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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譜 歌疏 4265 字 2個月前

新傷。

兩人低著頭,猶如兩尊雕像,動也不動一下,他們的腳下蜿蜒出一道道冰流,烘托得兩人猶如跪在冰原之上。

“這是怎麼回事?”宋軼和劉煜尋過來,看到密室中的情形,大吃一驚。宋軼差點從台階上滾下去,劉煜及時扶住她,麵色凝重地看著那兩尊“冰雕”,這種殺人手法他還是頭一次見。

仔細查看兩具屍體,兩具屍體麵目扭曲,活像見了鬼一般。各種跡象表明,他們是在清醒時,被人生生給凍成這樣的。

此刻羅敬輝眼中透出的驚懼之色,似乎還透露著未儘的懺悔。他們額頭都有反複磕頭留下的傷口,地上也同樣凍著傷口溢出的血跡。

要將一個地下密室瞬間凍成冰窟當然是有條件的,劉煜很快發現,密室的西邊,就是一間冰窟,門打開了,裡麵的冰果然被搬空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是你們的仇家吧?”宋軼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大腦開始飛快旋轉,試圖捋清這件案子跟她假扮楊令先帶走羅丹瓊有沒有什麼關係,可惜,信息太少,根本毫無頭緒。

而現在羅敬輝和楊令先都死在這裡,若是她今日沒帶走羅丹瓊,是不是羅丹瓊也會以這樣的姿態死在這裡。

趙石五官扭曲起來,不是因為恐懼,反倒像是被人挑釁之後的憤怒。當然,他這種人怎麼可能會恐懼。

以這種方式殺人十分費時費力,正常人都不會選擇,這隻能說明,殺人者是有明確指向的,比如,他是回來複仇的,而為之複仇的那人就是這樣被凍死的。他之所以讓他們跪下,叩頭,便是要贖罪的意思。

宋軼四周找了找,在兩人跪著的前方有一坨冰,半尺不到的高度,從形狀看,像是雕刻的冰人,被密室變成冰窟前的熱氣融化,才變成了這形狀不清的一坨。

讓兩人叩頭的對象應該就是它吧?

融化的冰人已經與地上的冰凍結在一起,宋軼拔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將之掏出來,哪裡看得出來形容,隻是從剩下的衣服下擺和鞋子的一點形狀可是推斷應該是個女子的冰雕。

“趙刺史,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吧?”劉煜查看完現場,再次詢問。

“不知道。”趙石回答得乾脆利落,完全沒有配合司隸台的意思。

“你的心腹楊令先死在這裡,你未必就不是他下一個目標,本王希望你聰明點,與司隸台合作。”

趙石冷笑,與司隸台合作?嗬嗬。

“豫王說笑了,我是真不知道!之前你不也說了麼,楊令先是羅敬輝安插在我身邊的棋子,指不定是羅敬輝乾了什麼缺德事被人給盯上了。喏,我們麵前不就有一個想除之而後快的人麼?”

被人倒打了一耙的宋軼一點不覺得難為情,反而摸摸下巴,驚歎道:“我怎麼覺得你變聰明了呢?果然沒有羅敬輝指手畫腳,你才能帶點腦子的。看在你變得聰明的份上,下次你若也死成這樣,我會考慮幫你收屍的!”

論無恥,論口才,趙石哪裡是宋軼的對手,聽得此話,他也隻能乾瞪眼。

處理完這邊事,天邊都開始泛白了。劉煜出來,隻見宋軼在她的馬車上,抱著暖爐睡得正香。四周圍了三層徒隸保證她的安全。

劉煜挑起棉簾看了一眼,怕驚醒了她,並不打算上車,棉簾剛要放下,宋軼卻醒了,啟口便問:“趙石說了麼?”

