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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馬匹似是被棕熊淒厲的嚎叫驚嚇,翹起前蹄,不管不顧往前衝撞。

他反應及時,抱著她的腰肢,兩人跳下馬。

他在她身下墊了一下,悶哼一聲。

她被他好生護著,安然無恙。聽得他的動靜,她還恐是自己壓傷了他,連忙起身,想去攙他。

隻見薑懷央額上沁了薄汗,籲出一口氣,啞聲道,“等下,彆動。”

她手上一滯。

他垂了垂眸,忽而以另一隻手撐地,直起身來,一支沾血的斷竹自他胳臂上抽離,近半拃長,下半部分埋在泥裡,不知深淺。

還有血染在竹尖上,她看得一陣心驚。

那斷竹幾乎要貫穿了他的胳臂,她不明白他是如何忍住不喊一聲痛的。

怔了下神,她忽地記起自己身上還有方乾淨帕子,於是取出,“陛下,眼下也無旁的東西……”

他瞥了一眼,“足矣。”他垂眼看著小娘子細心地給他包紮,冰冷似凝霜雪的神色,略有鬆動。

他是傷慣了的,彆說隻是刺傷胳臂,沒動到筋骨,以往連近心處的傷也是受過的,不過是他命大,捱了過來。

此時騎來的馬匹早已不知所蹤了,他索性不再著急,折回棕熊所在。

那棕熊果真龐然,利爪失了生時的氣力,不過耷拉下陷而已,都扣進了泥中幾分。他拔出它脖頸上的箭矢。

雖隻一擊,卻既準且狠,足以取它性命。

他下蹲處正好有零碎光線從枝葉的縫隙灑落,狀若碎銀,映亮他半邊臉龐。他眸若點漆,端的是溫潤俊逸的模樣。

而另半邊則浸%e6%b7%ab在暗處,沉鬱陰冷。

他手下狠戾,又複將箭矢戳入它的心口,以此法確認眼前猛獸確已斃命。早在幾年前,因他的疏忽,折損一得力副將後,他心中一直有所鬱結。

眼下,他自是不會再容忍這般的事情發生。

他力道過大,那箭矢竟是折在了棕熊的身體裡。

她感覺有什麼飛濺至她的眼睫處,她不自覺眨了下,微微後退。

眼前的薑懷央手上沾血,眸中猩紅。她忽而憶起還在程府時,木靈與她提起的坊間關於新帝的傳聞。

當時她隻道是荒謬,嗤之以鼻。如今看來,卻是虛實夾雜,患有隱疾是假,手段狠戾是真,由眼前的景象便可窺得一二。

隻不過他在她麵前動氣時,都還算是收斂。

薑懷央起身,見小娘子滿眼驚懼,神色暗了下,倏忽笑了,“這棕熊的肉質怕是難以入口,但觀其皮毛,還算是上乘,大約可做個毯子,冬日裡你拿去渥足是再好不過的。”

