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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攥得太緊,竟叫他一時失了手。

齊衡安便將那根簪子視若無睹,直直握住了夜凝紫冰冷的指尖,指縫被劃出血來,心疼她雙手發抖,安慰她道:“阿紫莫怕,衡哥哥在的,莫怕。”

夜凝紫將他甩開,向後退了兩步,轉而又將那金簪對準自己。

“殿下自重!”夜凝紫將那簪子向脖勁處進了一寸,看了眼窗外,見天色暗淡,便道:“天色漸晚,殿下早些回府罷。”

齊衡安稍稍向前邁上一步,夜凝紫便將那根金簪往深處刺了一點,一絲鮮紅從她花白的頸處順勢流下。

“更深露重,殿下請回罷。”夜凝紫又重複道。

齊衡安見夜凝紫不惜自殘也要如此傷他,便不敢再靠近,立即向後退了一步。

他立在她身前凝望著她,兩人之間仿佛隔了數千年。他下%e5%94%87微抖,想問些什麼,卻終是未問得出口。

也許最痛苦的失去並不是生離死彆,亦或是相隔數千裡。或許現下這般情景,才是最痛罷。

蘇貴妃見兩人僵持不下,便欲給齊衡安一個台階下,也好叫他快些離開,莫要攪了夜凝紫歇息。

“傻姑娘。”她慢慢將夜凝紫手中的簪子放下,收進了袖中。

“九殿下早些回去罷,若是放不下凝紫,改日再來也好。”蘇貴妃將夜凝紫擋在身後,對著齊衡安,和聲道。

此刻唯見夜凝紫緩緩垂眸,躲開了他的眼神,緊緊咬著下%e5%94%87,生怕眶中熱淚奪目而出。

“好,我走。”齊衡安丟下一句,便快步走了,頭也不會地步出了殿外。

夜色微涼,清風拂麵,玄衣少年一身貴氣,乘著轎攆步出禁苑。卻是無人察覺,少年眼神落寞。

夜凝紫看著他緩緩走遠,眼中熱淚便再也繃不住了,一滴滴地滾落,她強壓著嗚咽聲,喉嚨哽地生疼。

蘇貴妃輕輕撫了撫她麵頰,幫她拭去眼角淚珠,輕拍著她後背,幫她順了順氣息。

“傻孩子,你又何苦如此呢?”蘇貴妃看著夜凝紫,眼底儘是心痛,忽而憶起自己,便又垂眸道:“罷了,長痛不如短痛,到底是比我和官家這般好。”

隻見她眼神微怔,漸漸也落了淚,便屏退了左右,偌大的殿中唯剩二人。

夜凝紫發絲散亂,星眸猩紅,口中楠楠道:“對不起,對不起……”

她是對不起他,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若不是她父兄戰死,她公然抗旨拖著他上疆場,他也不會引得官家猜忌,太子勾陷,落得個“戰死沙場”的下場。

當年一腔熱血,不計後果為報國,可他們終究是為了那後果,各自誤了終生。

蘇貴妃微微抬眸,將夜凝紫扶到塌上,行至案前,幫她倒了杯茶。

“你呀,若是同他一般是個閒散性子便罷了,偏偏如此要強,也難怪要同他走到如此地步。不過女人嘛,儘是如此,男人和功業,偏偏隻能選一個。”

她將茶水遞到夜凝紫身前,輕歎一聲,又道:“倒也無妨,看清了便罷,到底是短痛來得更猛,忍一忍,待他心死了,便過去了。”

蘇貴妃是真心想苦口婆心地勸她,畢竟眼前人尚年輕,她可不想叫夜凝紫也步上她的老路。

憶起往事,她便亦是一片心酸。

蘇貴妃閨名蘇容蘭,是右相府上的庶二小姐,蘇容音的庶妹。

她從小便對官家仰慕有加。可惜那時官家還是位不受寵的九皇子,年至弱冠,卻未曾封王封地,常年隨韋氏住在那處透風的宮苑。

可偏偏官家少時寫得一手好字,又善詩詞丹青。而蘇容蘭少時燒得一手好香,那時她曾多次和姨娘商量,想著用自己的嫁妝換個香鋪,可這事兒姨娘哪裡做得了主,便隻好次次哄著糊弄過去。

