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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譜 歌疏 4255 字 2個月前

視線突然落在佛堂上一座靈位上,靈位上沒有名字,卻有一個模糊的雕紋,這雕紋十分特彆,彆人或許不會認得,但是他,一定認得,那是一朵千蝶菊……

☆、第十二章 十年埋骨

為防止打草驚蛇,京兆尹和司隸台第一次達成默契,竟然誰都沒有多派人去吳家彆院。

孫朝紅埋伏在北麵,趙重陽埋伏在南麵,而其他衙役徒隸還在到處奔波搜破廟。

這是一個很完美的請君入甕計,想來總能抓到幾個人,但是很詭異的是,他們誰都沒料到吳邕會%e4%ba%b2自來,並且是還在天未黑的情況下,一個人穿了一件素白便服,從正門正大光明地走進去。

兩人看到這種情況都不由得愣了愣,沒搞清楚這位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因為鬨鬼,這座院子廢棄已久,但再久應該不至於讓吳邕找不到佛堂的位置。而他,第一時間並沒有去佛堂,起初兩人以為他是在擔心有埋伏,都不敢輕舉妄動,但接著他們發現不對勁。吳邕連查看一下院落都沒有,竟然直接拿了鋤頭去後花園。

常年無人打理的花園,此刻處處雜草叢生,唯獨在花園一角臨水的地方,盛開著一簇千蝶菊。這是很稀有的品種,金黃的花瓣一絲一絲垂落下來,落日餘暉打在它身上,更顯明麗。

吳邕立在花叢前,愣了良久,才伸手將幾片枯葉摘下,隻剩綠葉陪襯的花朵更是美不勝收。吳邕對此似乎非常滿意,嘴角扯出一抹久違的微笑。他摩挲了花瓣片刻,這才拿出鋤頭,開始鬆土,並且還澆了水。

暗中觀察的兩人懵了。這到底唱的哪一出啊?吳邕此刻的形象就如厭倦了世俗紛爭,甘願躲在一隅種田采菊的那種世外之人。

做完這一切,直用了一刻鐘,之後他找來花盆,開始移栽這簇千蝶菊。

移栽之後,他並沒有帶著花盆離開,而是繼續跪在地上,以手刨地,不緊不慢,像在進行一場儀式。剛被潤濕的泥土沾滿他常年握筆的白皙雙手,素白的衣袍也沾了一身,但他並沒有一點在意,非常專注甚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地緩慢地試探著將那個坑越刨越深。

明明堪稱美好的畫麵,卻讓孫朝紅沒來由地出了一身冷汗,她覺得那泥土之下掩藏著什麼稀世珍寶,而這個珍寶可能有毒,可以讓一個呼風喚雨的冷血之人瞬間跌入萬劫不複之地。

她屏住呼吸,靜靜看著,在落日徹底淹沒一抹晚霞依然不舍地絢爛著天空時,吳邕終於停了手。

因為離得遠,坑有點深,從他們的位置看不到坑裡麵有什麼。隻見吳邕回到池塘邊,洗乾淨手,看到衣服上難以抖掉的泥土,猶疑了一會兒,之後他%e8%84%b1下臟掉的外袍鋪在方才挖出來的坑邊,探下`身子,張開雙臂,用抱人的姿勢試圖將坑底的東西抱出來。

那是一個被一條已經辯不出顏色的錦被包裹成長條狀的東西。

屍體!

這是孫朝紅第一反應。

顯然,跟她有同樣想法的還有趙重陽,隻是這廝先她一步衝了出來,要來個人贓並獲。她精準地判斷出這個家夥把握的時機,就是比她早那麼一點點。她一直以為隻有京兆尹跟司隸台搶案子,沒想到司隸台也有主動跟他們搶的時候。

聽說這吳侍中年輕時也是文武雙全,名動京城的人物,孫朝紅想了想,還是決定走出去,萬一趙重陽那廝打不過呢。

沒曾想,他們出現,吳邕隻表示出一點點驚訝,一點沒有他們預料中的慌亂,反而還很氣定神閒地問道:“兩位一個屬於京兆尹,一個屬於司隸台,怎麼會有空一起到我家彆院來?莫非,出了什麼事?”

