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1 / 1)

魍魎之家 霜枝棲月 4382 字 2個月前

著那黑暗深處的折光,可剛要細看時,那光霎時如針如刺一下刺進了他的眼瞳深處。

與此同時,他前腳剛抬離最後層樓梯,一步踏落,腳下猝然踩入了一團棉花般的柔軟。

前傾的身形刹那失了穩頭,腳下好像有一雙手正拽住了他,使得他不由自主往下墜去。

呼嘯的風聲刮過耳畔,阿袁努力眯了眼縫試圖看清周圍,然而他隻看到了刺眼的折光向他倒衝而來,須臾覆蓋住了他全部的視線。

恍如從幾百層高樓直墜而下。

阿袁猛地睜開了眼,身下哢呀一聲怪響,他一下掙坐了起來。習慣了黑暗的雙目在短暫的迷蒙之後很快的看清了周遭。

牆邊倚著張瘸腳的桌子,桌上擺著個小小電飯煲,電飯煲旁瓷碗磕了邊角。對樓人家的燈光照著糊滿報紙的窗戶發著亮,像是為這間屋子免費開了盞台燈。

阿袁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蓋著件洗得泛白的黃T恤,身下是墊著張糟亂草席的木板床。

這間房於他太過熟悉,是他賣餛飩的這些日子裡唯一的歸宿。

冷汗將他一頭短發打的濕漉,阿袁看起來很冷靜,他從搖搖晃晃的床上爬了起來,幾步奔到盛著冷水的菜盆旁一頭將腦袋埋了進去。

炎炎盛夏,兜頭的冰冷使他不由自主地一哆嗦,也因此涼回了他的神智。

原來之前鬼屋的一切都隻是他的……一場噩夢?

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他想到為他而死的常安在,想到更早之前就已經消弭人世的黃安娜,舉目世間,與他再有聯係的人,他竟再記不起一個,難道……到頭來他真隻是一個了無%e4%ba%b2友的小攤販?

水盆裡發出咕嚕嚕的聲響,阿袁憋著最後一口氣許久,還是掙了出來。

他甩了甩腦袋,水花肆濺著,連帶著短毛間挨著的幾片菜葉。

他克製著一陣陣揪心的空虛,努力想給自己找點事做,然而這破舊的屋子裡竟連一台電視都不曾有。

他趿著拖鞋,在狹窄的房間裡來來回回踱了好久,才抓起枕邊那裂了屏的電子表。

時針秒針微微閃著熒光,對應著是九點四十五數字。

快到十點了,學生們快下晚自習,夜班族們也準備上班了。

他隨手抓起了床上的那黃T恤兜頭套上,到賣餛飩的點了。

拖鞋趿拉在地,造成回音蕩在矮窄的樓梯間,驚不起一盞感應燈。

一路出了樓道,阿袁才抬頭向樓上望去,萬裡無雲的夜幕間斜掛了輪彎月,那彎月頗如惡魔惺忪的眼,透著血色,連帶灑落的光也是昏昏沉沉,如隔幽冥。

舊樓年歲太久,牆體間道道裂紋縱橫著深淺不一的色調。

舊樓上間間屋內亮著燈,然而間間屋內都死寂無聲。

往日已是習以為常,今天卻莫名覺得古怪。

阿袁記起了每間門上掛著不是門號數,而是一個個人的名字。那麼他那間呢,掛的是不是也是他的名字?

他就叫阿袁麼,還是他有個姓呢?

