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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410 字 2個月前

了。

岑季白沒見過那個意如,但岑家人的容貌,沒有哪個是不好看的。從端午之後,他一直沒有對岑秋和下手,既是想要讓他狠吃些苦頭,也是要設法將自己摘得乾淨。

“他怎麼說?”

岑季白問的人,是阿金鄰家的那個朋友,從小與他們哥倆一塊兒長大。今夜裡,那梁公子為美人競價而煩悶,便有這位“朋友”替他出個好主意。

阿金難得笑了笑,道:“殿下不必擔心,他說讓阿金先回宮裡頭避嫌,明日一早開了城門,他也就離城了。”吳卓吳大哥是他們兄弟倆過命的交情,岑季白當初問阿金可能找個人到梁公子身邊去,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吳卓,這人常年混跡於賭場青樓,深知其間門道,很能得梁公子看重。吳卓重義氣,一直也想為阿金的哥哥複仇,隻是他再有門道也動不得梁家那位公子,聽阿金說了岑季白的意思,當即接觸了梁公子,成了他身邊第一個得力的惡仆。吳卓不知道岑秋和的身份,也不知是哪一個要整治岑秋和,但能搭上梁公子,他便極力促成這件事情。

岑季白放下簾子,挑起幾分%e5%94%87角來,笑得冰冷而快意。岑秋和暴虐好色,那便送他春宵一夜。

當晚,梁公子讓了岑秋和競價,又帶上自己最鐘意的兩名孌童,敲響了意如的房門。岑秋和因他讓價緣故,原就道他識趣,又見他帶了兩名乖順美貌的孌童來侍候,殷勤勸酒,說些花間趣事,沒兩下就被人吸引過去,春意樓梁公子是常客了,他說要眾人回避回避,隻留下意如同兩名孌童,要與這位化名為陳的年輕公子說一說如今時新的房中花樣,眾人自然無有不許了。

岑秋和與他說得儘興,愈是不留防備。那意如先被梁公子並兩個家仆灌得爛醉倒地,岑秋和也是醉得昏沉了,等著這位梁公子的時新花樣,沒想到自己就被棉布塞住了嘴,教人綁起來扔到了床上去。

守在門外的隨從知他家主子一向荒誕些,那梁公子家仆要請他們去喝酒,他們倒也不肯,但人家送了好酒到門口來,又有美人%e4%ba%b2自斟在口中相送,道是個“美人杯”,一個個喝出幾分酒意%e6%b7%ab心來,便摟著各自美人也去快活了。唯有那麼一兩個堅守的,叫人一悶棍敲在頭上,也是人事不醒。

吳卓見事情差不多,又挑了個隨從的屋子喊了一聲,道是陳公子出了事情,見那些人慌裡跑出來,自己便離了春意樓。

隨從慌忙推開意如的房門,便見到極為駭人的一幕。當下便將那三人拿住了捶打。岑秋和再多酒醉也是醒了,身上劇痛,口裡布條一取出來便是大聲痛嚎。梁公子也是帶了不少人來,見這狀況,自然上去搶人,兩下裡毆鬥起來,春意樓中一片混戰。此事驚動了巡夜的官兵,小頭目見是梁公子受傷,便要偏幫於他,拿住岑秋和要送他到陵陽府君那裡,治一個毆鬥尋釁的罪名。岑秋和見是要拿人,自己又痛又慌,便報出王子身份來。巡夜官兵報到府君那裡,府君第二天一早又往宮裡核查。於是,到了第二天,宮裡宮外,王子秋和夜宿春意樓反教人給宿了一夜的事,便四處傳揚開了。

梁家在陵陽城雖不能比肩宋林周三家,但也是個家傳幾百年的中等家族了。梁公子能在陵陽城中橫行,最大的保障,便是他的姑父,陵陽城府君鄭新言。陵陽府君是個不大不小的官職,夏國州、城、縣三級區劃,府君為一城之主,比起地方州牧,下轄的領地不大,但畢竟是在王都陵陽任職父母官,很有幾分前景。這個鄭新言岑季白沒有什麼印象了,不過他查了一下,鄭新言有一個連襟,叫做萬與聞。說來也是可惜,萬與聞還在地方做府君,若這次是他主政陵陽,岑季白會多作些安排。可惜。

那梁公子平日裡橫行無忌,可壞就壞在,這回他惹上的是岑秋和,而岑秋和是王子。鄭新言膽小怕事,生性懦弱,攤上這麼件事,真是恨不得沒有這個侄子。雖然不至於讓他就這麼死了,可是受此事牽連,還能有他好活?

