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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攜寧太醫回來了。

那寧太醫見了禮後,上前來給她請平安脈。他調息交替左右手把著,良久方起身道,“娘娘近來身子已調養的差不多了,藥多無益,過些日子便可將補給藥物也停了。”

他一麵說,一麵收拾診箱。

“寧大人,今兒的……”

還不待她說完,寧何便笑道,“娘娘是想問今日的避子湯?陛芐體諒您體弱,要宮人不必給您送了。”

她心口一緊。儘管明白這是宮妃的所需經曆的,但還是忽略不了心中的抗拒。

她張了張%e5%94%87,終是沒說什麼,遣木香將人送了送他。

偌大的大殿中,瓊窗朱戶,磚上落著白日的光,因映著雪,格外透亮些。她不自主撫上自己的小腹。

她並未做好承擔這份責任的準備。一想到他希望她這處能孕育個小生命,她心中就發慌。

她連自個兒都難以護全,更彆說一個嬰孩。

如此想著,她的指尖微微蜷起,落在%e8%85%bf上。

木香送了人進來,她忽而又想起木靈的事來,便抬眼問,“你可與木靈知會了她可以出宮的事兒了?”

木香的表情有些古怪,半晌才道,“娘娘,木靈一早便離開了。”是有女官來將人帶走的。那會兒天尚未大亮,若非她起得早些,怕是還碰不見人。

阮玉儀的神色怔鬆了一瞬。

她垂了垂眸,“如此便好。”出了宮的宮婢,會拿回自己的文契,也就不再是奴籍了,可以如尋常百姓一般嫁人。

若碰上主子和善的,再從指縫間漏些金銀珠玉,那嫁資是要比尋常布衣還要豐實不少的。

這便算是這些年頭的情誼了。不過一大半宮婢還是不願出宮的,畢竟若非家中困苦,也不會給人做小伏低去。如此一出宮,自然是沒有落腳處的。

據她所知,木靈便是這般情況。

“宮裡可有說為她安排住了處?”她問。

木香搖頭,“不曾。”

她思忖了會兒,忽地憶起阿娘給她湊出來的嫁資中,似乎在遠郊有處宅子。她著木香將那份單子取來一瞧,果真如此。

宅子雖不算大,可住上一兩個人,還算得舒坦的。

“這處宅院便先與木靈住著罷,”頓了下,又添道,“尋一個同日出宮,且無處可去的姑娘一道,兩人相伴,也好過些。日後若有甚不便,再分開不遲。”

話雖如此,木香心裡卻清楚,小姐這是憂心木靈會做傻事。

阮玉儀收拾了一木匣的銀錢並幾支首飾,著人一道給她送去,這才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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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日將至,這個在民間極重要的日子,宮裡自是也少不得要舉辦宮宴。

女官送來了一些誥命夫人與貴門小姐的名單,雖是已列好了,也仍是需要她過目,再看看是否還需要何添減。

淑妃不在,各項繁瑣的事宜自然儘數落在了她的頭上。

也不知是忙壞了,還是旁的什麼,近幾日原該來葵水的,卻遲遲不見影子。這使得她難免心慌胡想。

阮玉儀放下手中單冊,呷了口手邊的茶水,溫熱的水下肚,似乎渾身都鬆快了些。

“娘娘。”木香端了新做的荷花酥來。

她瞥了眼白瓷碟上的點心,忽覺沒什麼胃口,便要木香先放在一邊。

這會兒稍閒了些下來,小腹處的墜脹感才愈加明顯。她枕著臂,趴在幾案上,蹙了會兒眉,方才反應過來。

她喚木香去取了月事帶來,邊暗自鬆下一口氣。而來了小日子,也正好借此躲開侍寢。

夜裡,月色如水,溶溶蕩蕩流淌至窗下。

薑懷央剛自刑部回來,正鬨心時候,原想回寢宮早些就寢,可不知怎的,路過長安宮時,他聽見自己開口叫轎輦落下。

宮中隱約還點著燈火,他在原處立了會兒,方才舉步往裡走。

小娘子正在梳洗,鬢邊被水打濕,貼在頰上,烏發雪膚,即便鉛華弗禦,依舊容色灼然,使人不敢久視。

他從背後環住她的腰肢,明顯感覺她的身子僵了下,緊接著放鬆下來,回身勾他的脖頸。

她眼中似也含著朝露,水盈盈的,“陛下來得不巧,臣妾正梳洗呢。”

“有何不巧,你繼續便是。”他不甚在意。

回過身來,她方才嗅見了他身上微弱的血腥味,心裡咯噔一下,蹙起了秀氣的眉,偏生還不敢去問。

他卻注意到了她神情的變化,主動道,“剛從刑部回來,許是沾染了什麼氣味。下回定記著換了衣裳再來泠泠這處。”

他這是察覺到了她的感受?她是不喜血味,這會使她感到莫名心慌。隻是她分明覺著自己並未表現得很明顯。

她的眼睫顫了顫,身子放鬆下來,借著他言辭間還算溫和,道,“臣妾今兒來葵水了。”

嬪妃來月事俱應上報,他自是知曉的。

薑懷央聽聞,不由挑了下眉,不揭穿她的小心思,轉而問,“小腹可還如上回一般疼?”