可她卻是個要強的,所製之香定要比凡間之香高處幾品,要同宮廷禦香相較。

當年賞春宴上,她將新研的香燒給那些官家貴女們品鑒,卻個個冷嘲熱諷,隻欺她是個庶女。

嫡姊蘇容音倒不嫌棄,隻道是她將薄荷葉放得多了,有些嗆人,安慰她隻要悉心鑽研,總能製出超品之香。

可蘇容蘭不負氣,隻緣是那新製之香有提神醒腦之效用,便將那香偷偷送至前院相公們的飛花對詩宴上,扮作宮人偷偷換了原本的禦香。

她躲在一旁,滿心期許著相公們的反應,可誰知他們個個捂上了鼻子。

“何物竟如此熏人?”

“好濃的一股薄荷味!”

當時蘇容蘭隻覺一刻信心倍受打擊,鼻尖一酸便要掉起淚來。

可當時,角落處一少年一襲素衣,眼睛微閉,深吸了一口,神色立即變得暢快起來,眼角微微上揚,笑意蕩漾。

“此香時時醉,醉來一整日。”

少年一句讚詩,引得蘇容蘭芳心暗許,明明是提神醒腦之香,卻醉了少年,也醉了她。

後來她到了年紀,不再想著香鋪,一手技藝也從此止步不前,一心想著懇求父%e4%ba%b2,嫁給那個超世%e8%84%b1俗的少年郎。

終於北狄大舉入侵,直擊汴梁,少年臨危受命,出使北狄,好在少年命硬,在群狼之下逃過一劫。

經此一役,少年也終於被封了王,當時恰逢蘇容音違抗父命,下嫁給了夜父,蘇亦卿思慮良久才決定將蘇容蘭許給當年的康王為側妃。

當年她滿心歡喜嫁了康王,新婚之夜,康王知她愛香,便許了她香鋪數十家。

可到底是成了天家媳,經商一事自己哪裡做得了主?那些鋪子雖名義上是她的,到底是交給了他人代理,後來戰火紛飛,早就沒了。

第32章 貴妃醉

可歎蘇容蘭她一生都在為情所困。

後來汴梁攻陷康王在右相和夜父的支持下成了官家,蘇容蘭成了貴妃,皇後身子不好,修理後宮之事她亦是出了不少力,漸漸地再沒了閒情去製香。

再後來有了小十三,她便處處小心謹慎,生怕一點行差踏錯便連累了蘇氏不說,還會連累兒子。

宮中詭譎雲湧,好在皇後娘娘寬仁,對寵妃不冷眼,對棄妃也不忽視,母子倆在這這宮中才好過了不少。

可從此之後,她再未製新香,那抹薄荷香,終是淡了。如今,她怕是連鑒香都難。

君不知身居高位相思苦,君不知身陷囹圄執意銷。

何哉,何哉,自古情愛功業兩難全,唯有此身獨行,暗橋孤旅,方可功成名就。

蘇容蘭輕歎一聲,當年若不是執意嫁入天家,為了心上人,亦或是為了從此高人一等,她自己想必鑽研數年,早就製出絕品香料了罷。

隻是可惜,她將一輩子都壓在了那個心裡裝著天下的男人身上,自是長歎不息。

如今,眼見得小侄女夜凝紫也要作這天家媳,蘇容蘭自是會百般勸阻,見她這般決絕,便以為夜凝紫定是同自己一般頭腦清醒之人,不過是自己醉得太久,醒得太晚罷了。

此時唯見夜凝紫輕歎一聲,抹去了眼角淚珠,神色中又透著一股決絕。

前世之仇,她是放不下的,因此她此生便注定要暗夜獨行,孑然一身,自己前路凶險,便不可再連累身後人。

蘇容蘭本來就因官家今日鮮少來自己宮中而心情煩悶,恰好今日夜凝紫歸來,見了她那神色,隻以為是覓了知音,便笑著取了酒來。

“凝紫,你我也有幾年未見了罷,今日陪姨母大醉一場,也好解解你我心中之愁!”