第二日傍晚,林潯從太學回府。因是林家大哥與三哥都回了林府,林夫人昨日下午已請了宋曉熹來,今日仍留在林府中。林潯記得昨晚宋曉熹讓他帶些榮桂齋的桂花糕,便將馬車停在路旁,等著大劍去排隊買來。他自己閒得無聊,便也下了馬車走走,偶然間聽得“二王子”三個字,心中頓覺好奇,便跟在那幾人後頭一起排隊聽了個完整。他同大劍兩個,便買了兩份桂花糕回來。

大劍買完糕點,就發現自家小公子有點不對勁了,笑得跟個小瘋子似的。林潯一路催著馬車快快回府,他像枝滿弦而發的箭鏃似的,一路紮進了園子裡,大喊著“小小”。見宋曉熹正同林夫人一塊兒剪著臘梅,不管不顧地衝上去,高聲道:“小小,岑秋和在春意樓讓人打了,渾身都是血呢!”

林夫人聽得“春意樓”三個字就惱了,趕忙伸手捂住了宋曉熹耳朵,杏眼圓瞪,怒視著林潯,喝道:“混帳小子,什麼話都往家裡說,跪祠堂!”

宋曉熹還想聽聽詳情呢,岑秋和倒黴,他不知有多開心,乾娘為何要罰林潯呢?於是扯了扯林夫人袖子,道:“乾娘,不要罰小哥哥好不好?”

林家幾個哥哥並林大將軍都從梅園中的小亭裡走出來,林源看了看冒失的小弟,搖頭笑道:“你知道春意樓是個什麼地界?”

林大將軍冷了臉,橫了這些不省心的兒子們一眼,道:“王族是非,不得妄議。”看自家夫人氣極的模樣,林大將軍又“咳”了兩聲,向著祠堂方向揮了揮手,可憐的林潯便不甘不願地跪祠堂去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這兩個王子,都是成日間愛往宮外頭跑的,可這宮外頭,是很亂的呀……”林渡語氣古怪,目光卻一直擱在林津身上。昨天三殿下不是又出了宮?

林津輕“哼”了聲,不屑道:“岑秋和怎麼比得上小初。”

第27章 番外一 :笨小潯

我叫林潯,字漸之,不是循序漸進的漸之,是“日月之所照,舟車之所及,雨露之所漸,粒食之所養”的“漸之”,劉先生說還有一個意思,是“漸仁摩誼”的漸之,教我習仁義。

我不懂這些文謅謅的話,反正開蒙後劉先生給了字,就這樣吧。

我家裡頭有三個哥哥,大哥林源,字問渠;二哥林渡,字遠疾;三哥林津,字夢舟。父%e4%ba%b2同母%e4%ba%b2是一直想要個女孩兒的,母%e4%ba%b2盼呀盼呀卻又盼來我這麼一個兒子。我大哥說,那時候父%e4%ba%b2母%e4%ba%b2沒有法子,反正已經是兒子了,將就養著吧。

瞧瞧,“將就”……唉,我真是命苦。

我們家裡頭兒子都是要上戰場的,天南地北,風裡雨裡,時常不在家中。若是有個女兒,倒能長伴母%e4%ba%b2身邊。以後嫁得近些,仍在陵陽城裡頭,三五日裡常陪母%e4%ba%b2說說家常,東家西家宴請,南山北山賞賞景致。母%e4%ba%b2沒有女兒,父%e4%ba%b2便將就著拿我做個女孩兒養著,倒也不是學女紅那般古怪,隻是不要我再上了戰場。

