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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襟,急促地喘熄幾下,喉頭一疼,就吐出了一灘血。

……

加圖索接到口信,拉起睡夢中的蘇拉,當即趕到表弟的家宅。

蘇拉在見到塞涅卡的那一刻,死去已久的靈魂又複活了。她失去神采的眼睛被點亮了,枯萎的皮膚在見到兒子時豐潤起來;好象一具白骨迅速生長起血管和皮肉,五臟六腑重新開始運作了。

她摟抱著塞涅卡,拚命%e4%ba%b2%e5%90%bb他,一邊%e5%90%bb一邊哭。

加圖索沒能在中庭裡見到赫倫。按照禮儀,赫倫應該%e4%ba%b2自在中庭迎接他們。

他產生一種不太好的直覺。

他沒有告訴蘇拉,徑自去了赫倫的臥室。

赫倫僵硬地躺著,麵無血絲,嘴%e5%94%87也泛白,柔軟的長發散落在枕被間,被子蓋到他雪白的頸項。他的黑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帷幔,也不眨眼,完全失神,沒有了聚光,像蒙上灰塵的兩顆黑珍珠。他的呼吸似乎隻出不進,像一隻空洞的空殼子。

“我的天哪!我%e4%ba%b2愛的赫倫……”加圖索走到床邊,震驚地說,“你怎麼了?!”

赫倫沒有反應。

加圖索很驚慌。他坐到床邊,搖了一下他的肩膀,問:“我的表弟……你看上去就像丟掉了靈魂……”

赫倫緩緩移動眼珠,視線漫無目的地撞上加圖索的眼睛。就這樣,他看了加圖索半天,才意識到表哥來了。

他無聲地坐起來,靠躺在枕頭上,拿過床邊的蠟板。他停頓半天,捏著刻筆的右手不停顫唞,顫巍巍地刻寫道:“他還是死了。”

“誰死了?!”加圖索驚道,“天啊!你不能說話了嗎?我的天啊……”

他震驚地叫嚷著,腦門感到一陣涼意,腦際裡掠過許多驚險恐怖的場麵。他甚至覺得赫倫已經瘋了,不然不會寫出這麼荒誕的話。

他握住赫倫的手,驚慌地問:“你是怎麼救出塞涅卡的?”

赫倫思維混亂,頭發散亂地披下來,顯得很病態而脆弱。他躺回靠枕,眼窩泛紅,臉色黯沉得像蒙了一片灰紗。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像即將溺水而亡的人。

加圖索趕緊把他扶回床上,給他蓋好被子。他並不認為,此時的赫倫能夠清楚地說話。

赫倫的情緒激動,盧卡斯的死亡如針紮肉,給他造成極大的刺激。他的力氣像是隨著喘熄漸漸被抽走,很快就蹙著眉陷入了昏睡。

加圖索安頓好表弟,將紗帳放了下來,歎了口氣。

他找到一個奴隸,問:“你的主人之前去哪兒了?”

“不知道。”奴隸搖了搖頭,一臉茫然:“他隻說要出門,讓我們準備馬車,就帶著護衛走了。”

“他帶誰一起走的?”

“盧卡斯,但他並沒有回來。”奴隸說,“他是個勇敢威猛的角鬥士,主人非常信任他。”

加圖索想到那個強壯健碩的身影,心裡一緊。身為政客的敏銳直覺,讓他多少有些了然。

“照顧好你們的主人。”加圖索命令道,“明天我再來看他。”

奴隸唯唯諾諾地答應了。

……

第二天清早,在奴隸給水鐘蓄水時,加圖索就帶著蘇拉一起過來了。

赫倫已經起床,坐在鏡前梳理頭發。

他神情木然,原本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渙散無光,好象遮了一層雲翳。身上隻穿一件內襯衣,小%e8%85%bf和腳全部光%e8%a3%b8著,就這麼踩在冰涼的大理石上。他深刻纖細的鎖骨線影影綽綽,被長而淩亂的頭發半遮住;而他極為端美的五官也因為柔和的鬢發,使他雌雄莫辨,甚至有種病態美。

