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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本以為馮解元是為了解圍,隨口說說,誰知馮瑜竟叫人置辦香案表禮,當真認了王姑母當乾娘。酒樓眾人嘖嘖稱奇,王姑母含淚回了禮,隻有嫣娘覺得對馮瑜不住,心內感激。

等這出“真解元大義認乾母,假秀才不孝忤%e4%ba%b2娘”的戲唱完,馮瑜正要告辭,卻被嫣娘托人叫進後院來。

嫣娘見馮瑜進來,便行了大禮。馮瑜扯她不住,也跪了下來,兩人你拜我我拜你,倒是有趣。王老娘在樓上正窺得開心,卻見那馮瑜說了幾句,惹得嫣娘哭泣,便離開了。

王老娘忙下樓去,勸慰女兒不要難過。解元公怎了,賺得還沒嫣娘多。若嫣娘肯招個上門女婿,甚麼樣的俊男尋不到,何苦把心拋在他上。

嫣娘聽母%e4%ba%b2說出這等頑話逗自己笑,便止住淚道:“娘,我不是心慕他。本要向他道謝,他卻說被人監視,以後輕易不能來酒樓了。若是有事尋他,須得暗地裡哩。又說自己身落虎口,沒臉見人。可憐這等俊才,竟不得自由”。

王老娘聽得奇怪,問道:“他不是新解元麼,父%e4%ba%b2又是府尊,這臨安誰敢找他的不是,真是奇怪”,嫣娘回道:“許是天外有天哩。他中了解元,又有咱家的股,我們的靠山更穩,以後兩縣縣尊都得收斂點了”。

王老娘聽了,笑道:“真是年輕女娘說的話。這些官宦大家,誰真將商賈視作同伴。若是咱家沒錢了,就算馮衙內心善,他家長輩也要撤股撒手。我算是看開了,女人家沒個好夫君,就要有勢有財。你這等模樣,又有酒樓,晚幾年也有男子娶哩”。

嫣娘笑道:“娘儘亂說,姻緣本是天定,前日彩虹還講了個‘一言鴛鴦’的話本,就是一句話成了夫妻的。那些真心慕我的,千辛萬苦也要娶我;想吃軟飯占便宜的,一遇挫折就退了。我還是做大酒樓,等月老牽線罷”。

王老娘道:“這話不對,平日你隻在酒樓,極少出門,外麵紅眼的都將你說成妖邪哩。等哪日我帶你去月老祠拜拜,路上有男子見了,說不得就來求娶哩”。

兩人正說著,卻聽得外麵有人喊叫,便止住話頭,出門去看。

☆、第50章 南柯蟲蟻夢

話說王家母女聽得門外有人喊叫,慌忙去看。卻見李盛赤紅著眼兒,拿根棍棒,遍地搗毀螞蟻窩蟲子巢,還點了灶裡的火,燒得蟲蟻全跑出來。

原來王老娘有個毛病,看見細密密一片,就頭暈害怕。如今見了滿地的細碎,還跑成團兒,早唬得手腳發冷,眼看就要倒下。

嫣娘眼疾手快,扶住老娘,一疊聲叫人去尋大夫。胡大兒葉小咬等夥計見了,忙去攔那李盛,好半天才把院裡平定下來。

李盛被人拽住,動彈不得,隻是大叫大嚷,嘴裡的酒氣噴得老遠:“都是那狐狸邪道害我,才丟了個解元。那張小九果是妖人,不然我今年中舉,後年探花,娶得韓林千金,誰人不誇。如今害得我不上不下,氣煞我也”。

眾人見這李盛因為落第,被鬼迷了心竅,鬨騰後院也罷了,還攀扯起無辜之人,真是過分。那李盛喊了半日,終是喊累,才耷拉著頭任人扶回去了。

王姑母阻攔李盛不住,又見後院被燒損了些,十分羞愧。本來就因自作主張,損了酒樓三天的收益,兒子又替自家拉下一筆賬,覺得沒了老臉。隻能覥著臉說了幾句軟話,照看李盛去了。

嫣娘見王老娘被蟲蟻驚到,對李盛沒甚好臉色,請了周桂姐幾人替她去探望,自己卻不露麵。王嬸娘見這侄女耍起小性,便挑撥兩句,又拽起那正看閒書的彩虹,隨王姑母一同去看李盛。

