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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機械記錄史 Jewpitter 4229 字 2個月前

行到第三個小時的時候發現他的傷比預先測評的程度還要重,紅色應急燈的聲嘶力竭地叫著,李洛被緊急轉到半自動重症監護室繼續手術。李斯特在手術室外坐了一夜,天亮的時候,佐藤與愛麗來給李斯特送了一塊移動電力補充貼,軍用,非市場流通。錫箔厚度一樣的金屬片,貼在頸後電源插孔處,外側是可調節膚色的假皮膚,補充24小時的電力。李斯特與佐藤和愛麗握了握手:“多謝,”李斯特揚了揚手裡的金屬片,眼神疲勞,飄忽不定,“還有昨夜,如果沒有你幫忙…”

我大概連李洛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了。

一想到這個,李斯特覺得自己裡麵有什麼東西要崩塌了。

佐藤在他旁邊坐下:“不是什麼大事,你要找我,隨時都可以。”

愛麗挽著佐藤的手臂,有點急躁:“李洛到底怎麼樣了,李?”

李斯特:“不知道。中途從自動監護室轉到半自動,中央軍醫部的醫生正在操刀,已經六個小時了。”

從自動監護室轉到了半自動,意味著病情已經無法由係統處理,必須由人來操作了。

李斯特問:“那幾個人軍部是決定怎麼處理?”

“已經死了。自殺。和新自由黨有勾結。這事兒是今天新聞頭條。”佐藤說。

“機械管理會的運作呢?”

“沒有大問題,有他們的自動修理線,李洛手底下的工程師還頂得住。”

愛麗手指了指樓梯口幾個拄著拐杖、探頭探腦的機械人:“那邊那幾個是管理會的重損修驗室的病人,聽說李洛...”她頓了一下“受傷,非要來看一眼才安心,我們剛才攔著,沒攔住。”

李斯特:“讓他們上來,有事問我。”

“什麼叫有事問你!你和他什麼關係啊?!”年輕女人外表的機械人斷了半隻胳膊,拄著拐杖,都快哭了 “李醫生怎麼了…”她身後的中年男機械人抓著她的肩膀往後一拖:“你閉嘴!”然後充滿歉意地對李斯特笑了笑,大概是被李斯特沾著血跡的軍裝嚇了一跳:“我們是李醫生修理的機械人,今早看到新聞,都十分擔心,一時心急才…抱歉哈,”他掃了一眼佐藤和愛麗:“我們也是很擔心李醫生的安危,不知你們幾個究竟是什麼人呢?”

手術室門突然打開,紅燈滅了下去,李斯特抬頭看走出來的護士。

“病人%e8%84%b1離生命危險,馬上準備轉入監護病房。”

李斯特站起身,身影籠罩住了兩人:“昨夜軍部直接下達的命令:李洛被襲擊,馬上找到他。我是新機械軍的李斯特,那邊是佐藤宏誌和愛麗·特蕾莎,”李斯特看著自動懸浮手術床上緩緩被推出手術室的、臉色蒼白無血色的李洛,聲音毫無征溫柔了下來,“你們不要再來了,這會增加他遭到襲擊的可能性。病好後他會第一時間返回管理會。”

中年男子奇怪到:“你認識他嗎?”

李斯特深吸一口氣,“這是我的監護人。”

李洛當年一聲不吭就把芯片摘下來了,李斯特雖然知道李洛當時是怎麼想的,但如今時過境遷,還是覺得難以將心比心。愛麗和佐藤站起來跟隨李斯特離開,剩下二人麵麵相覷。

走出兩步,愛麗開口問:“真的是新自由黨?”

佐藤:“機械管理會對機械人投票權影響太大,除了李洛,過去兩年有資曆的人機工程師不是死了就是進監獄。凡賽爾城現在哪裡都是這種事 -- 仗還沒打完,自己就開始跟自己鬥。”

愛麗皺眉:“他們這樣做是在向軍方挑釁嗎?”