夜凝紫輕歎一聲,將酒杯推到了一邊,無奈道:“娘子恕罪,凝紫還有傷在身,怕是不宜飲酒。”

她擠出一笑,嘴角微微顫唞,她自幼沒少來她這姨母身邊坐客,深知這姨母本性,她這姨母平日裡端得辛苦,若是發起酒瘋來,隻怕是她也拉不住。

“聽聞娘娘素來胃疾難愈,還是少喝些罷。”她輕聲對著蘇容蘭,又道。

此時唯見夜凝紫輕輕奪過她手中酒杯,卻又被她一把抓起。@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凝紫吾侄,就陪你姨母好好喝上幾杯又如何呢?人生在世若不及時行樂,老了以後總歸是要後悔的吧。”

說罷她便將那一壺酒掄了起來便往口中灌去,陣陣酒香飄散開來。

“可若是傷壞了身子,隻怕老了以後也會後悔罷。”夜凝紫暗想著。

不過夜凝紫也曾是個饞酒之人,前世為喝一壺藍橋風月,她曾不遠百裡孤身縱馬跑到城南吳府婚宴上去討一杯喜酒。

此等酒香,她一聞便知是何酒。

“可是玉春樓?”她問道。

隻見蘇容攔眼眶微紅,臉頰亦是微紅,麵上似是開滿了朵朵桃花,果然微醺美人,明豔動人。

美人又將那酒為夜凝紫斟了一杯,挑著她下巴,調侃似的笑道:“凝紫還會鑒酒?真是張了見識,不過此酒太烈,你還有傷,可莫要貪杯!”

現下倒知道她有傷在身了,夜凝紫苦笑一聲,接過酒杯,一飲而儘。

滴滴佳釀入喉,陣陣清涼頓時讓人倍感舒爽,咽至腹中卻又一陣火燒。

夜凝紫小口抿著,畢竟可是舉世聞名的烈酒,若是不慎飲多了,她這傷口隻怕是又要疼了。

不似蘇容蘭這般不計後果,隻見她大口悶著,直接將酒壺傾灑著往嘴裡灌。

“娘娘慎重!”夜凝紫奪過酒壺,動作迅猛,酒壺中酒竟是一滴未灑。

夜凝紫一起身,將酒壺舉至高處,她一垂眸,隻見蘇容蘭立即伸手來勾。

“小凝紫啊,搶姨母的酒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快還回來!姨母數到三!”

蘇容蘭眼神微愣,酒水潤濕的眼中儘是朦朧,隻見她輕輕擦著眼角微淚,泛紅的麵頰上儘顯妖媚。

夜凝紫愣了愣神,憶起前世幼時母%e4%ba%b2常帶著自己進宮看望這位姨娘,這姨娘最喜逗她,凡事總要數上三聲。

初聞時隻覺甚是新奇,便事事順著她,如今倒也習慣了,便不再怕了。

“娘子就是數了,凝紫亦不會鬆手!”

說罷,她便將那酒壺又舉高了兩寸,逼得蘇容蘭不得不踮著腳去勾,可招架不住夜凝紫比她高上半頭的事實,隻好全然不顧長輩顏麵,蹦著跳著去奪她手中酒壺。

漸漸地,夜凝紫見她奪得可憐,便索性不再勸了,一口將那壺酒灌入口中,喝得精光。

待到蘇容蘭奪回酒壺時,便隻剩了壺中兩滴,她努努嘴,將那剩下的兩滴倒入口中。

她未喝儘興,醉意又來得猛,便索性鬨了起來,竟拉著夜凝紫非要她將那壺酒吐出來還給她。

夜凝紫輕歎一聲,剛將那一壺佳釀入喉,隻覺腹中一片火燒。自然是不堪其擾,便自請出韶華殿走走,也好醒醒酒意。

她囑咐宮人備好醒酒湯給蘇容蘭送去,便隻身步出殿門,此時隻見天色已昏,可整個宮牆中仍是一片餘暉灑落。

她緩緩步入一處亭台水榭之中,興許是前世被禁足太久,又有些醉了,便一時迷了路。

她抬手捂住額角,發覺天邊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