他拉扯著繩子,將長發係成類似馬尾的一束,通過麵前的銅鏡看向身後的加圖索夫婦。

加圖索注意到,今天他沒有點燃熏香。

“赫倫?”加圖索咳了咳,試探性地喊一聲。

赫倫靜默著,拿過蠟板,緩慢地刻寫道:“我不想參選護民官了。”

夫妻兩人走過去,看一眼蠟板。

加圖索輕歎道:“我%e4%ba%b2愛的表弟,你恐怕做了個很愚蠢的決……”

蘇拉捂住了他的嘴,朝他使了個眼色。

她走過來,蹲下`身子,攬著他的腰,用她充滿母性的、溫柔的口%e5%90%bb輕聲說:“護民官不要求辯術水平,隻要政見正確,憑借你的貴族出身,一定能爭取來。”

赫倫搖搖頭,將蠟板和刻筆丟到一邊,不再寫字了。

他的肩膀輕輕顫唞,額角開始冒汗,睫毛隱隱泛出水色。他呼吸得越來越快,用手指擋在嘴前,無法自控的模樣,完全失去了養尊處優的作派。他就像一隻被吹到極限大的皂角泡,敏[gǎn]至極,一陣微風就能將他粉身碎骨。

加圖索走過來,攬著他顫唞的肩膀,說:“我想……那個盧卡斯……應該不想見到你這樣,假如他還活著的話。”

赫倫猛地一頓,停止了顫唞。

加圖索繼續道:“他以最健壯的身軀邁向冥河,不該換回這麼一個脆弱的你。你覺得呢?盧卡斯的主人?”

赫倫安靜地低下頭,一語不發。

他散亂無序的思維有所收斂,破碎成碎片的靈魂開始拚湊。這句話給了他一點理智和鬥誌。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有的童鞋問獅子為啥不吃布魯圖斯,這是因為獅子是一種認主的動物。

赫倫得的是暫時的“癔症性失語症”,脆弱敏[gǎn]的人受到刺激時,容易得這種心理疾病。——來自百度百科。

第53章 達荷的邀請

赫倫平息一會,把布魯圖斯的威脅信交給加圖索,在蠟板上刻寫了整件事情的經過。他雖然不能開口說話,但寫字的能力還沒有喪失。

蘇拉給赫倫重新梳了頭,還烘培了果醬麵包。夫妻倆沒有逗留很久就離開了,他們需要將這件事上報給法院。

赫倫%e8%85%bf腳打著晃躺倒在床,一條%e8%85%bf無力地耷拉到床外,骨線明顯的腳踝骨像光影交織而成的工藝品。

他歪過頭看向窗外,陽光穿透玻璃窗打在他的臉部,金黃的碎色翩躚於他的眉眼。夾在濃厚繁密的睫毛之間的,是黯淡無彩的黑眼珠。

他捏起手腕上的小短劍,在床頭的銅盆裡洗乾淨,對著陽光來回劃過眼前。

短劍投射的一道陰影掃過他的臉。

下意識地,他在模仿當年盧卡斯的動作。

他的眉頭開始劇烈打顫,睫毛根部泛起一圈紅色,一汪淚水在眼眶裡慢慢凝結,好象在巨大熱力與擠壓中瞬間凝固的琥珀。

有些傷心事是絕對不能回想的。一旦回想,那就像鋸子鑿刻心臟一樣,把每根血管都割斷,每根脈絡都被研磨成齏粉,每一寸皮膚都被灼燒成油脂。

除了痛,他還冒出精神上的缺失感;像深埋地下的老樹根被連根拔起,像狂熱的信徒眼睜睜地看著聖殿被摧毀。總之,是長久寄以為生的靈魂支柱發生了斷裂。

他縮起身體,不住地哆嗦。很久,他才鎮定下來。

他無聲地%e4%ba%b2%e5%90%bb指間的藍戒指,披上一層鬥篷,光著腳,恍恍惚惚去了書房。

他不想讓盧卡斯的生命消逝得沒有價值。

……?思?兔?網?