阿袁全想不起來了。

第30章 夢境征兆

沿路不見車輛,亦無行人。

穿過一條街區就是林立高樓,阿袁熟門熟路找到期間那棟格格不入的小洋樓,推開院門從裡頭推出他的小板車。

餛鈍已經包好,蓋在瓷裡。大鍋裡的骨頭湯咕咕冒著沸泡,鮮香味隨著板車哐啷前行飄滿了整條街。

阿袁將板車推到街頭拐角停下,他動作利落撐起棚布打開小燈,從車架旁扯出折疊桌椅,擺起了攤。

時針轉到十點,悠揚的下課鈴聲從附近的中學傳來。

屬於暗夜的安靜漸漸被喧鬨所代替。

孩子們的說笑聲,自行車的打鈴聲,摩托車的鳴笛聲。

嘈雜在大街小巷蔓延開來。

然而阿袁始終沒有看到人影,唯有聲音,靠近,又離開。

有雜亂的腳步聲來到了餛飩攤前。

有個女孩子聲音脆生生道,“老板,給我來三碗餛飩打包。”

阿袁習慣了如此,他扔了把生餛飩下了鍋,掐著時間擺好快餐盒,不多時就將餛飩舀了出來打包放在最前。

餛飩被提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錢。

阿袁聽到女聲再漸漸的走遠,伴隨著是嘰嘰咋咋的議論聲——

“看到沒有,那個就是安娜的男朋友。”

“哦哦,看起來比徐帆帥耶。”

“哪有,徐帆可是我們年段的段草。人家有錢又有臉,一個賣餛飩的能比的麼。”

“就是啊,黃安娜瞎眼了吧。”

“嘿,都彆酸啊。黃安娜家裡有錢著呢,哪稀罕的上徐帆。”

“她不過就是人家的繼女,再多錢哪輪的上她?”

…………

議論聲漸遠,消弭在了夜色中。

這是每隔幾晚就冒出的聲音,循環得阿袁已經習以為常了。

熱騰騰的餛飩冒著濃鬱的鮮香,吸引來了更多的客人。

雜亂的腳步聲與叫餛飩的人語聲,阿袁有條不紊的舀好每一碗餛飩。

當鐵盒裡的錢越來越多,大碗裡的餛飩越來越少直至再無,熱氣騰騰的骨頭湯也熄了嫋嫋的鮮香。

餛飩攤前迎來了最後一個客人。

一道高大的陰影投落了下來,遮了半邊餛飩攤。

阿袁驚得抬起了頭,這是他這段時間以來,真正意義上看到的“人”。

俊目修眉,薄%e5%94%87微抿。

晦澀的光影於半明半暗間勾勒出熟悉的麵容,英俊得一塌糊塗。

來人垂目看著他,“阿袁。”

阿袁怔怔的望著他,難以置信,“常……常安在?”

“怎麼,連哥都不叫了,”常安在笑了起來,拎起手裡提著的東西給他看了眼,“我今天剛好去媽那,她讓我順路帶些吃的過來給你。”

阿袁隻是盯著他,完全不懂他的意思,“你在說什麼。”

常安在繞過餛飩攤,走來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麼看起來迷迷瞪瞪的。”

阿袁被熱湯熏得滾燙的臉,被他微涼的手指一碰,不由自主的抖了個激靈,遲來的記憶終於將對方的身份扒了個隱約。

阿袁急退了兩步,“沒事,那你東西給我吧。謝謝你了。”

常安在不以為忤,順手將袋子掛在了攤板一側的彎鉤上,“你是要收攤了吧。”

阿袁點點頭,“差不多了。”

常安在笑道,“我幫你吧。”他話音方落,已經旋踵自顧去前頭收拾起了桌椅。

阿袁忙要攔他,“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常安在避開他的手,三兩下便將幾張桌椅收疊在了一堆,他單手拎著一大疊塑料桌椅往攤邊走去,“你都擺哪呢。”

阿袁無法,忙將湯鍋罩了蓋板,“放上來就好了。”

常安在輕輕鬆鬆將桌椅們擺了上去,阿袁便關了頭頂的小燈,收攏了篷布,正式收攤了。

他推著板車往回走,常安在同他一道走著。

阿袁見他也沒開車來,以為他要去搭公交,直到他將板車推回洋樓的花園門口,見常安在還沒有先走的意思,忍不住道,“你快先走吧,再晚就沒公交了。”

常安在道,“十點就沒了,我坐得末班車來的。”

阿袁傻愣愣的瞪著他,“那怎麼辦?”

