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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溫禧沒有說話,隻是看向這對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新婚燕爾十指緊扣的手。

四人落座,氣氛比上次好了一些,沒有莊湄想象的逼仄,話題也多,她們從【白郡王府】那塊分成幾半的牌匾,說到婚禮的安全工作。

“我請示過我的父%e4%ba%b2,那天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從我們家調些保鏢過去。”詹半壁把自己剛才撥好的龍眼放進小盤子裡,推至莊湄手側,“這龍眼是新品種,很甘甜,你嘗嘗?”

“嗯。”莊湄吃了一顆,確切的說,是在詹過分關切的眼神中,被迫塞進嘴裡一顆。

確實比一般龍眼汁多肉嫩,“好吃。洱善,你吃?”

莊湄拿起龍眼便塞進吳的嘴裡,吳笑著吃下,詹半壁眼色一黯,低頭擺弄著手裡的折扇。

“那當然好了。可是我父母已經雇好了人,安保不是問題。問題就是,到時候賓客太多,我恐怕不到十桌就被撂倒了,到時候你們倆要幫襯一下,否則我要是自己婚宴上喝大了,我得悔一輩子。”吳笑著衝溫禧眨了眨眼睛,“溫老板,全仰仗你了。”

溫禧推辭,眼光落在那盤龍眼上,“讓我來猜猜,這個不喜歡吃龍眼的少女,會喜歡吃什麼?”

詹半壁的捏著那折扇尾巴上的水滴型小墜子,微微側眼去睨莊湄臉上的神色——隻見莊湄與溫禧四目相交,溫禧彎起嘴角,在果盤裡找了一圈,“來,我想你會喜歡吃這個的。”

溫禧將一盤草莓推至她麵前時,莊湄想起了她和溫禧之間關於龍眼的黑暗記憶,她先是一陣反胃,後又搖頭道:“謝謝,不用了。……我們試婚紗吧。”

吳點頭,溫禧卻按下她的手臂,“你的禮服早就確定了,還是讓她一個人去試她自己的吧。裡麵侍女有七八個,你坐在這裡看著就好了。”

莊湄不悅的看向溫禧,“不,她要陪著我。”

溫禧莞爾,不再阻止。

莊湄進去之後,設計師拉過來一排婚紗,她疑惑的說:“上次不是已經選定了嗎?這次,又要重新選?”

吳咬緊下%e5%94%87,她從身後抱住莊湄,在她耳邊說:“這都是剛剛趕製好的,非常美,都是按照你的身材訂製的,你看看,喜歡哪個?上次,我們選的時候,這裡都沒有你的尺碼。嗯?”

“我,不想聽她們的意見,我隻想聽你的意見。我,可以不給你那兩位朋友看我穿婚紗的樣子嗎?”

“她們都等了2個小時了,你就讓她們當一回參謀長吧。我們的婚禮,要滴水不漏的順利舉行,得要仰仗她們兩個了。”

莊湄想了想,還是配合的走過去挑婚紗,設計師在一旁笑著為她介紹每一套婚紗的設計靈感和蘊涵的意義,莊湄起初隻是心不在焉的聽著,直到她看向鏡子裡一臉期待的望著自己的吳洱善,才專注起來。

最終,她挑了三件。

她穿好第一件走出來的時候,吳洱善離開了更衣室,設計師小心的給她鋪好裙擺之後,就叫侍女打開了遮擋簾。

而這純白色的遮擋簾之後,正坐著吳洱善、詹半壁、溫禧三人。

她們一齊看向莊湄時,莊湄不自然的握緊了拳頭。

一個荒唐的念頭從她腦子裡產生了……

她們表情各異,但都是用一種超乎平常的認真神情仔細望著她身上這件衣服,吳洱善眼圈泛紅,她點頭道:“我的小夫人,你真美。”

