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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320 字 2個月前

金吾一職,怕是難嘍……”

“所以季兒才請您援手啊。”岑季白上前兩步,竟向著周慕邦一拜。

周慕邦連忙扶他起身,道:“季兒貴為儲君,老臣怎當得如此大禮?況且,咱們祖孫倆又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殿下隻管吩咐便是。”

岑季白笑了笑,道:“此事,便需慢慢籌劃了。”

因是外祖父入宮,明日便是除夕,岑季白這年節關頭,難免要多問問周家%e4%ba%b2族幾句,也客氣地留了周慕邦用膳。

說到周丹回家後便發起燒來,岑季白顯得很是愧疚,連連致歉。周慕邦自然將這些全算在了上官詩詩頭上,更何況又是白日裡才出了那麼件事情。

周慕邦歎著氣,道:“季兒可千萬不能娶這樣的女人,這是要穢亂宮闈的禍水。前朝那位桃花夫人,不就是先例?”

宮裡的事這麼快就傳到外頭,不是上官騰馭下無方,實在是岑季白授意。這些日子林津在宮裡,岑季白便想讓上官詩詩收斂些,少在宮中出現。他看林津那模樣,實在是不喜歡上官詩詩與周丹的。

“季兒何嘗不明白呢,季兒心裡,總還是喜歡丹妹妹嬌俏可愛些。隻是……”岑季白歎了口氣,道:“隻是上官詩詩這樣一鬨,閒言閒語不歇,倒也汙了季兒同丹妹妹名聲。季兒盼著,過一兩年便可將丹妹妹迎進宮裡了。虞公主不知夏國風俗,總還是要丹妹妹協理,大事小事上,怕還是丹妹妹做主多些,便有勞舅母多多指教她。”

岑季白又拋出這樣一件好事來,雖說原也在周慕邦意料中,但得了一句明話,也就同岑季白將此事作定了。

虞公主在夏國沒有根基,以後這後宮裡,也就是周丹說了算。“老臣回家便教導丹兒,咱們這樣清貴人家,怎能同上官氏那樣無淵無源的人攪和在一起。以後也叫她少入宮裡頭,在家好好習習女紅,學學掌事。”周慕邦歡喜應下。

等岑季白終於送走了周太尉,已是入夜了。

岑季白信步走到禁軍營房,林津宿在江平隔壁,因著本是衛率居所,倒是這一排房間裡離著岑季白寢殿較接近的了。他正要上前敲門,江平在後頭遲疑一下,道:“殿下,夢舟回家了。”

岑季白伸出去的手頓在門上,受著冷風,倒忘了收回來。“怎麼今日便就回去了?”

江平道:“明日不是除夕麼,林二哥下午入宮來找他,說是林潯從西北回來,一家人聚一聚。”

是呀,一家人聚一聚。好個一家人聚一聚……

第53章 紅粉骷髏

岑季白悶悶站了一會兒,醒過神來,已是回了自己那間空蕩蕩的寢殿中。

第二日是除夕,因著夏王病重,宮裡沒什麼年節氣氛,誰也不敢表現出歡喜的神色來。當晚宮裡小聚了一次,簡單用過飯菜,各殿的人便都散了,王宮各處也都是冷冷清清的。

岑季白去夏王寢殿中坐了一會兒,看了看他。這些時日夏王已經很不清醒了,半夢半醒間看到岑季白,渾濁的眼珠子動了動,又闔目昏沉過去。

前世夏王本還有幾年好活,但過了今年,他這條命大概是續不下去了。陵陽難民進宮那一回夏王受了太大驚嚇,身體狀況也不大好。上官緲為了討好他,也為著再要一個孩子的緣故,私底下很用了些房中助興的藥,也徹底毀了夏王。

