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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出走。

半晌,花甕中已積攢了一個底的雪了。

“姐姐真是好雅興。”有人拿著柔軟的嗓音如此道。

白之琦行了一禮,姿態散漫,“這般小事交給下人做就是,何必累著了自己。”她一襲白衣盛雪,也還是個清麗標誌的人兒。但她拿眼睨著人的神態,卻暴露了她並非是個和善人。

“興起而已,”阮玉儀嗓音疏淡,問道,“白姑娘怎的會途徑此處?”

白之琦並不接話,反是自顧自說著,“如此看來,姐姐身邊人似乎都不大妥當呢。”她話中有話。

她伸手掐了一枚梅花下來,放在手心看了會兒,頓覺無趣,隨意拋回樹下。

“妥不妥當,本宮自是知曉。”

她做出一副訝異的樣子,以手掩嘴,“姐姐竟是還不知道?下人間都傳開了呢。”

看阮玉儀蹙眉的模樣,她輕笑一聲,“木靈可是姐姐宮裡的?對食可是要治罪——”

她忽地頓住,斂了些笑意,“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姐姐可莫要怪罪妹妹啊。妹妹這是想著這些下人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替姐姐不值罷了。”

她的聲音本就彆扭,如此絮絮叨叨地,也就更使人聽了徒生燥意了。偏生她自個兒還不自知。

阮玉儀自是極相信木靈的,麵色不改,“想來不過訛傳罷了。”

“況且,即使在下人間流傳,白姑娘又是如何得知?”她輕飄飄地道。

她不曾將下半句說全,可其中含義再明顯不過。白之琦沒想到向來被宮人們誇讚溫柔的槿妃,亦回講話夾槍帶棒的,她臉色微變。

但又不好表現出來,隻繼續道,“姐姐未免太信任那婢子。這深宮的醃臢事,可多著呢。”

“散布謠言,亦可降罪。”阮玉儀正色道。

木靈不曾缺衣少食,有恰是行事爛漫的時候,哪裡會有何事需要去求人。

她著妝花褶裙,發上珠翠文彩輝煌,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是難得的儀態萬方。與白之琦對立著,卻顯得白之琦這打扮不入眼了。

白之琦差點沒掩飾住,麵容扭曲了下,繼而冷笑道,“姐姐何必如此堅決,一問便知。”

望著她的愈行愈遠的身影,阮玉儀回過身來,扣著玉碗的手微微收緊。她將碗中一點雪也倒進花甕裡。

木香輕啐道,“一天天的淨想著人不好,也不知這顆心事怎麼長的。”

她心中亦有些不快,到底心中煩亂,沒了興致。因輕聲道,“這雪水也差不多夠了,我們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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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用這新鮮雪水泡了茶水來。

阮玉儀接過杯盞,緩緩呷了一口。這梅上雪所烹的茶水似是清口不少,帶著梅花的幽香。她自斟第三盞的時候,木香終是看不過去。

這雪水泡茶,雖是極風雅之事,卻到底是雪,也不可多用的。

木香輕摁住她的手,“小姐,奴婢不若去將木靈叫來侍候罷。”

她手一頓,輕輕嗯了聲。近些日子木靈的異樣,在此時一寸寸放大,使得她根本忽略不了。

不消多時,木靈便到了,行禮喚道,“娘娘。”

阮玉儀注視著她的麵容。平日總見著,倒不覺得,也不知是否是受了白之琦的話的影響,如今看來,木靈麵色平和,不見往常咋呼模樣,似是少了幾分生氣。

她微微抬手,示意她起來。

“近來可還好?”她溫聲試探。

木靈身子僵了一瞬,欠身道,“多謝娘娘關心,都還好。”

她定定地看著木靈,“你若有什麼事,要與我說,我才好替你解決。”她並未以妃子的身份與木靈說,而是直接“你我”相稱。

這是極%e4%ba%b2近的喚法,日子恍若回到尚且還在程家的時候,木靈不由恍了神。她還是堅決稱不曾遇見什麼事。

衣袖下,木靈的手攥得指節泛白。那個人已經死了,隻要她不說,小姐就不會知曉。

見她不說,阮玉儀也不再提,“今兒新采了雪烹茶,你木香姐姐烹的。”她遞了新斟的過去。

在她的印象裡,木靈一向饞木香的手藝,從前沒少向她來討要吃食。

但木靈這次沒接。

眼前人的聲音太溫和,催得她落下淚來。她回想起從前跟在小姐身邊的日子,那時的她,絕不會想到會有這般事落在她身上。

她也不想的。

“木靈?”

再抬眼時,她已是滿臉淚痕。

第194章 利用

阮玉儀的手還凝在半空。

木靈往後退開了些,稽首道,“娘娘,請將奴婢調去彆處罷。”她的裙衫落在地上,阮玉儀看見她烏黑的發頂,心裡咯噔一下。

她忙去攙木靈,“你先起來,好生與我說。”也不知這小丫頭哪來的這麼大勁兒,竟是紋絲不動。

木靈%e5%94%87張合了下,淚水又順著鼻側劃入口中。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哽咽道,“前月奴婢去采花兒,碰見了——”

有一個老太監找上她。

她第一次恨自己氣力太小,連這隻算得半個男子的太監也敵不過。

她一點點將原委道來,磕磕絆絆,沒有分毫隱瞞。她本可以當做沒有發生此事,繼續留在小姐身邊。

可她又心有鬱結,一日日渾渾噩噩,看著旁人歡笑,像是局外人一般。她覺得無處容身,一切都不似從前,她無力再侍候小姐了。

木靈一字一句述說著,皆如針刺般紮入阮玉儀心口,使得她心口一陣抽痛。她蹲下`身來,將哭得身子發軟的小丫頭摟入懷裡。

“這不是你的錯。”她的嗓音溫柔且堅決。

她取了帕子拭去木靈的淚水,見她哭得耳朵都通紅了,自己的手也微微發顫。

初見木靈的時候,她也不過是方及笄,往後還有大把的日子。若是願意,她也可以安排木靈出宮,為她與她的心上人添上一份賀禮。

但所有的設想都在這一刻被打亂了。

木靈埋首在她懷中,說不出聲兒來,隻一個勁地搖頭。

阮玉儀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如幼時她摔疼時,阿娘安慰她所做的。她儘量放柔聲音,“你口中的那名宦官,現在在何處?”