詹半壁和溫禧則側頭在耳邊交換了意見,最後她們三人小聲議論了一翻,這一套婚紗被否決了。

侍女們忙著幫莊湄%e8%84%b1婚紗,莊湄則愈發覺得這婚紗像是能吸人鮮血的水蛭,那荒唐的念頭在她腦子裡不斷放大,引得她心跳飛快。

莊湄穿上第二套婚紗,這時,她已經不想同時麵對她們三個人探究的目光,而是微微側身站著,這一次,當遮擋簾打開的時候,她們三人很快就給出了意見,這一套婚紗再次因為不明原因被否決了。

卸下第二套婚紗的時候,莊湄有些累了,她坐在更衣室,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她臉頰通紅,呼吸急促,當她這樣看著自己時,那荒唐的念頭終於開始在她心裡一遍遍叫囂起來。

她小憩的太久,設計師隻好來敲門,問她是否不喜歡下一套婚紗,說還有一套大約三十套婚紗還在運來的路上,她可以繼續選。

莊湄問她,哪裡來這麼多的婚紗?設計師笑了笑,說,隻要詹司長一聲令下,能調過來全國的婚紗供您挑選呢。

她聽到這樣的答案時,心如鼓噪,她不想像一個人偶娃娃一樣繼續被她們三個這樣擺弄下去。

“我們來換第三套,如果她們還是不滿意,那我不試了。”

莊湄站起來,第三套婚紗就這樣像是枷鎖一樣上了身,然而,她看向鏡子裡的自己,哪裡有這麼美麗的枷鎖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遮擋簾被輕輕的拉開,莊湄這次目視前方,雙眼平靜的望著她們三個。

詹半壁和吳洱善,緩緩的從座位上站起來。

“很美。很完美。”吳洱善說。

詹半壁點頭,“嗯……很美。”

溫禧坐在位置上,更像是在透過這件有繁複麵紗的婚紗在看那婚紗之下的人,她咬著雪茄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她滿意了,她語氣平淡的說:“這件確實好,什麼也看不見了。”

就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莊湄心裡那個荒唐的年頭再次蹦出來。

這一刻,莊湄覺得自己不單是嫁給吳洱善一個人,她在後天的婚禮上,是要嫁給她們三個人。

第45章 四十四龍裔

龍眼。

莊湄從小就很喜歡的一種水果。

當她第一次從爺爺口中得知這個圓溜溜的透明小果實叫龍眼時,眼睛立刻就睜大了,因為那時候她已經從媽媽那裡得知,威風凜凜的龍已經在很久之前離開了這個世界。

媽媽說,龍,大概不會再回來了。

小莊湄聽到這噩耗就哭了,她一直以為龍真實存在,隻要她再長大一點,和陳叔叔的朋友們一起觀察浩瀚的宇宙,總有一天她能在望不到邊的天穹上瞧見一隻自由凶猛的真龍。

與其他孩子不同,小莊湄覺得這世界上最有力量的動物不是草原上的獅子老虎,而是在天上遨遊的龍。

說起小莊湄為什麼會有這樣認知的緣由,就要說到她爺爺的那件龍袍了,以前一開春,小莊湄便和弟弟一同去爺爺那裡住段時間,爺爺總會把他那件龍袍拿出來,和小莊湄講關於龍的故事,往往一講就一整夜,小薄洄總是聽著聽著就睡過去了,小莊湄卻能一直聽到天亮,她的一雙小手會在那龍袍上栩栩如生的龍上撫摸良久,亦沒人知道她的小腦瓜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爺爺總會在故事結束後,摸著小莊湄腦袋說,記住,孩子,你是龍的後裔。

後來爸爸也會撫著小莊湄的小腦瓜說,孩子,我們可是龍的後裔,我們一向戰無不勝,所向披靡,絕不認輸。

然而,龍早就離開這個波雲詭譎的世界,現在,也徒留一雙雙眼睛在世界上,莊湄常想,如果這甜美多汁的龍眼真的是龍的眼睛,那麼,龍不僅充滿力量,還格外善良,竟然把眼睛留作世人啖食的果品?

