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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卻是我如無物,叫我怎生不恨。可這次,我真的不曾對她腹中胎兒起心思……”

淚水衝開脂粉,被她臉上的皺紋卡住,待彙多了,攢作一大顆,便倏忽落下。

梅姨娘這一胎,來之不易,故備受期待。可以說是,若程老爺不再抬新妾,這孩子將會是程府中的幺子。

可如今梅姨娘一出事,將程老爺原本的希冀儘數打破了,他怎能不動怒。

程老爺拂開程朱氏,陰沉著臉色,並不言語。

方才府醫道,姨娘食用了寒性的吃食,加之姨娘年歲已長,不如那些小娘子身子好,這一胎本就不穩,如此一來,自是容易出事。

可往梅姨娘院中去了吃食,都是注意過的,怎會送去如此性寒之物?

府中與梅姨娘最不對付的,便是程朱氏,除此之外,他著實是想不到旁的人了。

程朱氏手中一空,在說不出話來,隻拚命搖頭,仿佛這般就能將他的懷疑搖走似的。

雖程朱氏待她苛刻,且處處算計,再怎麼說也是相與了這麼久的長輩,阮玉儀到底是於心不忍,上前去扶,柔聲道,“姨母,您先起來,地上涼。”

李媽媽也瞧得難受,一道上去扶。程朱氏原也跪得痛了,便順勢起身,接過李媽媽遞過來的帕子拭淚。

阮玉儀猶疑了下,對程老爺緩聲道,“姨爹,此事尚無定論,還應細查才是。”

程老爺並不移開目光,隻沉沉應了聲。

後邊一鬟婢端來了一碗湯藥,許是走得急,有不少都灑在扣著碗的手上,“老爺,安胎藥好了。”

程老爺神色一震,這才有了反應,回頭道,“與我說有何用,還不快拿進去!”

那婢子被吼得一顫,忙起身欲進去。

門忽地被打開,裡邊濃重的血腥味飄散出來,一道傳出來的,還有梅姨娘似有似無的痛呼。

第91章 驅逐

府醫由人引著出來後,才將雙目上遮擋視線之用的布條取下,眨了兩眨眼,適應了光線。方沉聲道,“不必了,去煎去子湯來罷。”

程老爺哪肯,急道,“我看誰敢!”

他不信那孩子就如此去了,昨夜裡他們明明還談論著要給孩子取何名,怎會如此輕易地說沒就沒。

府醫歎口氣,臉上儘是無奈。他聲音平和,“老爺,梅姨娘在裡邊已是腹痛難忍,急需一碗湯藥將那孩子取出來。若是一直留著,怕是姨娘的性命都會危及到。”

程老爺死死瞪著他,麵目陰沉得厲害,仿佛他說的是什麼大逆無道之語。

府醫垂了頭,勸道,“老爺您想想梅姨娘。孩子往後還會有的,生者更為重要啊。”

隻不過若程家真有下一個孩子,卻不會是出自梅姨娘了。

梅姨娘此次小產傷了身,往後怕是難以再有身子,便是之後的調理,都得費上好些時日。

程老爺眸中的怒色消去,神色暗淡下來,終是鬆了口,“去罷去罷,莫要耽擱。”

眼下她丸藥是喂不下去了,隻能是再去熬湯藥,幸而那婢子還算機靈,去子湯也備著,隻消去取來就是,也不會耽擱了時候。

一時間,梅姨娘的院子裡亂作了一團,換水的換水,端藥的端藥。那血水是一盆盆倒,裡邊的痛呼卻是漸息。

阮玉儀在一邊安靜地立著,看得心驚,手絞著衣裙,將其揉皺了也未察覺。

這就是後宅女子的歸宿。

朱顏逝去,身子衰敗,這漫長的日子好似沒有儘頭,生生將什麼都磋磨了去,剩下一副空落落的皮囊。也許梅姨娘少時也夢過一段好姻緣,可終究是命運弄人。

一步錯步步錯,她早不該念著那點舊情,同意了給程老爺作妾。若是那時留在鄉間,眼下的景況又會大不相同。

不過,程老爺好歹還是對她有意的,往後的日子,該是不會太難過。

阮玉儀自那回來後,便一直心神不寧的模樣。

木香給她斟了花茶來,輕聲道,“聽聞梅姨娘的情況還算好,小姐莫要太擔心了。”

