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1 / 1)

蘇培盛去取名琴——為了景融於境,圓明園正好擺有,取自上好的桐木,而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琴譜枯燥,如何比得上真正的琴音?

緊接著笑了下,對蘇培盛道:“去書院請年側福晉。她許久不見允恭,想必不管琴聲還是人,都思念得狠了。”

……

蘇培盛把張開的嘴合上,他跟隨王爺這麼多年,何曾見過主子對一個四品官兒這麼和顏悅色過!

轉而恍然大悟,這有什麼稀奇的,主子這是愛屋及烏。

蘇培盛%e5%b1%81顛%e5%b1%81顛去了,誰知恰恰與年側福晉半路相逢。

年嬌對著秋嬤嬤抱怨:“爺和大哥聊些什麼,居然要聊這麼久。”

她等的花都謝了,思來想去,還是拋卻了矜持主動出門,不等秋嬤嬤回話,她眼睛一亮:“蘇總管。”

蘇培盛笑得殷勤:“側福晉,王爺剛讓奴才去請側福晉呢。”

年嬌問道:“我大哥——”

蘇培盛忙說:“年大人正要撫琴。”

年嬌:“?”

她眨眨眼,吃驚地看著蘇培盛,圓明園哪來的琴??

大哥不是要來看她的麼,怎麼還彈起琴來,小花妖目露凝重,直覺事情並不簡單。

不會是被圓明園的美景勾去心魂了吧,哼哼,她就知道。

年嬌隨著蘇培盛走,一路來到後湖的涼亭,沒想到左看右看,隻看到了老板一人。她條件反射般地小跑過去,撲進了他的懷裡,仰著頭,甜甜問道:“爺,我大哥呢?”

四爺臉色變得僵硬:“……”

被他擋住視線的年希堯,雙手一歪,調琴調錯了一根弦:“……”

四爺壓抑著平靜的麵孔,把年嬌從身上扒拉下來,讓她端正地站好,繼而從喉間擠出一句話:“你看左看右,怎麼就不記得看前。”

他正想同她說話,萬萬沒料到年嬌半點都不往涼亭裡麵瞧。

年嬌愣在原地,消化了半天,悄悄從四爺的肩膀探出腦袋。

隻見大哥神色複雜地望著她,很快恢複溫潤的麵色,朝她一笑。

年嬌:“…………”

年嬌臉唰地紅了,恨不能找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都、怪老板站在涼亭的必經路上,也不給她讓個道!

.

秋嬤嬤嘴角抽搐,蘇培盛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半晌,若無其事地擦了擦汗,催促人端水送茶。

年嬌極為乖巧,挨著四爺坐下,隻是漂亮的臉有意無意地藏在他的身後,叫年希堯等閒看不見她。

隻是除了四爺,誰也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因為年大哥開始撫琴了。

第一聲響起,便叫湖麵的飛鳥停駐,琴音帶著感慨,很快化作扶搖直上的高興,緊接著由濃轉淡,化作逍遙與自然——

如斯悅耳,繞梁不絕。

與此同時,圓明園通往後湖的大道上。

等李德全亮出一道令牌,侍衛們齊齊下跪,退到了一旁。

康熙頗有興致地瞧著遠方,這湖,這景,隱約可見他暢春園的風格,可見胤禛裝扮的用心。

忽然間,耳畔傳來動人的琴音,似清晰又似渺遠,康熙一愣,慢慢負起了手。

老四這是過得什麼神仙日子?

皇帝眯起眼睛,很快,拋下了其餘的雜念。曠遠之音緊跟著自然,像是無形的音符,在廣袤無際的草原舞動,康熙側過身去,發現李德全這個奴才沉浸在琴聲裡,就差閉起眼睛了。

皇帝繁雜的心緒也平靜了下來。

多久沒聽到這樣的琴音了……

.

等侍衛緊趕慢趕前來彙報的時候,四爺神色微變,隻來得及交代年嬌一句“坐好”,便繞開涼亭,大步往外走。

一路上,他低聲問:“皇上什麼時候到的?”

