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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厚,著太醫院專門的服製。

寧家世代行醫,醫術精妙,有“聖手”之美譽。上一代的寧禦醫,也就是寧何的父%e4%ba%b2,便頗受先帝重用,可惜先帝與幾位皇子薨後,主管太醫院的寧禦醫照例被降了職。

不知是心有鬱結還是彆的緣由,這位先前的寧禦醫,也在不久後隨先帝而去。

薑懷央原是想讓寧何儘早承其父衣缽,寧何卻道,要先回去行完喪禮。他也就點頭允了。這位小寧太醫昨兒才接下他父%e4%ba%b2的官職,今兒聽聞今上回宮,也就緊著回來謝恩了。

寧禦醫伏身一禮,恭敬道,“陛下金安。”

薑懷央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令尊之事辦得如何?”

“承陛下之福,十分順利,”寧禦醫斟酌了片刻,道,“臣聽聞陛下近來龍體有恙,睡眠不安。”

薑懷央悠悠瞟了一邊的溫雉一眼,知道此事的人不多,這寧太醫原是他請來的。

他嗯了一聲,漫不經心道,“那便給朕瞧瞧吧。”

從前還隻是夢半宿,安睡半宿,不算太影響次日的精神,可自從見著阮玉儀後,這夢便愈發厲害了,有時他再醒時都會感到昏沉且頭痛欲裂。

寧何上前來,三指搭上薑懷央的脈,邊探邊詢問道,“陛下可否詳述具體是何處不適?”

他沉%e5%90%9f片刻,道,“多夢易燥,醒時有頭昏腦漲之感。”且有一女入夢,所夢恍若曾經經曆過那般詳實。

他自然不會將更真實的情況告知對方,隻是大致說了,餘下的有寧太醫診斷去。他卻是有些好奇,寧太醫能診出個什麼的。

寧太醫指下的脈象分明平穩有力,哪裡像是個有恙之人。他暗自調整呼吸,反複確認,額角隱隱有虛汗冒出。

見他神色沉重,久久不語,溫雉都有些著了急。

良久,寧太醫才收回手,“並無大礙。陛下近日可有思慮無度,情誌抑鬱,或是五誌過極之類?”

薑懷央本不甚在意,聞言,自是心下一跳,腦中閃過一張千嬌百媚的容色來,他壓下心中所想,沉聲,“並無此事。”

寧太醫沒注意到他的異樣,答道,“那便是思慮勞神太過,隻需以勞逸結合,定時作息為主。微臣再給您開些安神的方子,屆時給您送來。”

其實若說這位身子康健他都是信的,隻是在宮裡做事,有些事情都是他們這些太醫心照不宣的。

如若全然照實來說,被指摘醫術不精都是輕的,就怕這位一個不順心——

太醫院的人多開敦厚溫和之味調理,不敢投峻烈之方亦同理,皆為自保的小手段罷了。

溫雉聽了,鬆下一口氣,好生相送了寧太醫。

他日日跟在主子身邊,主子的狀況他是最為清楚的,眼瞧著薑懷央難以安眠,又諱疾忌醫,隻好借寧太醫此來謝恩,順便給看上一眼。

將寧太醫送至門口,卻見一華服女子立在一側已久。

她身著流彩月華裙,肩披一件翠文織錦羽鍛鬥篷,妝容豔麗,端的是一身張揚恣肆的氣質。且在她身邊,陪侍著三兩宮人,顯然是有著一定份位的。

溫雉眉心一跳,暗道,這位又是哪裡得來的消息。

“娘娘請回吧,陛下這會兒正在辦公,不見人。”

淑妃語氣決然,“本宮要聽陛下%e4%ba%b2自說。”

