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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230 字 2個月前

陵陽派遣,但俸祿各州自給,稅賦獨立。作為妥協,林家也交出了北境的財政控製,轉而由各州自治。不過這各州治得是一塌糊塗且越來越糊塗了。

軍權方麵不設限製的後果,便是曆經兩三百年之後,在外姓將領麵前,林家嫡係子嗣享有對林家軍的絕對控製權,林家軍對林家必須絕對忠誠,惟聽從林家之命。再後來西北軍也交到林家手中,林家在世家中已經成為龐然巨粅。各代夏王自然敬重有加,再不輕易招惹林家。

但林家的處境其實又很微妙,他們處在陵陽,卻又遊離於陵陽世家之外,子嗣從不在北境之外任職,即便有人選作伴讀,十三歲一到,即刻進入新兵駐地受訓,從不參與夏國王位繼承人之間的紛爭。

以林家的地位,想要拿回北境的財政大權,也是很輕易的事情。但林家多年來與夏國王族相安無事,與其說忠誠,不如說是製衡了。若是林家想要改朝換代,夏國一亂起來,西戎、北狄、虞國必定趁火打劫。加上陵陽王族的禁軍同世家手中的南軍,林家其實也難占到什麼便宜。

但無論如何,北境是國中之國,林家是北境之王。在那裡,不要說岑季白隻是個被封作太廄令的小殿下,就算是夏王本人,也無權號令北境。

岑季白原本盤算著,林家軍不信他,便找個他們信的東西。前世他因為林津的緣故,熟悉林家家令,他也見過林戍%e4%ba%b2筆信函。青州兵馬聽從連雲關守將杜如檜調遣,而杜如檜聽令於林家。加上連雲關多年未有戰事,杜如檜一個前世的無能守將,性格怯懦,唯林家是從,也不會有膽子反抗林家送來的家令同信函。

岑季白有七成的把握調動青州兵力。趁亂中射殺了杜如檜,偽造家令一事,自然是死無對證又顯得極不可能的事情了。

前提是,林津不在場。然而……

第37章 打起來

夏王廣二十年秋,北境,雲障城。

八百裡連雲山脈,接天摩雲,一直是夏國北部屏障。將夏國北境同北狄的草原、山林相分隔。

秋八月,收割後的稻田留下一片金黃色麥茬。農人在僅存的一片稻子間躬身割稻,吼出幾句響亮的歌子。逢上秋收,北軍中輪休,一半兵士會就近幫忙搶收。不過眼前這片景象,已經是搶收之後僅剩的一點稻子了。連雲山脈分隔南北,北部少雨乾旱,南部卻是關內小江南,氣候較為溼潤,日照也充足,適合作物生長。

林津打起車簾,側了頭去,好奇地看著外頭景象。

強烈的陽光讓他微微眯起眼睛,臉上灑了層明亮耀眼的光暈,那幾道固執的疤痕也被迫顯現出一種柔和來。林津看著窗外,而岑季白靠在車廂另一側,無聲地看著林津。

田野間彌漫著成熟而豐饒的氣息,微熏的香甜味道滲進車廂,讓人生出幾分愜意的困倦感。這氣氛過於安閒,岑季白便有些迷糊地睡了過去,他身子輕晃著向一側倒去。隻是將倒未倒之際,林津順手撈了一把,將他帶入懷中。看著他安靜的睡顏,林津彎了彎眼睛,便也闔目睡了過去。