常安在笑微微睇著他,“不請我回去過一夜?”

阿袁呐呐道,“家裡怕睡不下,不然我出錢你去賓館住下?”∞思∞兔∞網∞

常安在笑問他,“不歡迎我去你那?”

“沒有的事!”阿袁總覺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住的地方,可是再拒絕下去,意思就太明顯了,何況他並沒有真的就那麼排斥常安在,最後他妥協道,“那好吧。我那地方真挺破的,你彆介意。”

常安在道,“不會的。”

常安在替他開了花園的門,阿袁將板車推到一旁便匆忙出來了,兩人並排行在空曠,越走越遠。

彎月靜靜照著身後的矮樓,在他們沒有看到的地方,窗玻璃後密密麻麻站滿了蒼白的人影。

穿過一條街,就是老房區。

時間過了十二點,間間屋裡都熄了燈。

唯有月色與路燈,長明不滅。

樓道裡照例是黑燈瞎火,阿袁不敢走快,領著常安在一步一頓走到了他住的屋子。

鐵門歪歪斜斜倚著牆,鑰匙卡在生鏽的鎖孔間,發出哢哢僵硬的聲響。阿袁開了一會愣是沒擰開,最後用力往裡一推,發現門是沒鎖的。

他站在門口遲疑了好久,才去拉開角落常年不用的燈。

所謂的燈,其實就是懸在牆頭的一顆光禿禿的燈泡,剛亮起時還滋滋閃著,過了好一會才穩定下來。

燈泡的鎢絲有些發黑,渾濁的燈光連二十平米的小房也罩不完全,破破爛爛的家具有一半仍浸沒在黑暗之中。

阿袁撓了撓頭攔在門口有些窘迫,“不好意思,我住的地方真挺差的。不然我陪你出去開間房?”

“不用,這挺好的。”常安在攬著他肩拍了拍,從側走了進去,將手裡的袋子放在了桌上,“你晚上吃飯了麼?這是今晚做的苦筍排骨湯,我放保溫盒裡。餓的話拿出來吃。”

“不餓不餓,”阿袁回身關了門,一條鐵鏈拴到門框上就算上了鎖,他回頭看著常安在還站在那,忙道,“你坐……你直接坐床上吧。”

常安在也不與他客氣,直接坐在了床上,他環顧了周圍,片刻後道,“你來這多久了?”

阿袁卡了片刻,才囁嚅道,“很久了吧,我也不記得了。”

常安在又問,“你怎麼不來找我?”

阿袁“誒?”了一聲,奇怪的看著他,“我怎麼會知道你在哪。”

兩人說了這麼兩句似是而非,之後就再無彆話。

阿袁用電飯煲裡燒了一臉盆的熱水,端到一頭角落泥砌的水池邊上擰開水龍頭往裡兌冷水,旁側用防水簾隔了間小地方用來衝涼用的。

鐵盆裡的水溫差不多剛好,他正準備%e8%84%b1衣服進去洗,後知後覺想起屋裡還多了個常安在,忙探頭道,“我兌了熱水,你要不要來衝個涼?”

常安在站了起身,“不用,我拿冷水洗把臉就好了。”

阿袁沒再多說,鑽進簾後。

第31章 夢境征兆

幾瓢溫水嘩啦啦兜頭傾落,澆滅了暑氣的粘膩。

淋水打濕了全身後,阿袁拿起香皂剛挨著手臂,香皂就從指縫間溜到了地上,順著簾縫滑到了簾子外頭。

阿袁皺著眉,趴下`身去,準備抻臂去撿香皂。

也是無意間,他抬了眼,赫然竟對上了一雙血紅的眼!

阿袁大駭間一%e5%b1%81%e8%82%a1坐在了地上,冰涼的水泥地麵此刻像是一塊漫塊的冰層,攤布的水窪沉著黑暗,其下隱隱透出無數張麵孔扒在冰層之下。

幸好阿袁沒有低頭,他隻是坐在地上一動不敢動,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