劉煜也不回避了,弓著身子進到馬車內,怕身上的涼氣浸染到她,便坐到最遠的位置,這才答道:“恐怕此事又是一筆血債。”

宋軼看到劉煜凍得通紅的手指,即便很冷,這個男人也不願意在她麵前透露出絲毫羸弱。隨手將手爐丟給他,狀似無意地掀開窗簾,看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

暖爐握在手心,劉煜渾身的血液都開始肆意奔流,窗邊的人,側臉被微光照出一道剪影,美得朦朧,他心裡想,她,還是在乎著他的吧,即便已經不承認再喜歡他。

☆、第九十九章(捉蟲)

益州之事尚未平息, 作為攻下羅家堡的殺手鐧的羅敬輝就這樣死了,開元帝震驚之餘立刻傳令強攻羅家堡。

一個塢堡可不是沒有羅敬輝就會全盤崩潰,相反, 若他們得到羅敬輝的死訊, 奮起反抗,恐怕不是隨便幾萬朝廷軍隊能夠攻得下來的。

劉煜卻說羅家堡隻可智取不宜強攻。羅家堡與其他塢堡不同, 羅氏一族擅長的兵器製造,將羅家堡打造得猶如一個機關城, 沒有羅家堡的人引領, 貿然闖進去, 即便是盧君陌也是九死一生。這還不是最可怕的,與羅家堡交好有利益往來的勢力眾多,最令人忌憚的莫過於仇池國楊玄。

氐族楊氏, 原本占據梁州(劉宋時益州),被登基前的劉乾趕了出去,退守秦州,不得已向晉稱臣。劉宋建立後, 劉乾封楊玄為秦州刺史、武都王,北魏封其為南秦王,由此可見, 這又是一棵牆頭草,隻是這顆牆頭草不像吐穀渾求的是領地穩固,鄰邦和睦,楊氏一族依然野心勃勃, 近年來因其連續兩年天災,鬨起了饑荒,時常進犯益州邊地,劫掠糧食和女人。恐怕,此刻他們也正觀望著益州一地的內訌,想要跟南朝一樣坐守漁翁之利。

若貿然強攻羅家堡,攻得下來當然可以不必在意這個後顧之憂,但若攻不下來,元氣耗損,戰時拉長,便給了仇池可乘之機。在被圍攻的情況下,羅家堡與仇池聯手,裡應外合,兩麵夾擊宋軍,其後果難以預測。

“以臣弟之見,大軍主力應該駐紮仇池邊境,以防他們乘火打劫。另派一支軍隊,圍住羅家堡,圍而不攻,斷其物資和交通,皇兄增調幾名得力官員,乘機接管羅氏一族的礦山和兵器坊,逐步架空羅家堡名下產業,讓他們失去依仗,同時讓羅祺當說客,前往益州,說服羅氏一族。”

“羅祺此人雖然軟弱,卻也有些準則,尤其好江左士族之風。若扶他掌控羅家堡,對朝廷而言是好事。”

開元帝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隻是這個羅祺且不說他有沒有能力說服羅氏一族,即便有,他能願意?

“羅敬輝若死在趙石手裡,羅家堡必然跟刺史府拚命,我們作壁上觀便可,但眼下,羅敬輝死得莫名其妙,羅祺那邊恐怕是要討個說法的。”

“皇兄放心,此事,司隸台一定會儘快查明真相。”

翌日,漱玉齋出了一本名為雪女的畫本。畫本畫的自然是前日裡羅敬輝的案子。

雪女一詞,甫一入眼便激起了泰康城百姓的八卦熱情。據傳很多人在雪夜看見過雪女的蹤影。城西打更的趙三,說%e4%ba%b2眼見過三次,甚至某一次太過震驚,腳下一滑,掉進水裡,他以為要被凍死了,是雪女救了他。

雪女的名聲早在坊間傳得沸沸揚揚,所以,畫本一出,立時被搶購一空。

楚流雲擠在人群裡,任他人高馬大,武功高強,卻被人扯散了玉冠都沒撈到一根毛。而最後兩本還是被一個弱%e9%b8%a1給搶走的,他手背上清楚留著那隻弱%e9%b8%a1的手指劃出來的血痕。

那弱%e9%b8%a1正是司隸台的曹沫。楚流雲眼睛都瞪紅了,氣呼呼地衝進薔薇園,宋軼正在翻新近從千機閣淘來的書,隨手丟給他一本畫本,“聽說廣平王年輕時跟羅敬輝關係不錯,這件事他可知曉?”