岑季白對夏王談不上忿恨,卻是絕對沒有父子%e4%ba%b2情的,他也並不敬重夏王,並不儒慕他。

但這一刻,他是同情夏王的。

他一時間忽然想到些比複仇更長遠的事情,未來某一天,當他衰老孱弱時,身邊守著的,大概也是這麼些彆有用心的人在,並無半分真情待他。

若是子嗣豐些,他大概也活不到這般孱弱,說不得哪一個王子篡位、背叛……也就死在一場紛亂裡。這樣想著,他這一生,不,這兩世,倒真是好生無趣。

這樣坐了一回,岑季白又去王宮梅園裡走了走,折了枝梅花在手上。

他同林津初見那一年,是夏王一時興起,叫宮人清了樹梢積雪,宮宴便設在這片梅園裡。朝臣們同家人各在一樹梅花底下坐定,風起時,碗裡碟裡,倒落了不少梅花,沒過多久,又下起雪來。

梅園宴飲,本是件風雅事,隻是風狂雪大,天又太冷了些。後來,夏王自然再不願在這裡設宴。

那時的景象……

因為過於久遠,岑季白實在想不起來是怎樣的場景了,他隻是知道有這麼件事。林家的小子都那麼野,岑季白總覺得他當時該要被林津揍過一回才對,但印象裡隻剩下樹下的小仙童比白梅花還要好看,漂亮的眼睛直直望著他。

就連那麼個印象,也不是特彆清楚,岑季白閉上眼睛,想要還原那樣一種畫麵。園子裡冷香寂寂,隻有遠處宮人窸窣踩雪的聲音。

“小初!”岑季白恍忽間聽到林津喚他,轉身看時,竟真是林津站在梅園中,笑%e5%90%9f%e5%90%9f地望著他。

“三哥!”岑季白立刻迎了上去,內心的起伏,出口時隻作得出一聲簡單呼喊。

這聲呼喊衝破重重陰霾,從天際引下一束光來。林津是他的這束光。

等他走近時,才發現林津手上還團著一團雪,卻並沒有扔出來。

林津鬆開手,棄了雪團,又徑直往岑季白臉上捏了一把,笑道:“我要是砸你,你肯定躲不過。”

“……”

岑季白解了披風給他,又扯了他上去輦車,這才道:“你不是風寒未愈?到這裡吹什麼冷風。”

“一路找過來的,你不在東宮。”林津道:“讓我好找。”

“你怎麼……今夜不是除夕嗎?”岑季白高興過了,又開始擔心。“又同家裡起了爭執?”

林津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就盼我點好吧。”

一路行至東宮,岑季白便同林津下了車,進正殿說話。

岑季白仍是不解,問道:“怎麼今晚就回來了?你同漸之,總也該是有三年多未曾見過。”

林津道:“我同江平輪值,他是白日,夜裡回家守歲,我來替他。”

岑季白聽了這樣的話,微有些失落起來,林津回來原隻是為著職責…… “那你家裡……你父%e4%ba%b2還氣你嗎?”會不會,不許你來宮裡做衛率?

林津笑道:“不氣了,我同父%e4%ba%b2講,他要是氣壞了身子不劃算。”

岑季白笑著搖頭,“也真是難為他們。”

宮人搬進來小銅爐子同新熟的果酒,並些糕點,林津卻另叫了茶水過來。

岑季白知道他還介意北境的事,便撤了酒,隻同他飲茶。

“你要不要聽故事?”林津從袖子裡抽出一方絹帛來,擱在岑季白膝前,忽然問他。

岑季白早過了聽故事的年歲,他幼時也無人給他說過故事。但既然林津想說,又連這似乎跟他所要講的故事很有些關聯的絹帛都已經拿出來了,岑季白也沒有不聽的道理。

他便點了點頭,展開了絹帛。

原來上頭分了左右兩張小圖,一張上是個漂亮的粉衣女子,衣著格外暴露些,另一張卻仍是粉衣,但……岑季白放下絹帛,再次折疊起來。另一張上那粉衣女子已經是具白森森骨架了。

絹帛正中四個大字:“紅粉骷髏”。原來是個惡鬼化人,取活人陽氣的民間典故。

林津眨了眨眼睛,指著絹帛問他:“好看嗎?”