岑季白不知道自己怎麼連在車廂內打個小盹都非得往林津身上靠去,但次數漸多,他發現林津並不介意這種事,便任由自己占著這個便宜。

這一年來,打著相馬的旗號,他從西北荒漠一路相到了北境雲障城。日子不快不慢,恰好在秋八月,初九,離北狄攻破連雲關,還有六天。

雲障城北六十裡,便是連雲關。

林家軍守在這裡幾百年,連雲關早已不隻是一座關隘,而是發展成為一座屯糧駐兵,也供北軍日常消遣的北部重鎮。

關隘北部常年閉鎖,隻在北軍出關迎敵時開啟。偶或有斥候查探北狄情勢。但上百年來,北狄人好像遺忘了這道通向北三州中最豐饒土地的關隘,有時候在關外活動,也是離得遠遠的。小鎮南麵沒有城牆,隻是設立路障,入關者需要持路引接受衛兵再三盤問,核查身份。並不因連雲關特為重要的緣故,而是北境三州,進入任何一座城鎮,都須要在指定之處辦理路引,這也是地方斂財的手段。

等待進入連雲城時,岑季白下了馬車,在路邊茶寮要了些茶水。這處茶寮,本是供農人休憩飲茶的地方。

“今年倒是好收成,不過我聽說北邊兒可是大旱了一年了。牛羊連草料都吃不上了,活活餓死,渴死……”鄰座一個精壯漢子,正與同伴閒話。

“哈!那北狄的日子感情好,天天能吃上牛羊了。”有人接口道。

那邊桌上傳來一陣大笑聲,顯然在為北狄的災害而慶幸。有眼前一片豐收景象做對比,這份慶幸就更足了份量。

眾人笑罷,又有人道:“萬一那北狄人進來搶糧如何是好?

說北狄日子好過的漢子不讚同地嗤了一聲,道:“他們打得過咱?”

茶寮內一片自喜,飲茶的其他客人聽了這話也是一笑。連雲關幾百年沒教北狄人攻破過了,就連北狄的戰馬,也有數十年不曾出現在連雲關外,他們教北軍打怕了。青州那邊北狄同林家軍還算是互有勝負,但連雲關這裡,北狄應該是占不到半點便宜。

岑季白一行兩百來人,用的是商隊身份,一個一個交路引被盤問,足足用了一個時辰,他們這一行人才得以完全進入城中。岑季白等人先入了城,想要找家食肆等待,街頭上倒先遇著了守候在此兩日的夏侯斕,李牧在北境商號的負責人。

夏侯斕不過三十出頭,身形高大,卻總是一臉苦相,習慣了歎著氣。這人有句口頭禪,“唉,這可如何是好!”不是疑問,是感歎,配上一張苦臉,堪稱一絕。而他即便笑起來,也好像拉著個臉了。

他原本在陵陽相幫李牧,不識得岑季白,林津卻是見過兩次的。幾人相跟著進了家食肆二樓的雅間,他便急切地說起了吳卓送來的情報。

黑水草原茫茫無際,想要從其中查探到北狄蹤跡,若沒有一萬分運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北狄人要翻山,總要出現在連雲山北。岑季白隻知道前世那些人是從連雲山東麵過來,卻不清楚詳細位置。表麵上,他打發了吳卓經西戎往北狄,在連雲山北部東向一帶收購些當地特有的山參,實則讓他留意北狄動靜。吳卓打探到上萬北狄兵馬忽然出現在山北一帶,覺得事有蹊蹺,便用飛鴿傳信,讓雲障城的夏侯斕得到消息。

李牧雖然很想在北境安插商號,但他其實很難打破北境現有格局,加上他主管的作坊原本運營資金不多,難以在短短一年內建立由北到南的商線。好在岑季白臨行前算是傾儘了身家交付,後來又再三威逼,非要他往北境這一帶插入人手不可。李牧思來想去,用儘手段去磨纏了林渡出麵。林家一封書信,雲障城府君並守將,也就順利地允了夏侯斕行商。

北狄人集結在連雲山北,連雲關是攻不破的,要入夏國北境,難道還能飛過來?

鐘秀撫了撫自己濃密的短須,疑惑道:“連雲山脈,南北間也有數百裡了,山間又複雜,他們翻不過吧?”

他不是北境人,才有此一問,實則真正的北境居民,是根本不會想到這一點的,翻躍連雲山?笑話!