李斯特:“維爾福黨和軍方聯係緊密,不隻是在向軍方。”

一時沉默無話。還是愛麗先開口:“如果你需要,我們可以在這兒幫你守著李洛。”

李斯特擺擺手,張嘴好像想說什麼,劃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麵色陰沉。愛麗仿佛看到了李洛習慣性地擺擺手。這些年來李斯特每次提起李洛,總像有一種壓抑的東西無法說出來,像是沉默的冰麵下,翻滾著炙熱的一顆心 — 如果機械人真的有心的話。愛麗覺得再這樣下去他會出毛病的。

李斯特:“不麻煩了。你們倆訂婚後,這是第一個平靜的聖誕吧。出去玩一玩,這邊我在,不會出問題。”

***

李洛在疼痛和睡意裡沉浮,他睜開眼,但看不清東西,一隻冰涼的手碰了碰他的臉。李洛把頭彆開了。

再醒來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人影。高度自動化的醫院裡,除了偶爾有醫生和醫療用機器人走過的聲音,隻是一片乾淨的空曠。摘了隱形眼鏡的他試圖仔細看,但效果並不好。

李洛左手腕有一條淺白色的傷疤,就在從前安裝監護人芯片的地方。李思可以想到,戰爭爆發的那個晚上,能夠在那麼短時間內完全取消掉自己身上的運算量限製,李洛肯定是用了什麼野蠻人的辦法 -- 比如直接把芯片從神經連接裡拆出來,然後銷毀。

“你醒了?”李思問。

“李思?”李洛放棄了聚焦雙眼。

李思簡單講述了昨晚都發生了什麼。李洛沒吭聲。藥物作用下,他的耳朵一直在嗡嗡作響、

李思把椅子拉進了一點:“洛,我錯了。”

洛。隻有李思這麼叫他。他居然回來了。

李洛看都沒看李思:“我不是你的監護人,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用跟我道歉。”

李洛當初取下監護人芯片後,以為憑著十幾年相處的感情,李思至少還把他當個熟人,至少還會知會李洛一聲他究竟身在何處。沒想到李思一走了之,李洛失望之餘,卻做好了再也不會見麵的準備。

李思:“新機械軍是通訊封閉的,否則機器人會探測我們的內網。洛哥,我們在安全部--現在是軍方--的網絡裡,隻是一串數字代碼。我當時並不知道這些,簡月姐也不知道我在。”

李洛不做聲。麻醉劑還沒退,腦子轉動太慢了,李洛不是很適應。

李思繼續說:“昨天見你受那麼重的傷,我特彆害怕,李洛,我在南希爾特的前線,無數次瀕臨死亡的瞬間,都想要回來見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不要趕我走,嗯?”

李洛心想這小鐵皮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乖,滿肚子脾氣都發不出來。

他煩躁地閉上了眼。藥物作用下的困意又把他包裹起來:“你住哪裡?”

李思:“還在找...你乾什麼?”

李洛掙紮著調動終端,把自己住的地址和密碼鑰匙傳輸給了李思。“去換身衣服回去工作...咳咳...”

李思搖頭:“我不可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收回去。”

李洛撐著眼皮:“你還不懂麼?現在全城都知道機械管理會和軍方站同一邊。他們不會冒險撕破臉...”§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李思摸了摸李洛沉睡的臉。

***

李洛的房間沒什麼東西,隻是很簡單的單人床和整潔的落地衣櫃,還有一櫃子亂七八糟的零件和設計圖紙。李洛有一個深褐色的木質書櫃--這些年來,紙質的圖書幾乎再難見蹤影。李思抽出了一本《月亮與六便士》,隨手翻了翻。李洛租了一間小公寓,房間旁邊還有一個小客房。李思把行李放進去,打開角落裡躺著的綠皮家政機器人。洗手間卻隻有一個,李思走進去,洗漱台上一把電動牙刷,牙膏,剃須刀,洗麵奶,麵霜和止汗劑,金屬煙盒與打火機,隱形眼鏡護理液,角落裡躺著一瓶用了一半的男士香水。單身男人的大概就這些東西。沒有另一個人存在的痕跡。

