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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譜 歌疏 4367 字 2個月前

劉煜迅速收斂情緒,反而問道:“阿姐想殺虞泰是為什麼?”

文宬郡主一直不喜歡虞家,這誰都知道,很多人認為是因為虞家讓她成了望門寡,錯過了她的最佳年華,而她又自命清高,不肯屈就,最終成了大宋王朝最高貴最大齡的剩女。

在世俗眼光裡,這樣的女人多半是有些問題的,越是年紀大,越嫁不出去,心理便越是扭曲,即便有幾個追求者,也自恃身份,而故意拿捏人。加上自從十年前%e4%ba%b2眼看見心上人自刎刑台,便關閉了心扉,跟任何人都沒有交流,這種自閉也加劇了彆人對她的偏見。

至於曾經同甘共苦過的開元帝和豫王,因為父兄的事,她早已與他們疏遠,不知不覺,文宬郡主就成了一座無人能夠抵達的孤島,時至今日,劉煜問出這個這個問題時,都悚然一驚。自己這些年到底忽視了多少人和事,為什麼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阿姐被逼到聲敗名裂這一步?

“阿瑾死前曾來找過我,叫我離虞泰一家遠一點。阿瑾是個寬厚的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說這句話。”

“所以,阿姐認為,是虞泰害了義國公一家?”

劉嬋點頭,“但是,我找不到一點證據。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劉煜心口隱隱跳動著,“阿姐要查上林苑女眷,可是昨晚遇上了什麼人?”

劉嬋驚訝了,“的確如此。若不是她,也許我已經被虞泰抓住了。”

劉煜心口又顫動了一下,“她是男是女?身高幾何?樣貌如何?”

“呃,這個,我什麼都沒看清楚,隻看到黑漆漆一團。”

劉煜:“……”

剛萌生的希望就因為這個熟悉的黑漆漆一團給碾滅了。

劉嬋眼睜睜看著這個弟弟從最初無法言喻的激動興奮直接轉化為失望憤怒,就差隨手提個人捏斷他脖子了。

“怎、怎麼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劉煜起身,“沒什麼。阿姐好生休息,虞泰的事,你不要再過問。現在,你是戴罪之身。”

劉嬋目送劉煜離開,心裡頭怪怪的,今天這個弟弟,太反常了。

“這詩很特彆嗎?”韓延平不解地看著宋軼。他本是答應幫宋軼%e8%84%b1身的,但結果自己還焦頭爛額無計可施時,宋軼就已經恢複自由身了,這感覺怎麼說呢,就像你使勁憋著一口氣,準備吹起一陣龍卷風,卻不期然放了個%e5%b1%81,積蓄的氣勢瞬間泄完。

這讓他感覺自己很無能,是以看到今早這出戲便興匆匆跑來獻寶了。

宋軼端了小桌子坐在門口,欣賞庭院中景致,順道看看另一頭的趙筠屋內動靜,不難想象,韓延平一來,趙筠一定正凝神靜氣地聽著這邊談話。能讓虞泰如此失態的東西,豈會是尋常事?

宋軼煮好茶給韓延平倒上一杯,這才說道:“尋常看見這首詩,可是會惹上殺身之禍的。”

韓延平剛捏起茶杯,乍然聽得此話,手默默抖了一下,茶水撒了兩滴出來,他麵上卻裝得十分鎮定,笑道:“宋先生又說笑了。這不過是首情詩而已。”

“當然不是情詩。”宋軼抿著茶,嘖嘖出聲。

“不是情詩,那是什麼?”

“這是反切詩!”

韓延平懵。

“韓先生竟然沒聽過?”宋軼訝異。

韓延平覺得自己的見識又要被刷,不是太心甘情願地請教:“何為反切詩?”

