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有噩耗傳來,定光帝駕崩了,是鄭道昀即位。
年號定的是乾元。
薛嬌這些前朝的罪犯,並沒有得到赦免,反而加重了刑法。
薛嬌本就是死罪,現在直接定為六月初十就執行。
薛嬌得知後,沒有什麼想法,有的隻剩麻木。
*
六月初十。
薛嬌前一天沐浴了一番,換了身新的囚衣,得以體麵的去。
隻是坐等右等,等不來提刑,反倒是謝承玄來了。
闊彆多日,再看到這張朝思暮想的麵容,薛嬌反倒有些錯愕。
薛嬌道:“你來……做什麼?”
“劫獄。”謝承玄道,說著,便拿鑰匙打開了牢獄。
哪有人劫獄劫得這麼正大光明?
隻是薛嬌還呆怔著。
見薛嬌如此,謝承玄嘴角揚了揚,牽起薛嬌的手。
在牢獄裡待了這麼多時日,薛嬌的一雙手早就被搓磨得不成樣了。
謝承玄道:“我說過讓你等我,我便不會食言。”
*
不是回到隨國府,薛嬌被謝承玄安排在京畿的一處彆院住了下來。
雖然名義上是修養,實際上是把薛嬌軟禁了起來。對薛嬌而言,不過是換了處地方坐牢罷了。
謝承玄安排了四個婢女伺候薛嬌,分彆是春花、夏蟲、秋月、冬雪。
夏蟲是年紀最小的,隻有十三歲,卻是最會聊天解悶的。她長著一張圓臉,眼睛大大的。
薛嬌嫌夏蟲名字不好聽,便改叫夏蟬。
春花醫術很好,廚藝也很好。她負責一日三餐,變著花樣給薛嬌做各種美味。
秋月擅長刺繡、插畫、盤頭發。隻是她刺繡的水平比薛嬌還要差一些。
冬雪個頭和力氣都大,平時做一些粗活,沉默寡言地做事,一天也不說一句話。
謝承玄看上去很忙,根本見不到人影。
但是謝承玄寄了很多書信過來,薛嬌一封封看了很多遍,但是一封都沒有回複。
一連三個月,薛嬌甚至隻見過三次謝承玄。
第一次,是在六月廿四的清晨。謝承玄隻是路過來看望,兩人沒說幾句話。
第二次,是在七月初九,這一天是薛嬌的生辰。謝承玄特意抽出一天的時間來彆院陪薛嬌。
臨走時,謝承玄對薛嬌說:“如今新帝上位,朝內事情多。”
薛嬌心裡難受得慌,表麵卻假裝無所謂的樣子,她看著謝承玄道:“我都知道的,你不要因為我耽誤了正事。”
謝承玄道:“怎麼會,我倒是擔心你……”
薛嬌打斷道:“不必擔心我。”
第三次,是在八月二十七。
薛嬌坐在窗邊,恍惚地自言自語道:“一年了。”
她來雲京已經一年了。
個中美好的、痛苦的回憶,統統都像一場幻夢,過眼雲煙般遊蕩在自己的記憶深處。
如今她對外麵的情況幾乎是一無所知。她也知道,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她也知道,謝承玄這是在保護她。
所幸她本身就沒有什麼出府轉轉的意願,就這樣待在彆院,倒也算順遂了她的心意。
薛嬌看著自己的手,上麵布滿了傷痕。
薛嬌如今不願意讀什麼四書五經,也不願意書寫。
謝承玄聽說這件事後,就派冬月去買了很多畫本子。
薛嬌一邊看畫本子,一邊拿針紮自己的手。似乎身體上的痛苦能減輕心靈上的折磨。
兩隻手都紮得鮮血淋漓,血液浸透了畫本。
春花看到了,大驚失色地把院子裡所有的針線都藏了起來。
沒有針紮手,薛嬌便開始自己摳弄傷口血痂。
她不願意春花替她包紮,春花自然拗不過薛嬌。
薛嬌還主動承擔起了浣衣洗碗的活,讓水衝破手上的皮。
不久下來,薛嬌的手幾乎不成人樣。
……
薛嬌突然有些理解,為何先前謝逢花總是默默哭泣,說些奇怪的話。
她可太理解了。
隻不過謝逢花是痛失所愛,她自己呢?
薛嬌自己也不知道。
她隻是忽然覺得好沒意思,天地間好像就剩下她一個人。
……
日暮時分。
夏蟬從屋外跑進來,喜上眉梢道:“謝世子回來了!”
聽了這話,薛嬌死水一般的心起了波瀾。
她看向屋外。
跟著謝世子進來的,除了雁翎,還有她的父%e4%ba%b2——薛定堯。
薛嬌麵色又沉了下來。
謝承玄確實在乎薛嬌,他費儘力氣查到了薛父的下落,安排薛父來看望薛嬌。
但薛嬌看出了薛父的不情願。
她對薛父恨嗎?
的確是恨的,這段時候也會做有關薛父的噩夢。
隻是時間的力量是強大的,已經衝淡了太多傷痕和衝淡。
薛嬌道:“讓他走吧。我不想見他。外麵天高海闊,隨他去。”
“好。”謝承玄沒強求,示意雁翎把薛父帶走。
夏蟬也知趣地退了出去,並把房門帶上。
謝承玄走到薛嬌邊上,看見她的手,蹙眉:“為什麼這樣?”
薛嬌沒說話,低下頭。
謝承玄道:“再等等,我會……娶你。”
謝承玄補充道:“以正大光明的方式。”
薛嬌聽了這話,還是默默不言,隻是起身用力抱住謝承玄,兩隻手收緊,就像柔弱的小貓依附自己的主人,生怕被丟棄。
謝承玄摸了摸薛嬌的腦袋:“今晚我不走了,好嗎?”