抱著屍體還敢如此氣定神閒,當真也隻有這位吳侍中了。

“聽聞有一個跟令公子命案有關的乞丐藏在京郊,司隸台既然接了吳公子的案子,自然要儘職儘責追查到底。”

“既然如此,那你們便搜吧。”

吳邕豁達得簡直不可思議。兩人都感覺到很不妙。孫朝紅衝趙重陽使了個眼色,趙重陽迅速往佛堂走了一遭,他們以為,吳邕的豁達應該是%e8%83%b8有成足有恃無恐,那“乞丐”必死,誰知道,假扮乞丐的小衙役安然無恙。

趙重陽回來衝孫朝紅搖搖頭,這下兩人都疑惑了。

“如果二位無事,吳某便先告辭了。”

“吳侍中且慢,能讓我們看看您懷裡抱的東西嗎?”

“難道兩位以為吳某殺人藏屍?”兩個人的表情充分證明了他的猜測,吳邕隻好說道,“這是我的愛妾,十年前,有人誣告她與小廝通奸被賤內杖斃,今日是她的忌日,我來看看,想給她換個棲身之所。兩位若是要查驗屍骨,可隨我去吳府。”說罷又看看地上,道:“勞煩兩位幫我把這兩盆千蝶菊帶上。”

誰都沒料到甕中捉鱉的計謀會落到如此結局,回到吳府,天已儘黑,劉煜和趙誠早接到風聲等候在此地。

看到吳邕手裡抱著不放的錦被,迎出來的吳於氏一下愣住,雙%e8%85%bf不聽使喚地顫唞起來,吳邕麵色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把阿嵐接回來了。”

吳於氏身子一顫,癱軟在地,滿眼驚恐與哀怨甚至透著絕望,而吳邕卻沒再多看她一眼,徑直去了花園。

劉煜和趙重陽跟進去,孫朝紅剛邁了一個台階,便聽得趙誠道:“這個案子,我們京兆尹不用管了。”

孫朝紅愣了一下,“為什麼?”明明他們那麼辛苦布的局,她絕對不允許杜秋娘死得不明不白。

趙誠卻一點不體諒她的心情,衝左右道:“收隊回府。”

孫朝紅氣結,趙誠這個慫貨,不會這樣就被司隸台嚇回來了吧?但作為下屬,孫朝紅隻能將重口怨氣噎下去。

她是個直腸子,咽了這麼一隻蒼蠅怎麼還能睡得著,直將趙誠罵了一百遍,最後翻身而起,跑去爬人院牆。

現在時辰尚早,趙誠正在院子裡溫酒,隨手便多斟了一杯放到對麵位置,道:“出來吧。不問清楚,今晚你怕也是睡不著的。”

孫朝紅有些氣鬱,徑直坐到趙誠麵前,一口飲儘杯中酒,道:“為什麼突然收手,就算今日之局結果出人意表,但那具屍骸至少是我們詐出來的。沒道理白白讓司隸台撿便宜。”

趙誠又給她滿上,道:“吳家案水太深,一個京兆尹是翻不出浪花的。”

牽扯到門閥大族的命案,他們京兆尹能行使的權利的確有限,但要就此放棄杜秋娘的案子,孫朝紅心裡是萬分不甘的。何況,今日之事,著實詭異得緊,讓她完全看不懂這個案子的走向,簡直就像置身迷霧漩渦,越是如此,她越想撥開眼前這些阻礙看清楚裡麵的真相。

“那具骸骨真是吳邕的侍妾的?她真是被吳於氏害死的?她的骸骨突然被挖出來,會不會跟吳尚清的案子有關係?杜秋娘一定是發現了什麼隱秘才被殺人滅口的吧?莫不是跟這個侍妾有乾係?”