宋軼不緊不慢捋著茶中水汽,“切字注音韓先生可有聽說過?這是前朝一位書法大家自創的注音方式,意在彌補直音讀若的缺陷。其實這並不是什麼高深的東西,就是用兩字切出一個字的讀音,切上字取聲,切下字取韻調,這樣便能出來另一個字的讀音。比如這首詩開頭兩字“晚浪”,便能切出一個王字音。這下,韓先生可明白了?”

韓延平可不傻,將這首詩默默一念,臉色驟變,冷汗迅速爬上額頭。

“嘩啦”另一頭傳來瓷器砸碎的聲音,雖然隔了門扉,聲音細微,但宋軼卻沒有遺漏。

“韓先生不必驚慌,此事豫王那邊應該已經知曉了。沒人會殺你滅口。”宋軼笑得坦然。韓延平一點沒被安慰道,知道這種密事,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可能性命不保。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人人都在看熱鬨,就他閒得慌非要將這詩拿來跟宋軼說道,這下好了吧,知道如此大的機密,可不是要得罪那個盛寵之家了嗎?

回過味兒的韓延平看宋軼眼神變了色,仿佛麵前這個笑盈盈的家夥不是個秀色可餐的姑娘,而是一隻猛獸,隨時可能讓他遭池魚之殃。

他沒有任何時候比此刻更想當一個一無所知的愚民了。

“今天出門似乎忘記看黃曆,我回去再看看。”

宋軼衝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韓延平膽寒心驚地跑了,那廂趙筠的門也開了。此刻他的臉色可不比韓延平好看,看向宋軼的眼神比之昨日又複雜了幾分。

宋軼卻不為所動,隻悠閒地端了茶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趙都尉也對反切詩有興趣?”

趙筠不答。

宋軼又道:“這東西你應該很熟悉才對。反切詩原本隻是切字注音的東西,後來被前朝王司馬創造出一套反切碼,以數字傳遞消息,再從數字中找到源碼中的字,反切出真正的軍報,即便被敵人截獲,可保軍報不泄露。如此高妙招數,著實令人歎服。你兒時在王司馬府上,父%e4%ba%b2又是王司馬座下得力乾將,應該聽說過吧?”

“當年王家獲罪,便是因為反切源碼軍報泄漏,導致北伐戰線功虧一簣,數十萬大軍覆沒,被栽贓了一個通敵賣國之罪。而知道反切源碼的人少之又少,多是王家%e4%ba%b2信。雖然劉宋建立,王家平冤,但這個泄露反切源碼的人卻一直未找到,很多人都相信是義國公之子虞瑾所為,可真是如此嗎?”

“王家滅族,義國公一家自儘於刑台,而另一個虞家卻聲名鵲起。王滅虞崛,沉冤難雪。我想這首反切詩想說的是這個意思吧?”

拚出讀音,並不表示拚出了字,但根據事情卻不難將所切之意還原。

加之用反切詩暗喻當年王家獲罪的反切軍報泄露,字麵直指虞家,而現存的虞家還有誰,隻有他們王司馬與義國公舊部如今所擁護的虞泰一家。

趙筠渾身發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急的怒的,“胡說八道!虞將軍絕對不可能是這種人!”

宋軼幽幽看著他,老神在在地品著茶。

趙筠怒目圓瞪,“怎麼不說話?”

“趙都尉想聽什麼?”

趙筠一時語塞,他在慌什麼?

“這詩又不是我寫的,我隻是會解讀一二罷了,你要爭辯跟寫詩的人去。”

寫詩的人?

趙筠神色一凜,懂反切詩,又與王虞兩家有關係的人,會是誰?

