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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湄頓了頓,她跪在那裡,驕傲的說:“父%e4%ba%b2,我愛您,我永遠以你為榮。你的信仰就是我的信仰,你未完成的事情就是我未完成的事情。”

“某一天……”薄湄將那截白骨握在手心裡,很快,她就感覺到有骨頭上的碎骨紮進了她的掌心裡,細微的疼痛好像能無限連接她與她父%e4%ba%b2之間的距離,“我要碾死那億萬隻螞蟻。我會讓那個想出來在眾人麵前吊死您的人,自己給自己套上繩子……父%e4%ba%b2,你會和我站在一起,對嗎?像小時候一樣拉起我的手吧,告訴我南國是我們薄家的,沒人可以搶走,這個國家是我們的後花園,我們想栽培什麼就栽培什麼。”

五年來,薄湄從未如此心安理得過,她摒除了所有外界繁雜的聲音,最終還是選擇了那個心底她本來的聲音,她選擇跟隨本心的指引時,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她不再畏懼所有人為製造出來的恐懼。

攤開手,薄湄看到那段白骨的的一小段已經紮進她的掌心裡。

紅色的血,翻開的肉,還沒有化成灰的白骨。

薄湄就這樣盯著看了一會兒,便拔出這段骨頭,小心的擦拭乾淨後便放在了口袋中。

所有情感和言語,在她重新動鏟子填平墳墓的時候,又重新收斂入心。

被挖開的墳墓,就這樣被規規整整的撫平。

就在薄湄準備離開的時候,遠遠的,她看到詹謹懷騎在馬上,正向這邊奔來,他身後還跟著亦步亦趨的王秘書。

薄湄站在原地,等著詹謹懷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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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秘書其實很意外,這個時候,小輩們已經開始賽馬遊戲,這一片早就被圈起來禁止入內,不大可能有人進來。

就算是進來了,也不大可能奔這頭來啊?

按照以往圍獵前的習慣,現任的詹總理總是會先過來吊唁一下前任薄總理。

這吊唁是秘而不宣的,除了現在已經不在京裡頭任職的王秘書,無人知曉。

隔得太遠,其實也看不清站在墓前的女孩兒是誰,王秘書還當是哪家的孩子走錯道兒了,走到更近一點的時候,他忍不住按了按馬。

站在那裡的不是彆人,竟是“死而複生”的薄湄。

詹謹懷也放慢了一點速度,他的高頭大馬走得越慢,就越讓人有壓迫感,那馬眼兒盯著薄湄,薄湄卻隻看著坐在馬上的詹謹懷。

陽光在這時候驟然濃烈起來,晃眼,極其晃眼,晃眼到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詹謹懷眯起了眼睛,他感覺到早上剛刮過胡子的下巴和臉頰有點隱隱作痛,他望著站在那裡的薄湄,漸漸就忘了向前擺韁繩。

薄湄用手擋在額前,陽光太晃眼了,她要看清此刻詹謹懷臉上的表情才好。

“王秘書,你讓我和她兩個人。……單獨。就我和她兩個人。”詹謹懷回頭朝王秘書說了一聲,王秘書低聲回答道:“好的。”

王秘書看了一眼詹謹懷,又看了一眼薄湄,隨即掉轉馬頭朝山坡上跑去,他要去高處盯梢,免得其他人過來看到這一幕。

詹謹懷下了馬,他拴好韁繩,一步步走向薄湄。

薄湄仍舊沒有動,她望著詹謹懷的眼睛,直到他真的走近了她才低下頭去。

“你長大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詹謹懷這樣說時,他忍不住自嘲的彎起嘴角,其實他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她的眼睛,她的額頭,她的鼻子,她的嘴%e5%94%87,她的耳朵,她這張沒有半分瑕疵的小臉,任誰都能一眼看出來她是薄徵燾的女兒。

“好久不見。詹叔叔。我希望我擅自過來看我父%e4%ba%b2,沒有讓您感到不妥。”

“不,不,我感覺這非常好,你父%e4%ba%b2生前最疼愛你,他一定很想見到你。”

隻說了兩句話,兩人之間就陷入了可怕的鎖寂中。

薄湄適時的抹了兩下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她抽噎著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目光未有半分閃爍的看向詹謹懷。

這一眼,讓詹謹懷目光一凜。

她實在太像她父%e4%ba%b2了,這樣正視著她,就像是看到了年輕的薄徵燾。

“詹叔叔,您常來看我父%e4%ba%b2嗎?”