數百年來,真沒有哪一支北狄軍是從連雲山翻過來的。

“以前北狄軍也試過,車馬行進不得,隻有士兵隨身帶了兩日乾糧,想要翻過來,但困在山裡了。”林津皺了皺眉,對於北狄的這次行為很是不解,“若是他們這回想要從連雲峽穀進入,那倒是該作些防備。前朝連雲關也被攻破兩次,皆因守軍懈怠。但連雲關杜將軍,當不至如此。”

連雲關守將杜如檜深得林戍信任,不然也不會派他來守連雲關了,林津自然信得過父%e4%ba%b2的人。

但能得林戍信任,也不一定非得要有格外出色的領兵能力,何況連雲關本就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杜如檜這個人旁的優點並不突出,唯是對林家極其忠誠,從前在林戍身邊做小將時還曾替林戍擋過一劍,因此林家也格外善待他幾分。⑧思⑧兔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若是北狄分兵兩路呢?”岑季白忽然開口。“騎兵在連雲關外吸引連雲關守兵;步兵翻躍連雲山脈,趁機拿下連雲關。畢竟,從南部入關,是很容易的。”為了防止北狄攻破連雲關後扼住北境咽喉,連雲關設計之初,從北邊關外難以攻入,南部入關卻要容易許多。它北接連雲峽穀,南麵則是漸趨平緩的山地,這片屬於連雲山脈山腳地界,再往難便是雲州平原了。

前世杜如檜%e4%ba%b2自率兵埋伏在峽穀兩側山腰,備好了巨石□□,等著北狄人過來送命,卻沒想到大後方先被人偷襲了。杜如檜驚駭之下匆忙分兵回防,竟然招架不住,剩下的守軍在關內衝上山的北狄人攻勢下,也沒能守住峽穀。

但此時的林津覺著,這是不可思議的。“翻山?”

岑季白道:“從前翻不過來,不代表這一次也過不來。這些年采藥人也走出些小道來吧?或許真有小道相通。”

“北狄這次大旱災情頗重,活活餓死,倒不如冒死來搶一口救命糧。唉,這可如何是好……”夏侯斕那張臉更苦了,他看了看素馨,道:“秦公子知道,有的藥,是非往山深林茂處去采的,我們這裡做些藥材生意,上百年份的山參,絕壁上的鐵線蘭,也是收了不少。”

素馨自是點頭。

“確實是從山那邊,送過來的。”夏侯斕肯定道。

他也不是北境人,但他在雲障城也守了半年了,在李牧授意下很是打探了些詳情。從前連雲山與其說是翻不過來,不如說是沒有人試過。山高險峻,又有許多野獸,翻它做什麼呢?但自他們開始在這裡做藥材生意,便發現,其實是有采藥人能翻過來。細細跟蹤查探,發現竟然還有夏國人同北狄人合夥,有些藥材是那邊送貨到半山裡,這邊有采藥人拿東西去換。隻是行蹤隱秘,一般人也發現不了。

“那些采藥人,我想見一見。”林津沉%e5%90%9f後說道。

岑季白鬆了口氣,又聽夏侯斕道:“三公子,唉……三公子要問他們,但彆嚇著他們?”

夏侯斕擔心,林津將連雲山可以橫躍這一點,歸責到他們商行以利相誘上。

林津“嗯”了一聲,便讓他去準備了。夏侯斕看了看正主子,要聽岑季白可還有吩咐,岑季白便道,“無論如何,還是讓吳卓多探些詳情。”

夏侯斕轉身開了雅間房門,關上門的時候,還低聲歎了一句:“唉,這可如何是好……”

等夏侯斕退下,林津忽然問岑季白道:“小初,你為何肯定了北狄這次一定會翻躍連雲山?”

岑季白愕然,是他表現得太明顯了嗎?

“吳卓奸滑,他的話未必可以儘信。”林津搖了搖頭,無奈道:“你這樣輕信他們,會被人騙的。”

岑季白忽然有些後悔當初為了讓林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