衝涼的時候李斯特想著,一定要一步步來。

新機械曆330年,12月25日,上午九點半。沒有比聖誕加班更沒人性的事了。

審訊室漂漂亮亮乾乾淨淨,女犯人自殺了,剩下的兩個自殺不成功,連續審訊一夜也不鬆口。外麵的法院來要人,被請了出去。街上過節日的氣氛愈加濃烈,維爾福老先生喝了一口咖啡,從高樓裡往下望,遊|行的人們歡歌載舞。他和自己的兒子在特華納樓的頂層觀摩著,電視裡昨夜的案件淹沒在慶祝的新聞裡。下午兩點鐘的時候,街上開始出現反機械人權利法案的遊|行示威者 — 很多都是企業主和商人。機械人製造價格昂貴,如果法案通過,破產是唯一的出路。以參軍獲得公民權的方法早就激怒了很多人,最近愈演愈烈,兩黨競選一直拿此事大做文章。警察和人群對峙著,李斯特處理完最後一份報告,已是下午四點半。五點,他被堵在了去醫院的路上,車窗外人聲鼎沸,圍得特華納大樓水泄不通,六點半,他回到李洛的病房,但房間裡空無一人!

“李...李洛先生說有緊急的事,”護士臉紅了,結結巴巴的,“他說前線送來了人工智能武器,如…如果不處理,前線會有…會有什麼東西爆發。”見鬼,李洛的家屬比李洛更性感,他明明隻是抱著手臂地盯著她,她就有那種撲上去的感覺,“李先生拿了四支凝血納米機器人,就是那種直接注射防止傷口破裂的…刺激類藥物,本來是戰地傷員用的。24小時最多隻能用四支,不然會有血凝問題。”

他一定是瘋了!

李洛把第四支針劑推進左臂的靜脈裡。高劑量的嗎啡在血管裡尖聲呼嘯 — 戰地用的凝血機器人含有劇烈止痛藥,這讓李洛很想吐。“外一層直接打開,你們有三分鐘。”李洛忍住乾嘔的衝動,麵對一台坦克大小、八腳外形的人工智能武器,他扯斷了對方的喋喋不休的發聲器電線。實驗室裡其餘尚未大學畢業的工程師的速度很快:一台化學武器控製中心。可能還有病毒。

“連接電腦,不要動核心。”藥物作用下的眩暈感要把李洛逼瘋了!他把眼鏡重新按回臉上,在手腕上發狠的咬了一口,滲出來的血絲很好的讓他清醒過來。他打開了艙門,3D投影下的人工智能臉忽視了闖進來的李洛,靜默地調動它自己的武器配置。正中間的控製台上電子倒計時顯示還剩下2小時15分。

夠了。藥效還能持續兩小時.

街上的遊|行已經變成暴動。

催|淚|彈在人群裡爆炸,有人用自製槍械對警察射擊。特華納大樓門口高高懸掛著半截機械人的屍體 — 腰部以下的斷口是燒焦的黑褐色。燃|燒|彈砸進大門,人群湧動。

“繼續。”李洛看了一眼監視器,命令到。“這裡是319樓。”

大學生們把頭低了下去。3D人工智能臉繞著李洛轉了幾圈,又在低頭打碼的大學生四周看了看。它張了張嘴,好像想要說什麼,迫於被扯斷的電線無法出聲。這是一台人腦。李洛現在完全確定,這台機器的控製中樞是一台人腦。更廉價的成本,不要求超高運算量的化武中樞。喪心病狂。

作者有話要說:

7月31號晚上或8月1號更8.3

仙女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