與柔和的聲音不同的是,她一雙漂亮眼眸中閃過的暗芒。

木靈緩了好幾口氣,“……死了。”

她撫著木靈的手一滯,“這是何意,可是意外才導致人沒了的?”

“是陛下賜死的。”

所以他一早便知道。阮玉儀心中泛起古怪的感覺。照理說,穢亂宮闈乃大罪,先不論意願,就是這般的事實擺在眼前,也是不容木靈再繼續在她跟前侍候的。

她曾從金嬤嬤口中聽過,先朝時類似的事情更為盛行,當時大多是雙雙賜死,就算其中一方是被迫犯下這般罪行,亦是如此處置。

他為何會允木靈繼續留在她身邊?

隻是因著木靈是她帶入宮來的,念著兩人感情身後嗎?

“小姐,奴婢——”木靈抓著她的衣衫,將那塊衣料都攥得有些皺了。她不求彆的了,隻希望小姐能遂了她的願。往後偶爾遠遠地看一眼小姐近況如何,也便滿足了。

事已至此,她還多要求什麼呢?

阮玉儀扯開一個笑,“你先下去歇息,旁的事讓我先想想再作打算。”木靈已經心緒不佳了,她不能在給她心裡添堵,因斂儘了眼中的擔憂。

她知道,木靈要的不是怎般懇切的安慰,而是不再一次次打著安慰的旗號去揭開她的傷口,要告訴她世間繁華,告訴她餘生漫漫。

然後給她一個擁抱,幫助她繼續她的日子。

木靈吸吸鼻子,與阮玉儀相互攙著起身,“奴婢告退。”許是跪的時候長了,導致%e8%85%bf麻,她走得緩慢,輕輕帶上了門。

屋內沒了抽噎聲,一時顯得分外安靜。

再看木香,她也是麵沉如水,“小姐,此事奴婢也有錯。奴婢早該多注意她的。”她跪下請罪。

“你又混請的什麼罪,快些起來罷。”阮玉儀太陽%e7%a9%b4突突地發疼,她屈指揉著,無力地道。□思□兔□網□

如果陛下能容許木靈呆在她身邊,是不是也能答應她旁的要求?

她心下燃起一點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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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的長安宮不比平日早早就挑了燈,至子時,仍是燈火通明。

阮玉儀對著菱花鏡,看木香一支支將自己簪釵取下。最後一根固定用的簪子抽開後,一頭烏發驟然散落。

她原打算放下鏡子,卻忽地在鏡中瞥見一角玄色衣裳。她將那鏡子偏了些,如水的鏡麵中,果然映出他頎長的身形。

薑懷央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他們在鏡中對視。

她放下菱花鏡,欠身行禮。

他虛扶了她一把,“怎麼今兒還未歇下?有事與朕說?”自身子大好後,小娘子有了早早就寢的習慣。

有時候批閱完折子已是很晚了,他偶爾會來她這處歇下,但早朝時候小娘子又尚未轉醒,因此她甚至有的時候並不知曉他來過。

有時甚至要從夜裡值守的宮人口中聽到他的行蹤。

一來便被戳穿了心思,阮玉儀麵上有些泛紅,她自是不可能直接說的,轉而軟聲道,“前些日子聽宮人說陛下來過,可臣妾都不曾見到。”

她%e4%ba%b2昵地摟住他的手臂,“這不是正等著陛下麼。”

他哪裡看不透她那點小心思,嗤笑一聲,“現下不與朕說,待會兒可不一定有空當說了。”他環過她纖細的腰肢。

他的氣息盈滿她的後頸,惹得她臉上發熱。她思忖了會兒,試探著開口,“宮中可有宮女未至年歲便能放出宮的先例?”

他撥弄著她的衣扣,挑開又係上。

“泠泠想讓你身邊那名婢子出宮?”他的模樣雖漫不經心,卻一下便會了意。

“她名喚木靈。”她怕他弄錯了人,補充道。

他隨口嗯了聲,“你的婢子自然是由你自己來決定便好,不必過問朕。”就算是沒有先例又如何,在這皇城中,他的意思便是規矩。

何況隻不過是允一個婢子出宮,再輕省不過的事兒了。他甚至想過小娘子會要求找到那老宦官家眷,做些什麼解了此恨。

可她沒有,她終究是太過良善。

在這宮中,宮人的性命猶若草芥,再大的委屈又如何,一切都是要以主子為先的。也隻有她,會儘力照顧到身邊侍候的人的情緒。

兩人倒在柔軟的錦衾之中。

她伸長素白的手,將床幔挑下,金銷帳悠悠蕩蕩落下,遮住了裡邊的光景。

他咬著她的耳朵道,“明日停了避子湯罷?”

她眸中失神,也不知是否聽見了。

第195章 避子

翌日晨起,梳妝畢後,卻遲遲不見宮人送了避子湯來。

阮玉儀心中總有些不安,頻頻往門口看去,終是按捺不住,吩咐道,“木香,你去瞧瞧。”

木香欠身應下。

約莫一盞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