她輕飄飄地嗯了聲。

木香知道她在想什麼,抿了抿%e5%94%87,猶疑片刻,開口,“小姐是小姐,梅姨娘是梅姨娘,各人運命自是不同,您不會重蹈了梅姨娘的覆轍的。

“世子雖有風流之名,可對您還是上心的。這近半個月來,也沒叫您見著其他妾室不是?”

她垂著眸,光線落在她的臉上,將眼睫的影子拉得纖長,恍若一直休憩的蝶。

“奴婢說句放肆的,”木香繼續道,“就算是世子往後輕了您,我們自有那獨門獨戶的院子,左右不過見到世子的時候少些罷了。卻是無需與旁的妾室爭鬥不休的。”

阮玉儀緩緩抬眼。

她的思緒這才轉過彎來,稍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帶著些自嘲。確是她多想了,世子不過是對她好些,她便開始得寸進尺,思慮起以後。

她頂天了算個外室,哪裡與他又太多以後。

要揣著這般心思,往後若是見了其他妾室,她還不得哭瞎了眼睛。

“幸而是世子並非天子,不然要是被冷落了,哪還有你口中那般舒坦日子。”她如此想著,心下鬆快了些。

木香見小姐笑了,自是也隨口附和,“那還不叫人擠兌死。”失了寵的妃子,若是連點權勢也無,是連宮婢都不如的。

至翌日晨間,便有梅姨娘的人來尋阮玉儀,道是梅姨娘想見她。

她喚木香取來之前放著的人參等補養物,稍加梳洗打扮,便去了梅姨娘院兒裡。

許是程老爺吩咐過不許有人來打攪梅姨娘,院落裡已是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隻有一個掃灑的丫鬟,見來人是她,便停了動作,福了福身。

阮玉儀微微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禮。

走得近些,便聽得屋內隱約有琴音傳來,卻不似上回所聞那般淒厲,反而是有柔和靜謐之感,若要說的話——

倒像是哄孩童入睡的調子。

那婢子正待進去通報,她伸手攔了,搖了搖頭。那婢子便垂首退了下去。

輕緩地推開門扉,卻見梅姨娘已是換了身乾淨的素色衣裳,正坐於琴前,看似隨意地撥弄著琴弦,實則每個音都能連綴成曲調。

似是知道來了人,梅姨娘收了手,曲調頓息。

阮玉儀尚未生育過,昨兒也沒被允許進那房間。不過一日未見,梅姨娘卻像是消瘦了不少,她輕柔地道:

“表姑娘,坐罷。”

她微微頷首,便在一邊的矮凳上坐了,“姨娘身子如何?”

梅姨娘垂首撫過那琴弦,卻不撥弄。“他們說我的孩子是由於食用了性寒的吃食。可我知道,這大抵還是得怪我自己身子不好。”她答非所問。

阮玉儀心下一酸,正待出言安慰,卻聽梅姨娘繼續道,“其實我早有感覺,心下不安,才求到表小姐您那兒去,倒麻煩您還為我求了個玉佩來了。”

“此事真與姨母有關嗎?”