她入宮近一月,一來就有如此位份,滿以為今上對她多少是有些興趣的,然而卻隻在封妃典禮上見過一麵。她不明白,這又算是什麼道理。

溫雉無奈,隻好進去通傳。

果然薑懷央頭也沒抬,“讓她回吧。”甚至溫雉都不知道,他到底聽清來者是誰沒有。

殿外,淑妃固執地在守了一早上,直至實在守不到眼前的門開,這才勉強願意回宮。

第33章 花燈

卻說程朱氏去為長公主求了枚開過光的玉魚墜子後,便遣一小廝,去告知一聲他們將要回府的打算。

一行人連東西都拾掇妥當了,聚在程朱氏的屋裡閒坐。

程朱氏揭開茶蓋,吹開漂浮的茶葉,呷了一口,放下時,並不把杯蓋放上,一邊的婢子就知曉,隨即又為她添上了些。

這寺裡的茶葉倒是清香略帶苦味,正是她極歡喜的口感。

不久,那小廝回來,垂首道,“夫人,小的已知會主持。隻是主持挽留道,‘明後日便是聖河寺的燈會,屆時燈火憧憧,萬人空巷,周遭是極熱鬨的,各位不若留下來賞玩一二。’”

以往,這燈會本隻是限於寺廟內的法會,燃的是粗矮的尋常燭火,點的是代表心光的燈。

後來逐漸有小商販在通向寺廟的長階之上,擺了各色花燈售賣,寺中沙彌秉著不擾人生計的想法,由著他們去了。

於是售賣花燈者愈發多起來,長階上容納不下,便擺到山腳下,漸漸地,商販售賣的種類也就愈發齊全,這法會似乎便成了京中特有的燈會。

昭容可盼著這燈會許久了,自是興致很高,“既如此,再多留一日也好。”

聽聞寺中還專給香客備了材料,可自行製作花燈,從前她總是孤身在府中,便是約了幾個京中貴女一道賞玩,她們也總是顧忌著她的身份,拘謹得很,難以與她%e4%ba%b2近。

可如今不一樣了,行秋身子大好,有他陪著,想來不會同往年一般無趣。

長公主都這麼說了,程朱氏饒是有心回府,也不好敗了她的興致,於是便讓這小廝回話去了。

待阮玉儀回廂房不久,便有婢子送來了製花燈的材料。東西也就簡單幾樣,處理過的細長竹條,一些宣紙,以及剪子、筆墨、細線等。

細細一瞧,她卻在裡頭見著一張灑金的宣紙,與這些尋常材料放在一起,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木香接過東西,道了謝。

“這灑金宣紙也是寺裡之物嗎?”阮玉儀指了指,問道。

聖河寺雖是香火充裕,可寺中沙彌向來信奉節儉,若是有多的銀錢,一般是用去做善事了,這般奢靡實在不似他們的作風。

那婢子是侍奉在昭容身邊的,她欠了欠身,笑道,“姑娘好眼力,這的確不是寺廟的東西。是長公主殿下讓人去采買的,覺著多了,這才叫奴婢給您送些來。”

原是要給程朱氏也送些過去,隻是到了她這個年紀,卻是對這些不大感興趣了,除去此行兩個女眷,多的幾份便是分到了隨行了幾個婢子處。

“那便多謝殿下了。”阮玉儀道。

看來昭容確實對這次燈會分外期待了,心情好到還能念及她的一份。

送走了長公主的人,阮玉儀兩人閒來無事,便也倒騰起花燈來。

木香的手當真是極靈巧的,綁竹條的動作也顯得嫻熟。被熱水烹煮過的竹條分外柔韌,在她指尖像是有了靈性般,由她任意擺弄。

阮玉儀瞧得有些癡,隻覺得她這哪是在做花燈,分明是在變戲法。

反觀自己手上,本是想紮個兔子,竹條連接處倒是紮牢了,隻是這兔子實在是圓乎了些。再抹上紙漿糊,更像一隻吃撐了肚的兔子了。

木香見了,也忍不住低頭笑,“小姐,你的燈做得真是討喜,這兔子一看就是個有福的。”就是貪吃了些。

阮玉儀正聚精會神地給它點眼睛,聞言放下手中的筆,道,“你便笑吧。若是木靈來做,不得把你笑厥過去。”