彩虹這兩日在酒樓內亂跑,聽了出大戲,暗歎這運道果真天注定。那新解元愛個賞花飲酒,每日都去貴人家遊玩,還能當得榜首。李表哥時時苦讀,鄉試前一月連覺都不睡了,卻連榜尾都沒摸到。

彩虹一路感歎,隨著長輩們進了李盛房裡。見李盛睡下,母%e4%ba%b2和王姑母聊得正歡,便從袖裡摸出話本,坐在一邊繼續看。

正看得起勁,卻聽王嬸娘說道:“盛兒這幾日心中不快,得當心他跑到外麵,衝撞了貴人,那才麻煩哩”。王姑母應道:“他嬸,我就這一個兒,哪能不留心他。他也是心裡不爽利,都怪我聽信蕭二那賊種,才害得盛兒沒臉”。

王嬸娘說道:“要我說這新解元也太實在,世上這樣的好人少見了”,又說:“可惜咱家不是大戶,不然彩虹配他,也是個良緣”。

彩虹聽見母%e4%ba%b2竟說起自己婚事,羞得跑了出去。屋裡姑嬸兩人都笑,王姑母還說:“彩虹長得俏,雖比不上嫣娘,在南縣也是拔尖的。盛兒若不是%e8%83%b8有大誌,把彩虹說給他,也是好事一樁”。

王嬸娘心內曉得這是客氣話,王姑母是個掐尖要強的,怎瞧得上彩虹,還不是李盛出了大醜,才用這白話籠絡自己。卻也沒說破,隻是笑著,又把話往新解元身上轉。

這兩人說著,誰知李盛睡夢裡聽見“盛兒彩虹”,不知夢到甚麼,竟亂喊道:“彩虹你這賤婦,一個偏房竟害正房,看我不弄死你”,驚得王家姑嬸岔住話頭。

王嬸娘被那胡話氣得轉身就走,隻留個王姑母氣得哭道:“這從哪說起,又得罪了一個”。李盛被哭聲驚醒,想起夢中之事,竟勸母%e4%ba%b2不要哭了,等自己成了探花,彩虹那小娘還自願獻身當偏房呢。

王姑母見兒子因落第,連腦子都混沌了,說出這等不著邊際的話,哭得越發厲害。沒一會兒,又要去尋根繩子上吊,說是對不起李家列祖,不如隨了他們去。李盛被母%e4%ba%b2這番做派嚇住,才不說胡話了。

誰知李盛不亂說話,卻染上嗜睡的毛病,一連幾天連床都不下。若是周桂姐送飯慢些,還滿嘴亂罵,說是得罪了探花老爺,有得你受的。周桂姐笑道:“我不認得甚麼探花,隻知道馮衙內是新解元,前日還賞我一兩銀呢”。

這話說中李盛心病,頓時亂喊亂罵起來。王姑母急忙跑來,勸慰李盛,天下多少慘事,都沒你這番鬨法。李盛道:“娘,她們和那妖邪一夥,謀算我的前程哩。夢裡的南宮仙子已告訴我了”。

王姑母聽李盛道,前日裡醉酒時,有個叫南宮幽夢的神仙托夢,說他本是命定探花,此次能中解元的,可惜被妖人奪了運道,隻能落榜。又說這李盛未來嶽家是孫學士,一手扶持李盛,雖然孫千金時常耍小性,鬨著回娘家,卻不影響翁婿兩人結盟。

又說彩虹被自己收做偏房,還有六女當小星,與正室湊個七星伴月,風雅得緊。彩虹雖然愛撚醋,卻是個水性,自己甚是受用,比那隻娶了一房當個末流小官的馮瑜強多了。

說道這裡,李盛又恨起來,說那馮瑜一生慘淡,隻得將將中個同進士,如今卻霸在榜首,又和王狐狸走得近,真是小人行徑。說了一會,李盛又打起嗬欠,說是仙子又來相會,便倒頭睡了。

王姑母見兒子頹成這樣,還癡念甚麼仙子,氣得倒仰。王嬸娘李婆子等人也來勸這李秀才,都無功而返。王姑母聽得張小九是邪道,嫣娘是狐狸,如若這兩人能鬥得過那引盛兒睡覺的妖仙,情願磕頭感謝。