孫朝紅問出一連串的問題,趙誠扶額,這位還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呢。

“我還是先給你講個故事吧。” 趙誠道,“這個故事大概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這還是前朝的事。當時章柳吳氏跟宣和虞氏算是世交,吳邕跟虞家貴女虞芷蘭是青梅竹馬的情誼。當時很多人都以為他們會結為夫妻。

吳邕下聘虞家女,誰知道娶回來的是另一個於家女,想來是吳氏家主故意而為之的。因為當時宣和虞氏也不過是次級門閥,在朝中沒有實權,身份的確很不夠看。次年,虞氏貴女便嫁給了後來的大司馬的王溫,育了一兒一女,女兒便是後來的豫王妃。”

聽到這裡,孫朝紅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可惜的是她沒能抓住怪異在哪兒。~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而吳邕呢,一直對王夫人念念不忘,三年不跟妻子同房,此事傳為泰康城笑柄,如何不惹吳於氏嫉恨。吳邕在一個偶然機會碰到李心嵐,納了她為妾,夫妻關係才緩和下來。”

“呃,這跟李心嵐的死又有什麼關係?”富貴人家納小妾的多了去了,也不見將人活活打死還就地掩埋這麼惡毒的。

“你道吳邕為何會納李心嵐為妾?”

孫朝紅恍然,“該不會……”

“為數不多的幾人見過王夫人和李心嵐,而我恰好就是其中一個,她們兩人的確長得極像……”

孫朝紅用了好長一段時間來消化這段狗血往事,最後得出結論:“所以,吳於氏將對王夫人的嫉恨全轉嫁到李心嵐身上,她一直想弄死的應該是那位王夫人吧?隻是王家位高權重,所以她隻能拿個無權無勢的李心嵐泄憤?真是可憐了這個女人,無緣無故被當成替代品,死後連口棺槨也無。”

趙誠卻搖搖頭,“此事未必如你想的那般簡單。”

啊?這個結果不是明擺著的嗎?

“吳邕可不是對一個侍妾就能長情成這樣的人,他今日突然挖出李心嵐的骸骨,必有目的。何況,有件事你也說得不對,十年前的此時,王家已經敗落,大司馬王溫和其兄皆已下獄,而王夫人失蹤,直到劉宋建立,也沒有她的音訊。很多人都說她貪生怕死,逃出了王家,還有人查到讓王溫獲罪的通敵軍報出自虞家,虞芷蘭的兄長虞灝為保王家,四處周旋,卻被皇帝加封,更坐實了他們對王家的罪孽,而虞芷蘭則被人唾棄。王家一族被斬首當日,虞灝率家眷侍從,自儘在刑台,以正清白……”

孫朝紅驚駭不已,她不懂這些權謀朝政,但虞灝的以死正名之舉著實撼動了她。她突然想起,十年前正是天下大亂的時候,王溫下獄,當時身處邊關的父%e4%ba%b2還帶頭寫過萬言書,力保王氏一族。很多武將都曾受王家提攜,他們聯名上書,結果並沒有被昏庸的皇帝采納,王家終究沒逃%e8%84%b1滿族被滅的下場。上麵不顧門閥世家,下麵激怒百萬雄兵,難怪大晉王朝在短短一兩年時間就被劉宋徹底取代,連一絲多餘的反抗之力都沒有。

“大人該不會認為吳尚清的案子跟王家有關吧?”

趙誠搖頭,“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結果會如何。隻是從吳尚清詐死那一刻起,這個案子,我們京兆尹便已經管不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覺得需要改名嗎?

☆、第十三章 陰差陽錯

吳府。

吳府的花園裡有一座水榭,臨水而建,環繞著很多千蝶菊,熙熙攘攘開遍,黃橙橙一片,煞是漂亮。因為吳尚清過世,吳府上下掛著白帆,水榭更是一片素白,仿若靈堂。吳邕將錦被放在案上,一點點打開,那莊重肅穆模樣,令司隸台眾人肅然起敬。

儘管沒看到骸骨,但所有人幾乎已經相信,裡麵的確是那位叫做阿嵐的侍妾。錦被打開,還有一層錦帛裹出人形線條,但曆經十年,原本飽滿的人形已經乾癟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