此刻的莊湄身著聖潔的婚紗,端坐在巨大的一排水晶鏡前,出神的盯著一個鑲金果盤裡盛著的一掛龍眼……她想起溫禧試婚紗時調侃的語氣,想起在四年前,她被關在那黑漆漆的房間裡,絕食抗議企圖獲得自由的那一個月。

那一個月裡,溫禧在確認她確實要絕食之後,便不再叫看守送來食物,轉而運過來成筐成筐的龍眼,就這麼倒在地上。∴思∴兔∴網∴

一個人不吃不喝一個星期尚可,一個月是絕對撐不過的,溫禧從放開龍眼那天起就沒再來看她,莊湄就靠著那一地後來差點全都腐爛的龍眼撐了一個月。

從那以後,隻要她再看到龍眼,都會下意識的想吐。

在她所有噩夢般的記憶中,都彌漫著腐爛龍眼的酸臭味,一路彌漫至今。

也正是那一個月暗無天日的囚禁,那個長久以來,活在莊湄心裡的——活蹦亂跳的龍,變得奄奄一息,而後的日子,溫禧和所有變故最終全都一擁而上,活活扼死了她心裡的龍。

有人推開了新娘房的門,嘈雜的人聲立刻湧入莊湄的耳朵,她微微側過頭去,看向掀開半透明的蕾絲隔檔簾走進來的莫璃。

“您感覺還好嗎?客人越來越多了。大約再過二十分鐘,我們就要出發去大教堂,行完禮之後直接去皇宮。”

莊湄點點頭,莫璃隻覺得她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的喜悅,大約是確實緊張壞了,她低聲說:“洱善小姐一直在迎客,從六點開始,客人越來越多,她讓我來告訴您,她在人群中非常想念您,希望您此刻也正在想著她。”

莊湄又點點頭,她側過頭去,看向鏡子裡的自己,這件層層疊疊的婚紗就像是一個鑲著各色寶石的蠶繭,她被裹在這繭之中,手腳不能妄動,隻能憑著一雙眼睛去分辨眼前的一切。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想抬手,可惜手上的鑽石鏈子仍舊綴著她向下沉,莫璃見狀,連忙走過來,扶著她抬起手。

“您要做什麼?”

莊湄微微仰起頭,輕聲問:“我脖子上的項鏈,好重,磨得我好癢。”

莫璃唏噓,她脖子上的鑽石項鏈,價值千億,不隻是一串鏈子,而是一顆顆珍稀無比的鑽石啊,“那我替你摸一摸,你哪裡癢?”

莫璃輕輕的將手伸進她的麵紗之下,撫觸著她的脖子,不過莊湄總覺得她是在摸她脖子上的項鏈。

其實,她並不是覺得癢,而是覺得這項鏈紮人,因為這項鏈根本不是吳家的東西,而本是她薄家的東西,是她奶奶梳妝盒裡最珍貴的一串項鏈。

是,一串,早就消失在莊湄的記憶裡,如今又出現在莊湄眼前的項鏈。

每戴多一分鐘,她就渾身疼的刺骨,這項鏈裡好像在滲血,那看不見的血一滴滴滾落到她心裡去。

有件事情她覺得很奇怪,她好像一直都記不清自己的父%e4%ba%b2被當眾施以絞刑時的樣子,無論她多麼用力的去回想,那最後一麵仍舊模糊不清。

而當時她明明就和媽媽混在刑場,明明她和媽媽一起觀看了整個行刑的過程,在中途,審判官宣讀完父%e4%ba%b2的罪狀之後,母%e4%ba%b2原本是要捂住她的眼睛的,可是她強力的掙開了,她瞪大了眼睛,就這麼看著她父%e4%ba%b2驕傲的頭顱被塞進毛糙的繩套中。

接下來呢……一切都模糊了。

薄徵燾死了,所有人拍手稱快,如潮般的觀刑者們湧上前去,衝著他的屍體砸石頭。

他們密密麻麻的如同翻滾的白蟻,遮住了莊湄的視線,當時莊湄的耳朵裡,和現在一樣,一直回蕩著父%e4%ba%b2在被捕前和她說得一段話。

薄湄:爸爸,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龍嗎?

薄徵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