侍衛統領答:“兩刻鐘前。皇上沿著後湖散心,接著駐足不前,像是在……聽琴……”

聽琴。

四爺放緩腳步,到了地兒,恭敬地叫了聲“汗阿瑪”,康熙背對著他,擺擺手,四爺便自覺地立在他的身後。

四周安靜至極,唯有悅耳琴聲。等到琴音停止,康熙回過頭來,帶著笑意:“老四,你哪裡請來的琴師?”

四爺敏銳地察覺到,汗阿瑪心情很好,不,是極好。

他也含了笑:“正是為十三弟治病的年允恭。”

十三弟……李德全心一緊,震驚過後,不禁為四爺捏了把汗。多久了?幾乎沒有皇阿哥敢在皇上麵前提起這個名字。

儘管他知道皇上偶爾會問起十三爺的%e8%85%bf,但,這事在台前依舊是個禁忌。

出乎意料的,康熙訝異片刻,緩緩點頭道:“是他。”

四爺神色不變,又聽皇上開了口,這回語氣莫測:“你上折子給朕,說想要修養一陣子,朕允了。這就是你所說的修養——此間樂,不思蜀?”

四爺垂首:“兒臣不敢。”

康熙哼笑一聲,還想說些什麼,就見四爺窸窸窣窣,從袖間拿出一張稿紙,繼而展開,雙手呈給他看。

康熙接過,半晌,驚訝極了:“這道幾何朕都不會做,你解出來了?”

再看向四兒子的時候,皇帝的眼神柔和得不得了。

四爺:“……”

他沉默片刻:“解題的不是兒臣……”

康熙笑了聲,說:“你倒是誠實。”

四爺脊背緊繃,抬起眼,發現康熙的眼神依舊柔和。下一秒,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語氣不容置疑:“是年允恭解的吧,如此人才,朕帶走了。”

“……”好半天,四爺出聲道,“總要給人家兄妹見麵的機會。”

康熙卻是猛地變臉:“朕是這麼刻薄的人不成?自然要等他們敘完舊。我看你逍遙得很,巴著人給你撫琴,你汗阿瑪我卻半點也享受不到,真是不孝子。不把他給朕,你便滾上朝去,日日叫你填國庫的窟窿!”

李德全的臉扭曲了。

四爺嘴角動了動,仿佛觸摸到了什麼,非但沒有請罪,反而歎了一聲,用的妥協的語氣:“都聽您的。”

康熙這才不罵了,一邊走,一邊淡淡開口:“都藏好了,不許暴露朕的身份。”

都一把年紀了,還玩微服,四爺猛地冒出這個念頭,很快把它揮了出去。

涼亭內,年嬌壓低聲音,把近來五光十色的生活複述給大哥聽,年希堯聽得津津有味,準備回頭告訴阿瑪額娘。

隻是……他似想起了什麼,臉色重新漫上複雜:“嬌嬌,王爺日理萬機,平日裡上朝聽政,還得解幾何題,想必十分忙碌。”

見年嬌不解地望來,年希堯壓低聲音:“你……力氣小一點兒。”

特彆是撲人的時候……

年嬌:“……”

她的臉又紅了,這回是委屈,上朝聽政也就算了,她怎麼不知道老板喜歡解幾何題??