思及之前木靈剪的窗花,她似乎想到了木靈做花燈的模樣,也不由得彎起了%e5%94%87角。

“小姐慣會笑話人的,要是木靈聽見了,定是不乾。”木香接道。

做花燈也是個費勁兒的活計,阮玉儀又揀著餘下的材料,弄了個小些的。待全部完成,她手指都已是被擱得有些泛紅,這點紅印子在這雙筍尖般的手指上,顯得分外可憐。

她輕輕揉著自己的手指,讓木香將這個小的給程睿送去了。不過因恐他亂碰燙了手,裡邊是不曾放了蠟燭的。

晚膳時,阮玉儀心裡揣著心事,隻用了點羹湯就再吃不下了。在木香的催逼下,才勉強又用了塊巴掌大的餅下去。┇思┇兔┇在┇線┇閱┇讀┇

她在燭火搖曳下,擺弄著麵前兩盞花燈,暗自琢磨直至夜幕沉沉,才終於站起身來,“今夜我許是不回來了,若是有人來尋,還得要你幫著遮掩點。”

她手中拎起那盞圓潤的兔子花燈,低聲對木香囑咐道。

她想著擇一隻給世子送去,可木香做的實在精巧,她自個兒都歡喜得緊,哪裡肯拿去送掉。相比之下,自是這個兔子花燈遜色得多。

木香隻聽了半句,便已是一驚,良久才會了意,%e5%94%87瓣囁嚅,卻無法應下來,“小姐,真的隻能如此嗎?”

她輕輕捏了捏木香的手心,算是安撫。

既然那秋娘都能得他垂憐,她不覺得自己就不可以了。

眼下時間一日日過去,雖然婚期不知會被安排在哪日,但也隻會愈加逼近。因此,她需要討要一份安心,或是一小處能供她自保的蔭庇。

木香也知道這是早決定了的,一聲不吭地非得將她送到薑懷央院子門口,又是一頓交代,才不情不願地走遠了。

阮玉儀凝視木香的背影良久,一陣酸澀泛上心頭。

過了這段日子就好了,即使是用些不入眼的手段,隻要能得一個自由身就好了。

暫且咽下所有的淚,也許事成後,她們還能回趟江南。

提著花燈,阮玉儀正待推門,一邊恰巧路過一個小沙彌,正是那日大殿門口將她認出來那個。

小沙彌手中提著照路的燈盞,燭光不是很亮,隻能照亮腳下方寸的土地,“施主,您這花燈做得真漂亮。”他看起來是路過。

“小師父謬讚,不過隨心而做罷了。”

微光如螢火,卻將她的一雙眼眸映照得淺淡似琉璃,連同她的聲音,聽起來也是清清淡淡的,是幾乎要和夜風融為一體的。

小沙彌朝她笑了一下,“若是施主願意將這花燈掛在我們寺廟哪處,我們也是絕不會摘掉的。”

阮玉儀雖為人婦一個多春秋,卻到底是少女心性,也隻有她這般的,手下才會誕生出這樣討人歡喜的兔子燈了。

小沙彌言罷,一頷首,走遠了,那一點燭光直到拐角才看不見。

她感到心裡平和了些,也轉身進了院子——這次是從正門,無人攔著她。

許是心中有數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緊緊攥住了手心的燈杆,甚至手心微微濡濕了。

原是早自己將自己安慰好了的,可一到薑懷央慣常所宿的廂房門前,心下又忐忑起來。她躲在牆後躊躇許久。

她細細辨彆裡邊的動靜,沒什麼聲兒才敢悄悄探個頭,見床榻上薑懷央像是睡熟了的模樣,某根繃緊了的弦便鬆了下來。

心中某個角落其實在希望著,就算自己進去,他也不要醒才好。

可她不知道的是,從她邁進這個院子起,薑懷央便倏地睜開了眼,眸光清明。

第3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