當法院的人趕到布魯圖斯的家宅時,他已經成了一具被凍僵的死屍,雙臂扒在格奈婭的床邊。

床上的格奈婭早已麵目全非,四肢扭曲成誇張的角度,肚子被剖開,內臟零散地拖拉出來。她僵硬的皮膚灰黑得像塗了一層炭灰,滿地都是痂皮似的的血跡。她的死狀非常的可怕。

布魯圖斯被定罪為弑母和綁架,之後又畏罪自殺。他和格奈婭的屍體被扔在荒野,為饑餓的豺狼和禿鷲所啃食。

而他唯一的家宅,也被神官定義為不祥之地;沒過幾天就被奴隸們推倒粉碎。

赫倫得知這個消息時,沒有得逞似的歡喜雀躍。那對母子的死如雁過刮空,沒留下一點影子。

他依舊是坐在書桌前,閱讀哲人政客的理論,將不感興趣的東西存蓄在腦海。他的手裡靜悄悄地抱著暖爐,鬥篷換成了黑色,再也不點熏香了。

他在為護民官的選拔做準備。

加圖索動用了一些政治手段。如果沒有意外,下一任護民官手到擒來。赫倫需要做的,不過是一些走過場的東西。

他就這麼井然有序地生活,很難感到饑餓或是口渴等正常的需求。

對他而言,吃飯喝水不過是一種既定任務罷了;活著的人都要這麼做,他隻是隨大流。

菲碧對他的失語有所耳聞,也知道他想進入仕途。

她像久旱逢甘露一般,終於尋覓到一個令她驚喜的機會。

興師動眾來到波利奧時,菲碧沒有很快下車。她在脖頸處補塗一些東方香油,拿出小鏡子,在亮麗的紅頭發上抹點橄欖油,將胭脂細膩地點在嘴%e5%94%87和臉頰上。

她端正一下脖間的黃金項鏈,呼了口氣,捧起一顆被打磨得光滑的天然隕石,走下馬車。

羅馬人將隕石當作神的使者。他們會在隕石墜落的地方蓋起鐘樓來供奉。富有的皇帝和貴族,還會以隕石作為陪葬物。這種珍貴的石頭,會在暗處散發永恒的熒光。

赫倫在中庭裡迎接她。烏黑的鬥篷領和黑而直的鬢發間,是一截蒼白細長的頸項。

他的手中捂著蠟板。這已經成了他與人交流的工具了。

“赫倫,我知道你現在不能說話。”菲碧很體貼,“那你就聽我說。”

她調整成正立的姿勢,將鑲著金線的頭紗罩好,雙腳一本正經地貼緊,整個身體緊繃繃的,好象一個等待長官檢閱的士兵。

那種直白堅毅的男子氣概,此刻也從她溫婉柔弱的外殼中破土而出了。

“我的舅舅在昨天去世了,他終於逃%e8%84%b1了病魔的擺布。”她說,“我的表弟路奇卡會是下一任皇帝。也就是說……與我結婚,會在仕途上順風順水。”

她漲紅了臉,囁嚅道:“我已經表明無數次了,但你總是看不見。我今天來,就是想問,你……願意娶我嗎?赫倫?”

赫倫麵色淡漠,遲遲沒有反應。

菲碧捧起隕石,殷切地說:“這是夜光石,你也知道它值多少錢和土地。它的光是從天上來的,永遠沒有消弭的那一天。”

她頓一下,“它可以算作……我的嫁妝……”

赫倫拿起蠟板,刻寫道:“我不喜歡這種光。”

菲碧有點驚疑,呆愣地僵站著。

赫倫繼續寫道:“我更喜歡天鹿星座的那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