第41章

年嬌正想反駁,抬頭一看,就見老板遠遠朝涼亭走來,連忙端正地坐好。

四爺裝作沒看見她的小動作,邊走,邊在心裡揣摩皇上的意圖。

他對年希堯道:“允恭好琴藝,隻一曲,便為這湖光山色添彩。”

年希堯連道不敢,四爺搖頭,他的誇讚還是收斂了。

望了眼與有榮焉的年嬌,他一笑,讓蘇培盛帶年側福晉去早早收拾出的廳堂,好叫兄妹倆有個敘舊的地方。

小花妖眼睛一亮,乖乖起站了起來。↘思↘兔↘網↘

望著年嬌離去的背影,四爺收起目光的溫和,轉過身,對年希堯低聲道:“我這裡有個慕名求醫的故人,聽聞十三弟%e8%85%bf有好轉,想著讓我引薦一二。他已有些歲數,算是老人家了,這些年甚是操勞,允恭看……”

四爺說這話的時候神色不變,年希堯也沒多想。

他猜測是朝中的哪位老大人,一口應了下來,既是王爺的故人,看一看也是應有之義。何況還是上了年紀的老者,他拱手道:“舉手之勞,豈有不應之理?王爺千萬不要予我診金。”

四爺拍了拍年大哥的肩,心道診金如何,恐怕不是他說了算的。到最後,終究還是咽下去了有關麵聖的提點——

皇上為何微服,如今他也有了些明悟。在誰也不認識的宮外,汗阿瑪或許更高興彆人將他當做普通的、需要關懷的老者看待,而不是君。

都說由琴識人,加上那道難解的幾何,皇上能對允恭生出感興趣,也就不難理解了。

不知為何,四爺對年希堯抱有信心,至少比從前年嬌背詩的自信強一線。

方方麵麵思慮了一圈,覺得沒有什麼遺漏的,四爺負手而立,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麵。

隻見三兩隻鯉魚在水中跳躍,魚尾搖動,一派悠閒自由。

……

年希堯是個體諒他人的人,雖比不上年羹堯思慮周全,但能讓他在乎的人過得開心又舒暢,就像水流無聲地滋潤著大地。

就像現在,他控製著時間,把該關懷的話都同妹妹說了,便起身向她告辭。

年嬌一直很%e4%ba%b2近這個大哥,覺得他比二哥靠譜,得知大哥又能發揮自己學醫的愛好,小花妖眉眼飛揚,顯得很是高興。

她就說老板人很好。

得知年希堯去見圓明園求醫的“病人”了,年嬌尋尋覓覓,終於在湖心亭尋到了賞景的王爺。

繼而提起裙擺,迫不及待地朝他撲來:“爺對我哥哥真好!”

這回又換了個話術,不是“爺對我真好”了。四爺心裡淡淡地想,這回沒有推拒,伸出手,精準無誤地將年嬌接住,提起她的腰,讓她坐在他的膝蓋上。

他的手邊放著一盤剝了殼的鬆子,四爺伸手撈過,把它推到年嬌麵前。

年嬌看看鬆子,又看看王爺,吧唧一口%e4%ba%b2上他的眼角。

蔥白的指尖捏起一顆,輕輕湊到四爺的%e5%94%87邊:“你也吃。”

鼻尖是濃鬱的桃花香氣,男人低頭看她,半晌巋然不動。

他道:“我早就過了吃零嘴的年紀了。”

鬆子怎麼算是零嘴呢?這是富有營養的堅果,年嬌不依不饒地繼續舉,四爺瞥她一眼,隻得張口吞咽了下去。

年嬌滿足了,她像倉鼠似的挑挑揀揀,把最圓潤最大個的鬆子拿出來吃,其餘的留到後麵。四爺將她的舉動儘收眼底,藏住淺淡的笑意:

“方才可有和你大哥談論我?”

年嬌臉頰鼓鼓的,差點說順了口:“有……沒有。”

這就是有了。

四爺平靜道:“說的我什麼?”

那怎麼能全盤告訴呢,年嬌聲音漸小:“大哥說王爺日理萬機,十分忙碌,叫我對王爺體貼一點。”

四爺%e5%94%87角一抿,不讓自己上揚的弧度過於明顯。

片刻他道:“允恭說的不錯。都說長兄如父,你需聽從長兄的話,對我體貼一點——”

“年嬌。”四爺話音戛然而止,他看著衣袍窸窸窣窣落下的殘渣,額角青筋跳動,“你若隻知道啃零嘴,就彆想坐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