“不知,”梅姨娘淡然一笑,“已是不要緊了。老爺為我在長餘安排了住處,要我在那邊好生休養身子。明兒我便該動身了,我眼下不便走動,隻好將表小姐您請來,當是作彆了。”

因著府中還有一長公主有著身子,他恐梅姨娘小產不吉利,衝撞了昭容貴體,於是借修養的借口,將梅姨娘安置到彆處。

至於何時回來,也許不過昭容一句話的事,也許是遙遙無期。

他重利的秉性,還真是從來不曾變過。

寧願將愛妾遣出府去,也不肯得罪長公主半點。雖也不能說他對梅姨娘不在乎,可在他眼裡,這份愛在利益麵前就隻有人讓步的份兒。

這點,程行秋倒是與他十成十地相似。

聞言,阮玉儀不禁蹙眉,眸中含著擔憂,“為何如此突然,那邊東西的可都安置好了?”若屋子中所需都沒安置好,談何修養。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網③友③整③理③上③傳③

梅姨娘搖頭,語氣淡淡,“事出突然,才著人先過去。長餘雖近,卻也要一日的路程呢,這會兒怕是還在半路上。”

見梅姨娘一副釋然模樣,她也不好再說什麼,扯開了這傷心事,與姨娘隨意閒談起旁的來。

第92章 無心

因著顧慮到梅姨娘的身子,路途又顛簸,便早上打點行裝細軟等物,待用了午膳,再動身趕路。

如此,她隻需睡上一覺,再醒來時,便將至長餘了。

阮玉儀打聽的時間,去正門處相送。

姨娘在程府過活了大半輩子,可行裝隻拾掇出來兩口箱子,再添上一把琴,算上仆婦侍婢,也就兩個馬車就裝下了。

程朱氏與她不對付了這許多年,她眼中的礙眼之人終是要離開了,依她的性子,該是出來冷嘲熱諷上幾句,才算舒坦的,可卻也不見身影。

梅姨娘將阮玉儀拉到一邊說小話。

她取出那原用於保佑胎兒的玉佩,塞入阮玉儀手心,道,“此番多虧此物護著,我才沒出大事。如今也用不著了,我與表小姐合緣,便將之還與您,權當做個念想。”

她蹙眉搖頭,要將玉佩推還與她,“這些素來是信則有,不信則無。若它真的有用,怎不將姨娘護到底?”

她委實是愧對了姨娘之謝意。

若真是這玉佩存著氣運,才不見靈,那便盼著它能在姨娘行路過程中起點作用,護她平安至長餘才好。

梅姨娘原是想全了兩人一番情誼,這才執意要給她。見她不肯受,隻好換了說辭。

“我此行不便將瑩姐兒帶走,一時半會兒怕也回不來。表小姐便替暫存著,往後待瑩姐兒出嫁時,一並放入嫁妝中。”

阮玉儀見她如此說,便不再推拒了。

這時,有一婢子上前來道,姨娘可說好了話,那邊老爺正等著。

梅姨娘漫不經心地擺手,將人遣走,隨口應道,“就快了。”

“姨娘此去,可有何打算?”她不信以程老爺對她的在意,會真將她拋卻在一邊不管不顧,想來應是另有安排。

梅姨娘麵上笑意淡然,“反正在何處都是閒散日子,無甚作為。老爺已是與我保證,最少每月都會來我那邊一兩次,待我身子養好了,便將我接回來。

“眼下要憂心的卻是住處了。長餘那邊常年空置,難保看守的下人不會私自將房舍租賃出去。若過去的鬟婢打點不好,便隻有待我過去再做打算了。”

阮玉儀是個旁人對她一分好,也能記上許久的性子。

她確也與梅姨娘投機,溫聲道,“姨娘路上要萬事小心才是。到了那邊,若有何不便,記得往來書信。”

話過幾輪,梅姨娘才欠身作辭,又與程老爺說了幾句。

多是程老爺在張口,她隻是頷首,都先應著。

待一切都整頓妥當,兩輛馬車便緩緩駛出程府,並未引起出程府中人外的旁人注意,空餘門前寂靜,竟像是不曾存在過一般。

臨行時,還見瑩姐兒用帕子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