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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譜 歌疏 4340 字 2個月前

被女人留下心理陰影的人而言,女人無疑是最危險的存在,足夠讓他退避三舍。沮渠牧愣了愣神,視線落在宋軼%e8%83%b8`前,坦蕩%e8%83%b8懷似乎很缺乏說服力。

宋軼鬱悶地看了看自己%e8%83%b8口,兄台,你不懂非禮勿視麼?這樣直白地盯著女孩子家%e8%83%b8口看,即便不明顯,但也是天大的冒犯!

劉煜被他這眼神給刺激到了,將宋軼擋在身後,危險地盯著他。沮渠牧卻依然坦然,“你確定嗎?”

劉煜非常不滿地挑眉,“當然確定!”

宋軼臉皮再厚也有點泛紅,但鑒於沮渠牧遭受過非人折磨,她決定原諒他的輕浮,尷尬地笑了笑,“女扮男裝隻是為了在北地方便行事。”

沮渠牧沒再說什麼,既沒有表現出常人應有的驚訝,也沒有劉煜預計的排斥抵觸,他就那樣繼續享用他的早飯,偶爾依然會抬眼看他們。

宋軼淚流滿麵,誰來告訴她,怎麼與一個心理受到嚴重創傷內向自閉的成年男子交流?

昨日刻骨畫像一事一出,有皇子公主助陣,還有魏帝賞賜,一大早漱玉齋的門檻便被踏破了。各種拜帖請柬紛至遝來,劉煜高坐麒麟台,宋軼就看到一個個名士能人無視她的存在,徑直登台。

江左曾經盛行玄談之風,就是兩個人坐在一起,談宇宙哲理,談天下大勢,比悟性,比學識。這些拜會也跟玄談差不多,但沒有一個人在劉煜嘴下撐過過一刻鐘。宋軼都要歎為觀止了,果然,這個世道做得好,不如說得好。

說得好的理所當然可以當師父,隻有埋頭苦乾的才會當徒弟。

劉煜從辰時末刻一直談到午時初刻,宋軼磕了兩大盤瓜子,喝了兩大壺茶,為劉煜計數的竹簽,插了兩大罐。

沮渠牧坐在另一側,拿著畫筆畫了一上午。宋軼磕瓜子磕得累了,終於沒忍住,還是決定去跟這個問題青年溝通溝通,她離他還有三丈遠,沮渠牧若有所覺,抬眸看到她,眼中神色無多,作為一個健康的正常人,宋軼十分體貼地打破沉寂,“你在畫什麼?”作勢還要跟他探討探討。

沮渠牧很不給麵子地擱筆,將墨跡未乾的畫一折,揣進懷裡,答:“沒什麼。”

宋軼:“……”

她這到底是該過去呢還是該退回去呢?

沮渠牧一臉淡定地看著她,大眼珠子在眼眶裡爬了兩圈,朱%e5%94%87輕啟,道:“那個,你不打算回宮了麼?”

“我本不屬於大魏皇宮,何談一個回字?”

呃,尼瑪你的漢語水平完全沒必要在這種時候突然長進啊。

“可你是武威公主%e4%ba%b2自招入宮的畫師。”

“你不也是,不也在漱玉齋麼?”

“……”

宋軼覺得,一定是武威公主昨日聽了沮渠牧那些過往的反應傷了他自尊,是以這位才會負氣不回。但很快她發現自己實在是太天真純良了。

午飯後,宮裡來人了,是武威公主身邊的大宮女,名義上是對昨日拓跋琿來找茬表達一下關心,順道問一下他們何時有空進宮,實則是來看這個跟漱玉齋壓根沒關係的匈奴美人為何還滯留在漱玉齋。

沮渠牧的回答是他仰慕畫骨先生的驚人絕技,想切磋切磋。一句話直噎得那大宮女翻了白眼,她還從未見如此不識抬舉之人。

送大宮女離開,宋軼問他:“你的目的難道不是娶武威公主回去,坐穩北涼王位?”