她乖順地搖頭。

他心中暗暗記著要著人備了防止腹痛的藥,也當真沒如何她,隻摟著歇了。

翌日清晨,薑懷央輕手輕腳起來時,小娘子還睡著。知她睡眠淺,特囑人點了些安神香,看來是起作用了。

烏發遮住她小半張臉頰,一隻胳臂露在錦衾外,寢衣幾乎滑至肩處,露出大片雪膩。

身上的燥熱催使他俯身,在她額心落下一%e5%90%bb,又恐將人吵醒,不敢再做彆的。

宮人進來侍候更衣,動作至一半,驀地滯住。

他順著宮人的目光看去,手腕偏上些的位置,昨兒去刑部新添的傷已結了痂,痂邊用石黛描了朵花,看樣子像是木槿。

——想也知道是誰乾的。

他的心口變得分外柔軟。他忽而明白,自己哪裡是隻食髓知味。

宮人垂著手,聽見跟前的新帝似乎輕笑了聲。

第196章 死訊

養心殿中,岑禮垂手稟著長安宮的近況。

上首處,薑懷央雖手中持著筆,注意力卻並未在奏折上,而是聽了一耳朵。

他正抬首要人下去,殿門忽然被推開,冷風灌入,侵肌蝕骨的寒涼。

溫雉臉色發沉,碎步進來後,至近前處低聲道,“陛下,娘娘放出宮的那婢子——”他頓了下,方才吐出三個字:

“自儘了。”

短短幾個字,卻使得大殿中氣氛冷然下來。此事本不該稟至聖前,但畢竟事關那位,且再如何說也是個心腹丫鬟。

岑禮心下大駭,垂首斂目,隻當做沒聽到。

他神色未變,淡聲吩咐,“暫且瞞著,莫要讓她知曉。”若叫那小娘子知曉了,又不知該如何傷心。

“是。”

偌大的皇城中,雪花飄揚蹁躚,今歲的冬似乎異樣地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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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傳信的宮人照例去長安宮稟了木靈的近況,隻說是一切安好。

近來雖忙於臘日宮宴之事,阮玉儀卻也還記掛著出了宮的木靈,聽見佳信,才安了心。

“要你送去的糕點可見她用了?”她邊描花樣子,邊隨口道。往常木靈是最饞她木香姐姐的手藝的,總賴著她向她討吃食,這回出宮,想來也會想念木香的手藝。

良久不聞那宮人出聲,她抬眼看去。

宮人被這目光弄得一激靈,反應過來後,隻簡單道,“用了。”這也是怕多說多錯。

她%e5%94%87角含笑,要木香賞了人。

那宮人自是謝過退下,隻是下台磯時心不在焉的,差點沒摔著。他站穩後,抹了把額角的虛汗。~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送出來的木香見他神色不對,問,“這是怎麼了,我們娘娘很可怕?”

“哎喲,”宮人這會兒也顧不得回想自己方才是否有言語不妥當處了,連忙道,“姑姑哪裡的話,誰人不知槿妃娘娘待下寬和呢。”

木香定定地看著他,“那你慌什麼?”

宮人搖了幾下頭,“姑姑怕不是看錯了,奴才這是差點摔了才慌的。”

這話說得前言不搭後語,也不知究竟慌沒慌。木香聽出些苗頭來,逼著問,“說是不說?……難道是木靈將食盒打翻了?”

她越說越覺得有可能,那小丫頭素來冒失。

宮人見走不%e8%84%b1,一跺腳,索性說了出來,“那位姑娘已經沒了。”

木香麵上一僵,“什麼意思?”

“就是死了。”

她張了張口,終是什麼也沒說出來。怎麼會呢,明明前兒還著人送了信來,跟她抱怨與她同住的姑娘和蒼耳似的,日日跟在她後邊盯著她。

明明送她出宮時,還見她笑語嫣然。

宮人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生硬,歎了口氣,“唉,宮裡受了這般苦的姑娘,從來沒見一個能挨過來的。姑姑節哀,隻是主子那邊,陛下還吩咐萬萬不可知會的。”

她點頭,混應著,“我曉得了,曉得了——”

那宮人再與她說什麼,她便聽不分明了,什麼時候走的,也不曾意識到。

她站在風下吹了會兒,吹得手腳寒涼。直至屋內傳來小姐喚她的聲音,她驀地回了神。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彎出一個笑來。

指尖抵上門,她才發覺自己的手在顫著。

屋內,阮玉儀仍在描著手下的花樣子,見木香臉色蒼白,隻當是冷到了。她拉過對方的手,果然被冰得一激靈。

她將膝上的袖爐塞給木香,打趣道,“這是玩雪去了?將手弄得這般冷。”

袖爐的溫度傳遍四肢百骸,木香笑答,“不過外頭冷些,哪裡就是去玩雪了,奴婢都多大人了。”

“也是,”她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隨口道,“也隻有木靈那般小孩子氣的,才會念叨著要耍雪了。”

可是今歲的冬,雪下得這般漂亮,木靈還不及去玩雪呢。

木香%e5%94%87角弧度不變,側過首去看窗外。小姐畏寒,窗子一向是關著的,隻有在內室呆著時,才開了窗子透透風。

這會兒雪落在窗紙上,發出窸窣的細碎聲響,像是蟲兒在蠶食著這不知儘頭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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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大約小憩了大半個時辰,木香便進來喚人。卻見阮玉儀側臥在榻上,眉間蹙著,睡得不甚安穩的模樣。

木香幽幽歎了口氣。小姐麵上雖不顯,可她能感覺到,小姐還是舍不得木香出宮的。隻是如今——

她輕輕去推阮玉儀的肩,“小姐,該醒來了。”早上起的就比尋常晚了,這會兒若再一直睡著,還不將人睡壞了。

她嚶嚀了聲,眼睫顫了兩顫,才睜開來。睡夢中就含在眼中的淚,終於攢不住,滑了下來。

她隨手拿抹去,支起身子。

見她坐了起來,木香一麵替她重新散挽了發,一麵道,“宮裡新來了樂師,是個會琴的,娘娘可要見見?”

她撫著衣裙的褶子,“樂師?”

“聽說是陛下新招的,專給娘娘解悶來的,”木香道,“現已候在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