“不是經常來,忌日,圍獵會,或者我經過這裡時,都會過來。我帶了你父%e4%ba%b2最喜歡的瑤台玉鳳。”詹謹懷轉過身去,從馬上取下了那束純白的花,他嗅了嗅花的香味後又轉過頭去,就這樣看著薄湄。

薄湄覺得他的眼神裡有很複雜難解的東西,就像上次在詹家他說她的鬢角上有花瓣一樣……薄湄看著他走過來,她眨了眨眼睛,詹謹懷將花捧到她麵前,就像是要這束花是要送給她的一樣,他彎起嘴角,“給你。你給你父%e4%ba%b2吧。我想,他會很高興得。”

“謝謝您。”

詹謹懷背著雙手,他跟在薄湄身後,出神的盯著她彎下腰去獻花的樣子。

“你過來多久了?”詹謹懷問。

“不知道。看到您,我感覺恍如隔世。”

詹謹懷點點頭,他雙手背過去,“我看到你也覺得恍如隔世。在我印象裡,你還是個這麼點大的孩子。”

詹謹懷比了個四五歲孩子的高度,“在你很小的時候,我還有機會常常見到你。等你大一點,你父%e4%ba%b2都鮮少讓你參加除了在你家舉辦的大部分聚會。我就不常見到你了。你對我還有印象嗎?”

薄湄搖搖頭,又點點頭,“您讓我感到很%e4%ba%b2切。”

詹謹懷彎起嘴角,“你也讓我感到很%e4%ba%b2切。”

詹謹懷的笑容像今天的陽光一樣明媚和煦,薄湄望著他的笑眼,漸漸的,也露出了如花般的笑靨,詹謹懷深吸一口氣,他不自然的抿了一下%e5%94%87,他捏緊手中的馬鞭,“回來就好。”

“我能常住在幻京嗎?詹叔叔。”

“當然。孩子。你應該住在幻京,你本來就出生在這裡,在這裡長大。”

“謝謝您。”薄湄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詹謹懷立刻側過頭去,他摸了一下耳朵,“我們……回圍場。”

“好。”

回圍場也不像是回圍場。

詹謹懷從頭到尾都沒有揮馬鞭,薄湄也沒有揮馬鞭。

兩人的馬兒在閒談中越靠越近,最後就成了並駕齊驅的樣子。

王秘書在前麵開路,起先還跑得挺快,後來不得不慢下來,他時不時的回過頭來看他們,越看就越覺得眼前這畫麵不似當年卻勝似當年。

詹謹懷整個人都非常放鬆,他鮮少用那樣專注的目光的去看什麼人,他在傾聽薄湄說得每一句話,好似無論她說得每一字都非常有趣。

薄湄就更泰然自若了,從王秘書的角度看去,這孩子完全沉浸在回歸故土的喜悅中,她笑得毫無掩飾,眼神如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朝露,一滴滴沁人心脾的墜落。

如果連王秘書都這麼認為的話,那麼站在不遠處柵欄外等待的詹半壁和薄洄也隻能勉強這麼認為了。

薄湄策馬而去的時候臉繃得很緊,現在回來了,臉上全是快要掐出水來的喜悅,當他們漸漸走近的時候,薄湄的笑聲和詹謹懷的笑聲已經混在了一起。

薄湄還在比劃著什麼,詹謹懷點頭稱是。

王秘書看了一眼詹半壁,示意她不要打擾。

薄湄笑著看了一眼詹半壁和薄洄,說:“我們一起回圍場吧。賽馬應該已經開始了。”

“父%e4%ba%b2。”詹半壁喚了一聲,她望著笑容還掛在臉上的詹謹懷,一刹那間她覺得這樣的父%e4%ba%b2十分陌生,令她的心湖結了一層薄冰。

“恩。”詹謹懷把目光從薄湄身上挪開去,“你們在這裡等她?”⊕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是的。”薄洄回答道。

“總理,讓年輕人先去賽馬吧。”王秘書建議道。

薄湄歪過頭去看著詹謹懷,“詹叔叔,您不和我們一起賽馬嗎?”