“她既然看輕於我,我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豈不是更被她看輕了去。人性賤,掌握主導才能最終贏得勝利。”

宋軼下巴半天沒合攏,她很想問一句,你不會用這套法則征服了整個神奇部落吧?

“我怎麼沒早認識你呢?”你看,以前她一直粘著劉煜時,被人百般嫌棄,她一宣布放棄,就輪到劉煜死纏爛打粘著她了。嘖嘖,果然人性賤啊!

於是,劉煜%e8%88%8c戰完最後一個所謂名士,從麒麟台下來,便見他家王妃突然變得高貴冷豔了,自己衝她笑,以前都能被迷得五迷三道,今日竟然當做沒看見。

劉煜走過去,伸手便要去揉宋軼那撮呆毛,這時,李宓過來了,遞上一份拜帖,上麵赫然寫著王讚的名字。

宋軼那根呆毛衝天而起,嗬嗬,老狐狸,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第一百一十章

這王讚也是一個有野心的, 太原王氏那本也是大門第,可到了南地, 硬被北方來的門第壓得毫無出頭之日, 什麼琅琊王氏啊, 潁川庾氏啦, 陳郡謝氏啦等等,上麵的頂級門第一波一波的,你方唱罷我登場。這好不容易輪到他上位了, 晉王朝卻覆滅了, 還禍及了他滿門。

雖然早看出晉朝會覆滅,他也早留了後手,沒曾想會覆滅得這麼快,自己還來不及抽身, 家族便被誅滅了,導致他孤家寡人獨闖北魏,怎麼看怎麼像是喪家之犬, 太原王氏門第高度量大, 不計前嫌, 願意接納他,可這個接納是無法滿足他下想一步登天的野心的,他也承受不住從能左右皇帝翻雲覆雨的高位上墮落到仰人鼻息受人施舍的巨大落差。

昨日漱玉齋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 他敏銳地捕捉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現在他不過剛到不惑之年,還大有可為, 絕對不能就此被埋沒。

今日他又觀察了一天,發現登門的所謂名士能人也不過爾爾,入門也不過是跟畫骨先生玄談論道罷了,就玄談而言,他可是曾經江左屈指可數的人物,否則以王家家底如何能坐上侍中之位?

於是王讚趾高氣揚地進了漱玉齋。

當一個人越是自卑越是沒有底氣時,便會用一些形式上的高不可攀來粉飾門麵,此時的王讚看在宋軼眼裡便是如此。

回頭,她對劉煜道:“他認得你,讓我來吧。”

劉煜發現自從聽了王讚這個名字後,宋軼整個人精氣神都不一樣了,沮渠牧也很清楚地捕捉到了這一點。不是說她做了什麼惹人懷疑的事,而渾身上下充塞的氣質徹底變了樣,這感覺很像當初司隸台找她為虞芷蘭的骸骨刻骨畫像時,麵對吳邕的模樣。

那一瞬間,劉煜便明白了,這就是宋軼裡北魏的目的。

將那個正在爬台階的人看了一眼,劉煜道:“好,讓薛濤跟著你。”

麒麟台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房間,縱橫交錯,毫無規律可循,王讚一進入這裡便完全失去了方向,隻能震驚又麻木地跟著侍者向前走。

焚香沐浴,這是見畫骨先生的老規矩,王讚聽說過,也十分配合,可最後他並沒有見到畫骨先生,而隻是見到畫骨先生的徒弟,心中隱隱升起一股怨氣,整個人越發高貴冷豔起來。

宋軼隻用眼角餘光瞥了他一眼,正眼也沒抬一個,而是兀自做在那裡清閒地煮著茶。

身後的門一關,王讚連門都摸不到一扇,隻得往前走。

“請坐。”

宋軼口氣淡淡,說不出怠慢,但絕對沒有重視的意思。

王讚心裡又不滿了幾分,掉毛的鳳凰不如%e9%b8%a1,虎落平陽被犬欺,他,隻能忍了。

“王大人可是覺得我漱玉齋看人下菜,你虎落平陽,隨便一條狗都能欺負了去?”