翻開畫本,楚流雲迅速看了一眼,視線最後定在羅敬輝和楊令先跪地受死的頁麵上,突然腦中一陣悶痛,眩暈隨之襲來。他不得不勉力扶住額頭。

宋軼本一直盯著他,看他如此形容擔憂道:“不舒服麼?”

楚流雲擺手,臉色恢複如常,“義父與他十多年前就分道揚鑣了。”

“我看前朝野史,說廣平王多次率兵為羅家堡解圍,羅敬輝也沒少為蕭氏一族的興亡操心。兩人也算得上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們分道揚鑣的?”

“這事我倒是聽義母說起過,似乎是一次被胡兵追擊,他們在一座雪山上困了一個月之久。缺衣少糧,義父回來瘦得皮包骨頭,差點沒餓死在山裡,具體發生了什麼,義父隻字未提,從那後便跟羅敬輝斷了往來。” 思 兔 網

雪山?雪女?

“當時楊令先可也在列?”

楚流雲露出些許驚訝,“你不會認為他們的死跟那件事有關吧?怎麼可能?這都十多年了,真有什麼事情,不早該解決了麼?”

“那萬一呢?若真有關聯,說不定廣平王也會成為雪女的目標。你身為他寵愛的義子,難道不擔心?”

這麼一說,楚流雲還真有些擔憂。

“好吧,你想知道些什麼,我幫你套套話。不過,我可不認為義父會像那兩人一樣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宋軼趕緊附和,“這事吧,有些時候凶手殺急眼了,哪裡管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兒子對父%e4%ba%b2某些時候會有一些盲目的崇拜,這是可以理解的。

漱玉齋雖然出了畫本,但畫本中並沒有點明是什麼人,所以不知道內情的絕對看不懂,隻知道泰康城又出了這麼一個案子,讓他們警示一下雪女的存在。而知道內情的,這畫本便是在提醒他們,你們的性命正受到威脅,聰明的就去司隸台。

漱玉齋貼出一張告示,讓見過雪女的人來為其畫像。宋軼畫了一天,沒畫出一張正臉來,連那個號稱見過雪女三次的更夫趙三都不知道其長相,隻說似乎很美。而一天過去,司隸台也沒接到一個人的求助。

傍晚,宋軼收拾了一翻,往南園小築走了一趟。羅丹瓊就是被她藏在這裡,這件事,終究是瞞不住的,為了以防萬一,她甚至讓小六先請了大夫在外麵候著,以免羅丹瓊聽到父%e4%ba%b2死亡的消息會承受不住打擊。

進門前,宋軼自個準備了一條繩子,羅丹瓊若要衝出去報仇她打算直接將她捆了。將所有可能都在腦中過了一遍,確定應對對策無誤,她才推開羅丹瓊的門。

屋子裡燒得很暖,羅丹瓊正在給自己上藥。她的手傷並沒有調理好,右手基本算是廢了,所以此刻,就隻有一隻左手在塗藥,單手卻是不能包紮的。

宋軼上前,給她包紮好傷口,羅丹瓊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一個謝字也無,開口隻問,“我爹呢?”

宋軼掏出刻意帶來的畫本,“你先看看這個。”

羅丹瓊狐疑地接過,畫本很短,三兩下就看完了,她的視線落在最後那一頁上,那是兩個跪在地上死去的人。畫中人雖然臉不像父%e4%ba%b2,但是身形卻有七分相似。

“什麼意思?”她努力壓住聲音的顫唞。

“誠如你所見!跟他跪在一起的是就是那日我假扮的楊令先。這就是救出你當晚發生的事。現在司隸台和京兆尹都在尋找這個傳說中的雪女。”

“我不信!”羅丹瓊一把將畫本扔出去。

宋軼瞥了一眼,“我給你一個時辰接受這個事實。是留下來尋找凶手,隨時麵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