打小哥哥們都是五更天起來,先在院子裡跑兩圈,練一套家傳劍法,三哥那時候小,卻也練得有模有樣了。然後呢,他們一大早就要去族學。二哥身體不好,越來越不好,他不再習武,但族學也是要去的。冬天可冷了,大風就跟凍硬的梨子似的,冰得牙齒打顫。等我睡足了,美美地從被窩裡頭鑽出來,母%e4%ba%b2便捧著手爐子,給我講古,又念些經史子集。聽得我雲裡霧裡,暈乎乎地再睡得飽飽的。

母%e4%ba%b2說我睡得太多,但她從不會叫醒我,由著我繼續睡下,她去%e4%ba%b2自下廚給我燉一盅甜湯。小時候我是很喜歡甜甜的湯水,甜甜的點心的。等哥哥們散了族學,我還在母%e4%ba%b2房裡,乖乖地焚上香,捧著糕點聽母%e4%ba%b2撫琴。

大哥、二哥有時候說我笨,“笨小潯”,說我大白天的不是捧著東西吃就是眯著眼犯困。嗬,我才懶得跟他們計較呢,我知道,他們是羨慕我。羨慕我不用早起,不用習武,不用背書。

不過這樣的日子也沒有多久了,等到了五歲,我也是要入族學的。

唉,煩。?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沒過多久,父%e4%ba%b2告訴我們,夏王要三哥林津去太學裡頭給三王子岑季白做伴讀。伴讀是個什麼東西,我可不曉得。但我曉得三哥高興著,歡喜個不住。我去三哥院子裡找他堆雪娃娃,那時候他正在找東西,說是要給三殿下找一件見麵禮。三殿下岑季白,年年宮宴上我也見過的,可給他做伴讀有什麼好高興的?

我問三哥為什麼那麼開心,三哥皺著眉想了一會兒,忽然眼睛發亮,告訴我,他去了宮裡就不用上族學了,還有俸祿拿。

哦,原來如此。不用去族學啊……

那可真是太好太好了!

我跑出三哥的院子,就去找母%e4%ba%b2了,還在父母%e4%ba%b2屋裡的門檻上絆了一跤,嚇得母%e4%ba%b2丟了手裡的繡品,立刻將我扶了起來。

“母%e4%ba%b2,我也要去宮裡做伴讀!”我一點也不覺得疼。

大哥有一大群朋友,二哥怪安靜的,所以我常和三哥一處玩。三哥比我長了兩歲,好多他能玩的遊戲我也能玩,他的玩具也給我,他在族學裡的朋友也帶給我認識……那我也去宮裡頭,每天跟著三哥,還不用去族學那麼辛苦。我高興得不覺得疼。

父%e4%ba%b2母%e4%ba%b2起初並不肯答應,說是伴讀是要比王子大上兩三歲的,能玩到一起,但也要懂得禮讓,能照顧著王子些。我比岑季白還小,到了太學裡頭總不成讓他來照顧我吧。但我可不管這些,我就是要同三哥去太學裡頭,反正我不想上族學。他們不答應也沒有關係,隻要我一哭起來,無論什麼請求他們都會應下我的。

果然,父%e4%ba%b2母%e4%ba%b2很快就答應了,但三哥卻不肯了。這時候我才知道,伴讀隻有一個,不會讓我和三哥都去的。但隻要不上族學,隻要不背那些母%e4%ba%b2念幾句我就頭暈的經史子集,就算三哥不高興,我也要搶了這個伴讀。三哥一直讓著我,隻要我想要的,都會讓給我,這一次怎麼就不行呢?

正月初我們家往梅山觀景,我同三哥卻都沒有好心情。等正月十五一過,太學就要開始上課了,我不高興,三哥因我不高興,也不高興了。

於是我悶悶地跑開,不知不覺間跑到清風觀裡頭,老道士正在誦經,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母%e4%ba%b2就抱著我哭,說我將她嚇壞了。後來回到府中,我聽見母%e4%ba%b2同父%e4%ba%b2商量,三哥十三歲以後也不會留在宮裡,但我不一樣,王子在太學念書到二十歲,我也可以一直伴到二十歲,三殿下不用再換一個伴讀。

……

我的確不用四更天演武了,但我同樣要四更天起來,因為太學可比族學遠得太多。該背的經史子集一點沒少背,該學的騎射一點沒少學。我鬨著不要去太學的時候,父%e4%ba%b2罰我跪了祠堂。大哥說,既然是自己要來的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