他以指腹替她拭去眼下偶然濺上的血跡,惹得她一顫。

今日雖氣候晴好,林中到底陰冷,且還不知是否會有旁的危險,不是久留之處。

兩人便緩步往回走。

可林中景致相似,委實難辨方位,薑懷央瞥見她麵有倦色,便停下來歇腳。

眼下日光不盛,難以根據日影分辨時辰。他估摸著大約是晌午了,反正也是留下來歇息,不若就弄些吃食,也可幫助恢複體力。

思及小娘子前些時候來月事,臉色蒼白的可憐模樣,他恐她又受了寒,便褪下氅衣,給她墊著,讓她坐於樹下。

他借著乾柴,三兩下便生起了火。

身邊有了暖意,阮玉儀方從渾渾噩噩中%e8%84%b1離,有了些真切感受。

他將她安置好,自己則持弓,隨意在附近走動,找尋是否有什麼獵物。雖知火光有驅逐獸類之用,但也未曾走太遠。

再回來時,他手中提著一大一小兩隻兔子。

倒也稀奇,林中野兔多為灰白毛色,眼下兩隻卻通體雪白,圓潤喜人。小的尚還活潑,那隻大的像是磕碰到了哪裡,形狀懨懨,氣息微弱。

小的似是不願離了大的身側,一直守著,因而薑懷央並未費多大功夫便捉住了兩隻。

耳邊傳來枯枝敗葉破碎的窸窣動靜,她側首看去,目光落在他手中那兩隻小家夥,火光映得她眸中明滅。

他將小的那隻放到她懷裡,隨口道,“看著,彆叫它溜了。”他聲音冷淡。

她伸手接過。小些的兔子很乖,並不怕人,反而往她的懷中拱了拱。她感受到懷中小小一團的動靜,心口軟得厲害。

他利索地開始處理那隻大的兔子,她不願多看,彆開臉。

第139章 苛責

他隨手撿了木枝,搭作架子,將兔子橫架在火上。

濃鬱的煙徑直往上竄,破開繁鬱交錯的樹枝,融入蒼茫的天裡。

她一直彆開頭,微蹙著眉尖,碎發垂落,勾勒出她穠麗的麵容。可免去了直視處理兔子的過程,也難免會有動靜落入她的耳裡。

她承認平日裡也沾葷腥,便是這林中動物間也是弱肉強食,向來如此,她並不以為他的做法有何可指摘的。

但%e4%ba%b2眼見著活生生的生靈被扒去皮肉,她還是難免於心不忍,即使這隻兔子原就氣息奄奄。尤其還是在它的孩子還在自己懷裡的情況下。

它身上鮮血還在彙聚,滴落,澆在火堆裡,發出細碎的聲響。

見薑懷央投來一眼,她一驚,以為他接下來要將這隻也拿去處理了,遂愈發抱緊了懷中的兔子,“陛下,能否——留下它?”

“臣妾保證會抱好它,不叫它亂跑,煩擾了陛下。”她言辭懇切,嗓音嬌怯,是能使人眼餳骨軟了去的。

他還記著上回引她去看院子,行在街市上,她為之駐足的那些兔子。眼下這隻是野生,比不得家養的毛皮鮮亮,但給小娘子把玩卻也足夠了。

何況見這炊煙,發現他們不見了的侍衛估計不消多少時候,便能尋至此處,哪裡需要這麼點兔肉來充饑。

可見她如此,他反起了逗弄的心思,他語調悠然,“倒也並非不可以。”

他撕扯下火上的一小塊肉,那肉已差不多熟了,白嫩的肉上掛著油水,雖無鹽醬料等來調味,卻也足以令人口%e8%88%8c生津。

他將那一小塊肉抵在她%e5%94%87邊。

見過它鮮活的樣子,她早沒法將它當做吃食,哪裡能下肚。%e5%94%87上是溫熱的觸?感,她抵觸地搖搖頭,紅了眼眶,死死咬著%e5%94%87。

跟前的男人眸光幽深,能生吞了她似的。她忽地憶起棕熊的那雙眼眸。

“不想留下它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懷裡的那隻。

那小兔子也許知曉自己的母%e4%ba%b2不在了,一雙豆子般的烏眼盯著眼前的男人,發出尖細的威嚇,一雙耳朵卻不住顫著。

經此一問,她的齒關有所鬆懈,讓他將東西推入了她口中。

他傾身覆上她的%e5%94%87瓣。在他的攪弄下,她喉間一動,終是將東西咽了下去。

隻是他並未打算就此放過她,粗糲的大掌撫過她的後頸,緩緩向下。那隻兔子許是被嚇著了,在她懷裡不安地動著,她需分心抱好它,麵對他的攻勢,難免應接不暇。

有些難以緩上氣來,使得她眼中攢了淚意,視物逐漸朦朧。她隻好微微合上眼。

驀地,耳邊傳來雜亂的馬蹄聲,以及侍衛的聲音。她心下一緊,偏開頭,“陛下,有人——”