王讚麵色變了變,抬手一揖,“這位可是宋先生?失禮了。王某不過因為沒見到畫骨先生有些失望罷了。”

宋軼抬眸,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因為意味不明,王讚又難免覺得自己這是被一個%e4%b9%b3臭未乾的毛頭小子給嘲笑了,可偏偏他又不能斷定人家在嘲笑他,隻好當做沒聽見,乖乖在宋軼對麵落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宋軼頭一回意識到自己太把這個王讚當回事了。以前的對手,不管是吳邕也好,虞泰也罷,即便是那個禽獸一般的存在羅敬輝,那可都真算得上是真漢子,絕對的人物,可這位……

嗬嗬,似乎除了能說會道,能忽悠得那位昏君遠賢良誅功臣,似乎並沒有特彆的本事。而昏君司馬榮光應該是他最大的殺器,一旦這個殺器不在,他便也跟著一無是處。難怪逃到魏地這麼多年,他在仕途上依然毫無建樹,如今似乎是在武平公姚崇府上任長史。

姚崇乃羌族,後秦皇室,其長姐乃魏帝拓跋肆的第一位妻子,因為鑄金人不成,生前未能被封後,拓跋肆對其十分寵愛,可惜紅顏薄命,十年前去世,魏帝將其葬於雲中金陵,追諡號昭哀皇後。

其兄姚鴻,是後秦最後一位國君,被開元帝劉乾所滅,雖以二王三恪之禮相待,但終究是階下囚,後秦一滅,姚崇便投奔了北魏,那時長公主還在,對他這個弟弟十分照拂,長公主去後,拓跋肆感念夫妻恩情,對姚崇也十分寬待,封其為武平公,陣守六鎮之一的武川。

六鎮乃是北魏於蒙古的北麵防線,向來是鮮卑貴族們的集散地,勳貴子弟皆到六鎮磨練,久而久之,導致整個六鎮都比其他地方的將士高人一等。

拓跋肆讓姚崇鎮守最重要的武川,這足夠說明對其的重視。

不過在鎮守武川前,這位可是沒事乾就死咬著江左不放的,誰叫他有亡國之仇,沒記錯的話,當年與大司馬王溫交鋒的正是這位。

宋軼看著嫋嫋煙氣升騰,茶已煮好,隻等她用以待客。

“畫骨先生並非不想見王大人,但在見之前,有幾個問題需要厘清。”

“先生請講。”

宋軼為他倒滿一盞茶,“王大人是南朝舊臣,若是北魏與南朝開戰,王大人會站在哪一邊?”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宋先生覺得我應該占哪一邊?”

宋軼點頭,“的確,如今南朝於你還有滅族之仇!”

“宋先生慧眼。”

宋軼又問:“若是沒記錯的話,如今你所效力的武平公姚崇應是十二年前,唯一戰勝王大司馬的悍將,也是導致琅琊王氏全族覆滅的禍首之一。王大人對此怎麼看?”

“說禍首,宋先生言之過重,兩國交戰,隻是為江山社稷,成王敗寇,自古如是。”

這是一個敏[gǎn]的問題,王讚回答得很是小心,也小心觀察著宋軼的反應。聽完自己的回到,宋軼又點點頭,看不出到底是讚許還是貶斥。

“當年王大人逃離江左,直奔姚崇賬下。說起來,後秦被滅時,王大人便已經在晉帝身邊擔任侍中之職,姚崇竟然心無芥蒂,以長史之位相待,莫非你們之間有什麼私交?”

這個問題並不比前一個問題敏[gǎn],若是換做一般人,問心無愧的,隨便找個托詞就能冠冕堂皇一言代過,但到王讚這裡,他霍然站起,麵色通紅,義正言辭質問道:“宋先生可是想冤枉王某通敵賣國?”

宋軼淡漠地看著他,“我以為,後秦被宋帝所滅,而你王家也是被宋帝肅清的,你們有共同敵人,自然可能結為同盟……”

王讚臉色變了變,暴漲的氣勢瞬間被宋軼這枚小刺紮透,漏完了。

宋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王大人如此激怒,莫非這之中,真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