詹謹懷遲疑了片刻,詹半壁說:“父%e4%ba%b2,您左%e8%85%bf的傷還沒好。”

“詹叔叔,您的左%e8%85%bf怎麼了?”

詹謹懷看了一眼薄湄,他確定的搖頭道:“我很好,我們來賽一段吧?好麼?你讓著點詹叔叔。我知道你騎得很快。”

“那我們還在等什麼?”薄湄立刻揚起馬鞭,一鞭子就揮到了詹謹懷的馬%e5%b1%81%e8%82%a1上,騰得一下,那匹等待已久的高頭大馬就疾馳而去,薄湄等它跑了一段,才追了上去,薄洄立刻不放心的追了過去!

詹半壁站在原地不動,她看了一眼明顯嚇得張開了嘴巴的王秘書,又看了一眼在馬上風姿綽約的薄湄。

這才是真正的回獵場!

薄湄感覺到馬群越來越近,人群也越來越近,風景從山坡湖泊和樹林,變換成盛宴野餐和派對,太陽愈加猛烈,四處都支起了白色巨型遮陽傘,傘下坐著很多帶著孩子的少婦,她們或坐或站著,都在朝賽馬場中央看。

她們大多都不會上場,因此並沒有穿騎馬裝,而是穿著並不易行走的裙衫,這樣的天氣,穿紅著綠或者穿些清爽些的顏色總是多的,故而一身黑色的溫禧反而在此時變得格外顯眼。

她坐在一群少婦中間,閒適的撥弄著杯中的果汁,她偏著頭看向場中,孔玉梁就坐在她旁邊給她扇風,兩人偶爾交談兩句。

風聲消失了。

薄湄感覺到心中的風聲也消失了,她目光篤定的看著溫禧,直到溫禧警覺過來看向她時,她才趕緊用力揮鞭移開目光。

眼前這情境若是落在五年前溫禧眼裡,不吝於大限將至。

就算是今天,她也為薄湄暗自捏了一把汗。

和薄湄賽馬的不是旁人,竟然是詹謹懷??

兩人一前一後的跨過高高的圍欄進入場中之時,現場先是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再然後,大部分都有點無所適從,甚至於是失神的望著跨過一層層障礙的兩人。

溫禧感覺到周圍的人漸漸安靜下來,牧馬人吹哨子暗示幾個在場中亂跑的小年輕退到兩邊去,剛才還混戰成一團的賽馬場,以極快的速度為詹總理和已故總理“差點已故”的愛女讓開了一個極為舒適的比賽環境。

單純比誰的馬跑得快,倒並不是這類賽馬的主題,他們在比誰的馬更聰明,誰的馬能在規定時間內穿過重重障礙。

也許是受到周圍人的影響,溫禧不自覺的專注起來,她捏著手中擦汗的香巾,隨著一重障礙一重障礙被薄湄跨過,她的香巾就在桌下越攪越緊。

薄湄比得格外認真,她保持著不贏也不遜色的局麵,直到最後一個關卡,詹謹懷才漸漸落了下風,薄湄並沒有什麼懸念的贏了。

現場再次爆發雷鳴般的掌聲,隻是大家都未敢叫好。

溫禧看向薄湄,薄湄高高的將雙手舉過頭頂,她拍掌拍得用力,笑也笑得開心,詹謹懷就這樣坐在馬上為她鼓掌。

隨即王秘書走過來,詹謹懷好像要暫時離場了,他招招手,薄湄就低下頭去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詹謹懷點點頭,又側頭在她耳邊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