那隻兔子拚命往她懷裡紮,隻露出一個還在聳動的短尾巴。

薑懷央有些嫌它礙事,輕嗤一聲,壓低聲音道,“泠泠不是說了要抱好它,那可彆鬆了去。”言罷,他俯下`身,埋首於她的肩頸間。

她一隻手落在他發上,微微仰首,眼尾洇著紅。

另一隻手難免失了力,兔子從她懷裡逃竄出去,餘光中隻瞄到一抹白色。可她眼下也無暇顧及它是否跑遠了,耳邊的馬蹄聲像是踏在她緊繃的弦上,將那弦撥弄得錚錚作響。

他也沒打算在人前為難於她。見有人看了過來,側身為她擋了下,示意侍衛先往邊上走些。

幸而她隻是鬢發散亂,口脂被吃去了些,衣著倒還妥帖。隨手重新挽了發,兩人共上乘一馬離去。㊣思㊣兔㊣網㊣

後邊自有人留下來收拾了火堆之類。

這邊薑懷央兩人走得閒適,林外一眾人卻都亂了套了。聽聞新帝不見的消息,無人還有心圍獵,安置了女眷,紛紛紮入深林去尋人。

高大的馬匹搭著新帝和阮玉儀,緩步走出林中,見者無不鬆下一口氣。

澄明的光灑落在兩人身上,雀躍著,裹挾了他們。

拉著韁繩的男子,麵色冷淡,衣上還沾染著不及清理的血跡,本該是深寒可怖,被他環在身前的小娘子卻恰好綜合了這般的感受。

她麵如敷粉,%e5%94%87若施脂,一顰一笑間皆是生動可人。

不消多時,新帝%e4%ba%b2獵棕熊一頭的消息便傳揚了開來,幾個官職高些的,漸次來道賀,餘下的人也對此事咂%e8%88%8c談論。

一時間緊張的氣氛消弭,又恢複了尋常秩序,該為主子拿來隨車帶著的小食的,該是與同僚談笑風聲的,皆各自做各自的事兒去了。

靖王帳中卻是氣氛冷凝。

幾個下人垂手侍立,斂氣凝神。跪在地上的侍衛也是指尖發顫,不敢作聲。

靖王咬牙,忽地抬腳揣上他的肩,“廢物!本王養你們都是吃白飯的麼,這點小事也辦不好!”他費了多大的力,才將人安插進去,大破圍獵場的圍欄,在皇帝所經之處專引了猛獸。

如今此事未成,雖則表麵可以說是下人排查不力,才叫此等凶獸出現在圍獵場中,但以新帝的本事,哪裡猜不到是有人動了手腳。

失去這次機會,下次再要下手,就難以尋個合理的由頭以作遮掩了。

侍衛一時沒有防備,被踢翻在地,忙支起身子,伏了回去,“殿下恕罪。”

靖王心下氣悶,隨手端起一碗茶水,澆在他交疊的手上。茶水一直由爐子溫著,這會兒還滾燙,傾倒在侍衛的手上,水流撞擊出悶響。

他指尖發顫,手一下便被燙紅了,卻緊咬著牙關不敢出聲。

他心中清楚,殿下性情大變的緣由就在新帝身上。

靖王善舞槍弄棍,稱得上一個勇武不凡,天之驕子。前朝時,也是極受先帝重視的。滿以為最終奪位的,不是他就是三皇子,可誰想到大權終究落入一個備受冷落的小皇子手中。

他心氣甚高,怎會輕易甘心。每每見新帝坐於上首處,心中便愈發鬱結。

自此,靖王性情大變,人前還是端著沉穩模樣,對他們這些由他一手養起來的死士,卻苛責暴戾。

此時,外頭有人來傳,道是陛下尋他。靖王才舉步往出走。

捱至簾帳落下,死士才敢拉上衣袖,揉搓自己被燙得發顫的雙手。

而衣袖遮掩處,小臂之上,赫然是一個三點陣刺青。

第140章 異夢

之前是自由騎行,一麵是允眾人活動筋骨,也是要新帝首先獵下動物,算是給這場狩獵開個頭。

臨時修補圍欄耗費了些時候,眼下由新帝發話,王公貴族間的競爭,才真正開始。

他們縱馬紮入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