岑季白心說這有什麼好看的,但……既然是林津取來的東西,他便仍是點頭。

林津挑了挑眉,狠瞪了他一眼,都化作骷髏了還好看,哼……便說起故事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說是陵陽城西有個男子夜間回屋休息,推開門,便見到屋中有妙齡女子一個,正衣裳半解,嬌滴滴地望著他。男子起了色心,走到女子跟前欲與狎戲。女子伸出手來,卻是隻森森骨爪,迎麵掐在他脖子上,張開一張隻剩骨頭的大嘴,將男子熱血吸個乾淨。第二日,男子的家裡人久不見他,推門進去,卻隻剩一具乾屍了。

林津說得繪聲繪色,末了,輕歎一聲,手在岑季白肩頭拍了拍,道:“那些漂亮女人都是骷髏鬼化的,專愛在人家裡,勾人。”

岑季白看著林津格外嚴肅的神情,忽然想到上官詩詩一事,悟了:林津極不待見上官詩詩。

林家家風絕不算謹嚴,畢竟是在軍中長久與武夫打交道,他家子嗣大多不拘小節。隻是原則底線都還守得住,因有嚴格且執行效率如同軍紀的家規擺在那裡。

反而上官詩詩行為古怪,上官家好歹也是上百年的大族了,族中詩禮教化,的確不該做出這樣的事來。岑季白隻能歸責於自己今日一褒一貶,讓上官詩詩忘形了。

他訕訕笑了笑,道:“你從哪裡找來這些,說這樣話……”

林津輕“哼”了一聲,道:“我說這樣話又怎麼了,你還罰我跪祠堂不成?”

岑季白笑著搖頭,其實他又何嘗待見上官家的人呢。便道:“她們兩個,該是有一段日子不會入宮了。”不會來招你煩。

林津聞言彎起了眼睛,又從袖子裡取一麵絹帛,仍是擱在岑季白膝前,這回卻是個渾身覆著綠色長毛的女怪了。

林津道:“我再給你說一個。”

漂亮女人是山妖精魅,不漂亮的女人是夜叉惡鬼。總而言之,小初不能喜歡女人。

岑季白聽了半夜鬼故事,過了子時,各自歸寢。這夜裡竟真夢見了上官詩詩變做隻骷髏鬼,追著要來殺他。

林津將骷髏砍成碎骨渣子,還嚴厲訓他,“不是跟你說了這是骷髏鬼化人嗎?你見了她還不躲遠些,傻子……”

岑季白正想著這夢境好笑,阿銀便來問他,早膳擺在偏殿還是寢殿,要不要去請侯爺,因他說過林津的早膳也在他這裡的話。

岑季白想了想,道:“昨夜守歲,三哥睡得晚些,便不去擾他了。叫膳房溫著,等三哥醒來再給他送去。”

用過早膳,岑季白便往夏王寢殿裡問安,順便將沈朗請了過來。

太子衛率總是要跟著岑季白的,不過林津猶在病中,岑季白便免了他當值。

步入東宮,離林津居室尚遠時便聽見他笛聲,悠長悠長,是極舒緩的調子。進了屋時,便見著林津坐在床上,正在練習新譜。

屋裡炭火燒得暖,林津中衣外頭便隻罩了件厚袍子,幾根修長手指在竹笛上翻飛。竹管的音色很好,林津這隻笛子又陪了他好些年,笛身經年累月,已經顯出一層好顏色的包漿,柔光潤澤。

沈朗急著歸家,看見正主坐在床上,見過禮,便即刻上前搭著腕把脈了。過上些時候,他又換了林津另一隻手探脈。診著診著,這眉頭就越皺越緊。岑季白看得緊張,生出些不好的預感來。

醫師望聞問切,自然是要問的。

“三餐從無定時?”

林津點頭,有時候忙起來,哪裡還顧得上按時吃飯呢。

“作息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