嫣娘連忙攔住,說嬸嬸是長輩,這等大禮折煞我了。再說小九與我都是凡人,哪會鬥甚麼妖仙,表哥是心內不爽利,鬨騰一陣也就過了,怎得與神道有關。王姑母見眾人不信,便說出李盛的夢,私自隱去了彩虹的那段。

眾人本是聽個八卦,誰知竟是這等妄言,都在肚內笑李秀才癡人說夢。隻有張小九聽得心驚,猛大這是要出手了麼,但“黑臉小兵戲李娘”還沒演到呢。↙思↙兔↙在↙線↙閱↙讀↙

張小九雖然心裡猜疑,卻拒不了王姑母的哀求,和嫣娘一同到了李盛房裡。隻見那滿屋汗臭,一地淩亂,李盛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小九叫了好半天才叫醒他,卻隻是看了眼小九,嘴裡嘟囔幾句“公主娘娘”,又歪在一邊做他的美夢了。

等張王兩人再次發狠搖醒他,他卻滿嘴亂罵“搖我怎的,眼看我就要當駙馬了,一群宮女等著呢,快放我回去”,又眠倒了。

王姑母見用儘了法子,又請了幾次大神,都拉不回兒子,沒幾日也氣病了。街麵上街坊們得知,都說李盛在考場裡遇到女鬼,拉他入夢吸儘精氣哩。

李盛自放榜之日起,直直病了一月。眼看再睡就要長褥瘡,卻又叫不醒他。先頭幾日還知道自己吃飯出恭,等到後麵竟隻知睡覺,每日都是王姑母周桂姐針紮才醒,吃了就睡。那水火不知不覺排到床上,連汙穢都不曉得。

請來的郎中看了,都說沒救了。王姑母不信,那郎中說道:“這人連水火都不能自理,若是腸子被塞住,自家又不懂排出,可不是憋死了”。王姑母聽得大哭,又不嫌汙穢,日日幫李盛排水火,甚是可憐。

酒樓眾人原以為李盛作妖,發泄幾日也就好了。誰知這活生生的人,眼看就要睡死,不像是妝出來的。眾人又見那向來刻薄的王姑母,養剛落草嬰孩一樣養那李盛,都唏噓不已。王姑母剛開始還抱怨,後來竟漸漸不言語,人也老了一大茬,頭發都白了。

眾人可憐她,卻想不出法子。這天快入冬,院裡落葉掃成幾堆,被胡婆子點火燒做肥。燒了幾處巢%e7%a9%b4,跑出一堆蟲蟻,正亂哄哄間,那李盛竟醒了,說了句“我在哪裡,快救我”,又昏過去了。

李盛雖醒了片刻,對王姑母而言卻是天降福祉,立時叫來眾人。張小九還在思量猛大怎得放過李盛,嫣娘卻說表哥放榜那日燒蟲子,今日燒蟲他醒來,說不得是蟲子的緣故。

眾人聽得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都不信嫣娘。隻有彩虹插嘴道:“說不得是‘南柯太守’的典故哩,表哥許是被蟲子們請去做駙馬了”。等彩虹科普完南柯太守傳,王姑母忙叫人去燒蟲子。

一時黑煙滾滾,那些蟲子四散奔逃,倒勾起了李婆子的心腸。那婆子哽咽道,靖康年金兵破城,四處放火,自家逃到外山頂,往下看去,就是這等亂樣。眾人聽得不祥,忙把那話止住,隻說著蟲子的事。

等燒禿了院子,李盛竟轉醒過來。喂了幾次食水後,才開口說放榜那日在灶上喝醉,暈在後院。卻有個身著奇裝異服的女子出現,名號叫南宮仙子,隸屬幽夢司,同情李盛運道被人奪走,才現身相救。

李盛聽那仙子的話頭,說是馮瑜搶了李盛的解元,又勾搭邪道狐狸。李盛半信半疑,那仙子又說出幾件隻有李盛才曉得的密事,這才信了。李盛聽得不忿,正要問仙子怎樣奪回運道,那仙子卻被一群蟲蟻團起來,瞬間消失。

李盛醒來,氣得燒了蟲子。又過了幾日,每次都夢到那仙子,將李探花的事講得越發詳細。李盛曉得自家嗜睡,卻又貪戀聽故事,越發不想麵對落第的現實。

前幾日還好,後來那仙子出現得少了。李盛在夢境裡的王家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