薛嬌:“……”
謝承玄把薛嬌打橫抱起,放在床榻上,輕輕地%e4%ba%b2%e5%90%bb薛嬌。
先是柔軟的%e5%94%87,再是眼睛,再是臉頰,再慢慢往下……
每%e4%ba%b2一下,謝承玄都會說一次:“我好想你。”
薛嬌始終一言不發,她僵硬地躺在床榻上,兩行淚水流了下來。
直到看見謝承玄解開腰帶,薛嬌才張口道:“我不願意。”
謝承玄停下動作,錯愕地看向薛嬌:“?”
薛嬌起身,看著謝承玄,冷酷道:“我不願意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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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章完結!!
還有一些事情交代一下,然後男女主把話說清楚就好啦!!~
第45章 你更偉大
其實這段時間薛嬌一直在思考。
謝承玄喜歡她, 她也喜歡謝承玄。可是兩個人的感情最重要的是對等,但她似乎從來沒有為謝承玄做過什麼。她也知道謝承玄對她的愛意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執念。
也許拒絕才是明智的吧。
他們之間,哪有以後啊。
謝承玄的身邊站著的, 應該是一位出身名門、名動京城的大家閨秀,而不是像她這樣上不得台麵的罪婦。
謝承玄整理好衣衫, 所有欲念都被薛嬌的冷淡熄滅。
他難以置信地問:“薛嬌, 你不喜歡我了嗎?”
薛嬌含淚看著他:“不是不喜歡, 是我不配。你說得對,你一開始說得太對了。我們並不配。”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心高氣傲的薛嬌也落入自卑的泥沼?
若是重回到一年前,薛嬌絕對不會再有勇氣替哥哥科考——既然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既然注定要家破人亡。
是謝承玄太好, 好得像一道光,擠進薛嬌破碎的心臟。
可是, 要怎樣才能占有一道光呢?
也許確實,當時嫁給劉三才, 或者任何一個頻繁的市井小卒,才是薛嬌最好的歸宿吧。
千言萬語浮上謝承玄的嘴邊,到最後, 他隻是道:“是我不好,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薛嬌道:“不好。你讓我走吧。”
聽了這話, 謝承玄變了臉色,他惡狠狠道:“你想都不要想。”
說罷,便拂袖而去。⊙思⊙兔⊙在⊙線⊙閱⊙讀⊙
*
聽到薛嬌想走,謝承玄特意派了二十個侍衛嚴加看管彆院。
薛嬌有些哭笑不得。
不走就不走吧, 反正她也哪都去不了。
那就先活著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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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夏日終將謝幕, 秋天也很快過去了。
又是一年冬天。
謝承玄倒是常來看望薛嬌, 薛嬌也就像無事發生一樣聽謝承玄提起外邊的事。
也許總有一天,謝承玄對她的愛意會在她的敷衍裡消耗殆儘吧。
薛嬌這樣想著。
*
薛嬌表現安分,府裡二十個侍衛慢慢變成了兩個。一個看前門,一個看後門。
徐鶯行和謝逢花不知道怎麼打探到了薛嬌的下落,兩個人翻牆進來。
薛嬌看到她們的時候很驚喜,也很開心。
謝逢花羞澀道:“我定%e4%ba%b2了。”
薛嬌先是一愣,很快露出笑容:“恭喜你啊。”
她沒有提起梅翼,怕勾起謝逢花的傷心回憶。
謝逢花道:“是周丞相家的二公子,我和他在七月初七的夜市上碰見。”
一說到齊二,謝逢花簡直沒完沒了。
薛嬌含笑聽著,思緒卻忍不住飄到了謝承玄身上。
自始至終,薛嬌都沒有放下謝承玄,隻是表麵上裝作不在意罷了。
“看來走出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是開始另一端感情啊。”徐鶯行笑道。
謝逢花點點頭,忽然又麵露愁容。
薛嬌道:“杏娘,你怎麼又愁眉苦臉起來了?”
謝逢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徐鶯行握了握謝逢花的手,歎口氣,對薛嬌道:“這些時日,隨國府一直在給謝承玄物色世子妃,似乎是在楊家和李家中挑選。”
“謝世子是該婚配成家了。”薛嬌呼吸一窒,慢慢道。
*
謝承玄又過來看了好幾次薛嬌,薛嬌就像往常一樣,假裝自己不知道謝承玄要婚配的事情。
這段時間薛嬌也一直在思考。她還是覺得自己必須放棄。
該怎麼放棄呢?
*
謝承玄搬出了一個大佬薛宇怒,是當朝的鎮國大將軍,可以讓薛嬌改頭換麵。
薛嬌出獄後,這麼久以來,謝承玄第一次帶薛嬌出府,去將軍府參加晚宴。
宴會上。
薛宇怒很給謝承玄麵子,主動遞給薛嬌一杯酒:“反正這個女兒我是認下了。”
原來謝承玄借薛嬌的名義,獻給薛宇怒一味奇藥,救治了他染病在床的內子。於是,薛宇怒便認薛嬌為義女。
薛嬌接過酒,一飲而儘,看著薛宇怒英氣肅穆的麵容,卻喊不出那一聲“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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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嬌住進了將軍府。
閨房裡。
薛嬌道:“謝世子,多謝你的好意,但我想我不需要這層身份。我不想嫁給你,你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又何必強求呢?”
謝承玄道:“你不喜歡我了嗎?”
薛嬌冷冰冰道:“不喜歡了。”
謝承玄難以置信道:“……也好。我尊重你的一切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