這裡看一看——阿姐來陪我坐一坐吧!”

趙淑忽然覺得心酸,她走上前去,在趙均的身邊坐下了。

而趙均卻不說話,他小心翼翼地靠在趙淑的肩膀上,長長地鬆了口氣,過了許久才道:“上一回和阿姐挨得這麼近,還是在西秦的時候。”

趙淑低頭看著他,眼眶微微溼潤:“那時候你還是個小孩子。”

趙均輕輕地笑了笑,聲音有些喑啞:“阿姐那時候也是小孩……兩個小孩……去西秦做質子。”趙均喃喃低語,“母後在天之靈,那時候一定很難過的吧……”

趙淑靜默了許久,道:“都已經過去了。”

“阿姐能最後一次……原諒我嗎?”趙均低聲問道,“得不到阿姐的原諒,我都不知要怎麼去見母後。”

聽著這句話,趙淑忽然哽噎,眼淚直接從眼眶湧了出來。

“我聽信了韋弘的話,他教導我所謂的帝王之道,他一直一直對我說……這天下隻能是皇帝一個人的……我聽了太多太多次,太多太多次……就開始真的相信了。”趙均斷斷續續地說道,“他說……留下蕭珊還能作為將來遏製阿姐的利器……我也信了……”他顫唞著抓住了趙淑的袖子,“我知道……我知道這是因為我原本就自私……”

“已經過去了。”趙淑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珠,“我不怪你。”

趙均聽著這話,臉上浮現了幾分高興的神色,就好像小孩子得到了誇獎一樣。

他從懷裡摸出了傳國璽——他自從從趙淑這裡得到了它,就一直隨身帶著——他交到了趙淑的手中。

“這天下……交給阿姐吧!”他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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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福七年,趙均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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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均去世之後,天齊朝中因為繼位人選爭吵了一番。

趙淑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登基為女帝的時候,卻安靜地沒有任何動作。

朝中因為趙淑登基或者選擇宗室子登基這樣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然後趙淑便提出了直接讓趙均的那唯一的還沒滿月的小皇子來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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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統。”她帶著幾分揶揄地看著朝中爭吵的大臣們,“皇室血脈正統。”

大臣們忽然像被點了%e7%a9%b4一樣都失了聲,既然吵不起來,那便也無法抗爭了。

這還沒起名字的小皇子福澤深厚,剛出生就做皇帝,連登基大典都是趙淑抱著走完了流程,然後便從繈褓到尿片,統統都用上了明黃的顏色。

不是沒有幾分滑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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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私下的時候,謝燕春便向趙淑道:“我以為阿姐會直接做皇帝,怎麼還是抱了這麼個小傀儡出來?”

“將來我還要帶著我的小駙馬四海逍遙去,不想被這皇位給困住。”趙淑此時抱著咿呀笑著不知在說什麼的小皇子說道,“還沒給皇帝陛下起名字呢,禮部也不知要商量到什麼時候去。”

“小名總有吧?”謝燕春也知道禮部要給皇帝起名字的事情,“總不能小陛下小陛下這麼喊。”

“可有可無,這天下誰會喊他的名字?”一旁坐著的許璀倒是覺得無所謂,“或者等他長大了,再給自己起一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