所有可能性飛快地在他腦子裡過了一遍,最終竟然找不出半個人來。但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他應該很熟悉,他突然好想去看看那幅字畫說不定能從筆墨之間認出他來,可是,字畫被虞泰毀了。

虞泰為什麼那麼急著毀掉那幅字畫,難道……

院門外,韓延平冷汗涔涔,看著劉煜冷瑟的麵孔幾欲昏倒。他本來是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誰知一出院門會碰到聽牆根的劉煜,頓時生出藍顏薄命之感,他覺得,老天要滅他。

聽完裡麵宋軼毫無顧忌大放厥詞,他的身板挺得有些艱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劉煜,生怕這位突然發飆,當場讓知情者死。

剛試圖抹一把冷汗,便見劉煜嘴角動了,汗珠子在他額間凝聚,生生不敢動一下指頭。△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今日之事,你便當沒聽見,沒看見。”

“是!”韓延平如蒙大赦,逃跑的時候%e8%85%bf都軟了,幾次差點撲倒。

作者有話要說:  反切詩的切法看懂了嗎?

晚浪沒斜光 wan lang(切wang) mo xie(切mie) guang

幽渡九月霜 you du(yu) jiu yue(jue)霜

出征君向遠 chu zheng(chen) jun xiang(J Xiang 不能組,取後一字) yuan

奴攬信卻難 nu lan(nan) xin que(xue) nan

作者不會寫詩,請不要考慮格律什麼的,又因為要加切字,寫得有點彆扭,大概就是這麼一個意思,莫深究。有懂行的小天使,可以來幫渣作寫一首,不勝感激。

☆、第四十七章 無證之罪

虞孝卿看著自己的父%e4%ba%b2, 坐臥不寧。他身上毒素雖清, 但殘留的傷害並沒有完全恢複, 相對於身體的虛弱難受,他更難承受的是來自精神上的荼毒。

父%e4%ba%b2的模樣很鎮定,端茶喝水的姿勢不偏不倚,翻書時沒快一分也沒慢一分, 身邊沉香嫋嫋,與尋常相同的清閒做派。

是的,在他當中發怒撕毀了那幅字畫後, 他如高僧禪定一般, 端坐在此,麵上看不出一點異樣。

“父%e4%ba%b2?”虞孝卿小心靠近, 恭恭敬敬地站在下手,打量著自己的父%e4%ba%b2,試圖從他的表現挖出個是否曲直來。

“那件事是不是真的?”虞孝卿鼓起勇氣, 父%e4%ba%b2在他心中猶如一座大山, 神聖高大,巍峨矗立, 阻擋了一切可能侵蝕虞家的風雨,誰也撼動不了。明明這座山還在, 他卻似乎看到他從裡麵開始崩塌,這讓他莫名地不安和惶恐。

虞泰放下書,看過來的視線特彆平靜,“當然不是。文宬郡主對虞家有偏見, 這是不爭的事實,此番她因我獲罪,皇室不可能作壁上觀。皇上早想削掉為父的兵權,盧君陌對中尉軍虎視眈眈,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可能做出這種事來陷害為父。”

這一番話,以最快的速度傳遞遍了中尉軍的上上下下,連同虞泰此刻淡定自若的表現,也都傳進了那些王虞舊部的耳目。有些人自我安慰道,虞泰義憤填膺(氣急敗壞)撕毀那幅畫,應該隻是出於對此事的憤怒吧,絕不是心虛為了儘快毀屍滅跡。

虞泰看了一眼房門外不動聲色交換的中尉軍將士,又看了虞孝卿一眼,露出慈父的關愛,“你的身體可還好,這個仇,為父一定會為你報!”

虞孝卿茫然,報仇麼?對文宬郡主?

“孩兒身體已經恢複,文宬郡主的事,孩兒不想追究。”

“你——”

“父%e4%ba%b2莫惱,聽孩兒說完。文宬郡主雖然糊塗對孩兒下了毒,但是最終她並沒有下手。我們放過文宬郡主,或許劉宋皇室會更加器重虞家也說不一定。”他的真實想法可不是這個,此刻回想起來,文宬郡主的做法著實令他寒心,但是不惜敗壞自己名節也要拉他入地獄這種做法,怎麼說呢,竟然讓他有些高興的。這樣,她與他便被綁在一起了。文宬郡主的名節是因他敗壞的,這個世上便隻有他能夠接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