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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逢玄 如湯沃雪 4356 字 2個月前

她並不想和他有太多交談。

謝逢花經常會覺得和梅翼之外的人交流很沒意思,包括自己的爹娘兄長。如果不被梅翼喜歡,她不知道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是什麼。

可是,謝逢花一閉上眼,就想到了梅翼的結局——墜崖而亡,死無全屍。

更何況他是因為她才墜亡的。這讓她如何忘卻。

“之前在落花城的時候同窗有讀過,強拉著我也看了一部分。”見謝逢花確實不抗拒自己,薛嬌慢慢靠近道,“謝小姐,你心情不太好,這麼難過是為什麼呢?”

謝逢花道:“那你也覺得看這類不三不四的話本很沒有意義,是浪費時間?”

薛嬌道:“自然不是。人生哪裡需要太多意義,要是看這些話本能讓自己開心就是有意義的。”

謝逢花擠出一絲笑意:“你說得對。”

她站起身,捋了捋鬢邊的一綹發絲:“辰光不早了,薛公子也回去用膳吧。”

此時夜幕早已垂下,秋日蟲鳴都虛弱了許多,夜風陣陣地掃過來,天上鋪著繁星點點,看得見遠處長廊掛滿紅黃紅黃的燈籠。

薛嬌和謝逢花一左一右並肩行走著,兩人之間隻保持了一尺的距離。

謝逢花一天都沒怎麼進食,隻覺得頭皮發麻,腳底使不上力仿若淩於虛空。

薛嬌有意放緩了步子等她,卻感覺謝逢花堪堪就要暈厥過去,一時間忘了自己女扮男裝的身份,下意識地想伸出手去扶住她。

“噌”的一聲。

薛嬌剛想說出口的話語戛然而止。

一把鋒利明亮的寶劍劈在二人中間。

不光是謝逢花嚇得一激靈,薛嬌更是駭得跳了起來,一退竟然直接退了兩三米遠。

來者正是謝承玄,他一身玄黑勁裝,身姿挺拔修長,鴉發被暗深發帶高高豎起。月光照亮了他漂亮的臉龐,此時濃墨一般的劍眉眉峰蹙起,狹長的鳳眼中流泄出譏諷。

“兄長?你今日回來的這麼早?”謝逢花捂著%e8%83%b8口,驚魂甫定,本來頭還有些發暈,現在都清醒過來了。

謝承玄冷笑一聲,將尋龍劍收回劍鞘,再攬過自己單純的妹妹。

謝承玄道:“是啊。今天宮裡事情不多。倒是府裡多了不少事。”

方才,從遠處看,薛淨秋和謝逢花兩人就像緊緊挨在一起走路。要是落在旁人眼裡那是賞心悅目的才子佳人一對,但是落到了謝承玄的眼裡,便是薛淨秋死性不改,還是想要來接近自己的妹妹。

碰見一次可以說是偶然,可是屢屢被他碰到,那還能是偶然嗎?世界上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謝承玄更相信薛嬌有事沒事就來糾纏謝逢花。

畢竟自己的妹妹是那麼的單純。

所以當他看到薛淨秋試圖伸手搭上謝逢花的時候,怒意從心頭躥起遊走全身上下,三步並兩步就衝過來將兩人強硬分開。

謝承玄溫熱而有力的手規規矩矩而又不由分說地攬在妹妹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提著劍。他身量高,俯視薛嬌的時候眼皮壓下來,顯得十分狠戾。

薛嬌蒼白著一張臉,是真的被嚇到了,魂不附體,跳到一旁呆呆立著。她真切的感受到,謝承玄手裡的劍是衝她而來,稍微偏差分毫,她的左手就要斷於他的劍下。

她看到謝承玄的薄%e5%94%87一張一合,隻聽見破碎的詞句,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麼。耳鳴之聲嗡嗡作響,心跳砰砰直跳就像要跳出%e8%83%b8腔。

本意是想好意扶謝逢花一把,卻差點挨了謝承玄一劍,還被他莫名其妙數落一通。

不過,比言語更傷人的是無聲的眼神。謝承玄淩厲的鳳眸一眨不眨,迸出居傲的狂妄,看向薛嬌時既有厭惡也有輕視,仿佛一根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薛嬌的臉上。

在謝承玄輕蔑目光的注視下,薛嬌的恐懼之情完成了向憤怒的轉化。她臉到耳根子都紅透了,純粹隻是因為盛怒。

也不顧什麼儀態了,她的牙齒緊緊咬著嘴%e5%94%87,雙拳緊緊握著,卻還是緊緊克製著情緒。她呼吸漸漸沉重,呼吸幾口帶著冷意的空氣後,才憤憤道:“不知謝世子何故要來嚇我?”

“你說呢?”謝承玄嘴角扯出嘲弄,“我前幾日就曾警告過你吧。薛淨秋,不要妄想接近我妹妹。”

謝逢花怏怏地仰起臉:“不是的,兄長……”

謝承玄按著謝逢花肩膀的手緊了緊,他壓低了一絲聲音,但薛嬌還是聽得清:“莫非你忘了之前的事?”

謝逢花沉默了。

她知道謝承玄說的是梅翼的事。

薛嬌一頭霧水,不知道謝承玄是什麼意思。她出了一身冷汗,晚風吹過來不免有些泛涼。她全身控製不住地微微顫唞起來,

“我妹妹的團扇怎麼在你那兒?”謝承玄道,朝薛淨秋伸出手,“還給她。我建議你最好是素位而行,不是你的東西,你就不要妄想。不然就算你的父%e4%ba%b2有恩於隨國府,我也一定會把你趕出府去。”

“謝世子,我想你實在是誤會了。”薛嬌道。

她自詡是一個理智的人,遇到事能忍則忍,一是避免麻煩二是確實不過。可要是真的被欺負過頭了,她也決定會不計一切代價咬回去。

薛嬌深吸一口氣,心下又有了另一想法。

來隨國府這麼多日,通過府裡上下的評價以及她的%e4%ba%b2眼所見,她可以非常肯定的斷定謝承玄就是一個仗著身份高貴而囂張傲慢的人。

誠然,謝承玄位高為隨國公世子,又在宮裡擔任要職,不可謂不是年輕有為、社會地位頗高;誠然,薛嬌出身卑賤,直到如今也隻不過是一介書生,甚至還是借用自己兄長的身份。兩人之間物質地位的確不對等,這也是謝承玄敢對她傲慢無禮、屢屢侮辱的首要條件。

但是,在精神上,她從來不覺得誰比誰高貴。哪怕是當今世上最高貴的皇帝來了,她也不會為此改觀。在薛嬌看來,人的來處都是生,去處都是死,那便沒有所謂的貴賤之分。她甚至覺得,與像謝承玄這樣仗勢欺人的傲慢家夥攀扯,是她自降身份。

薛嬌道:“首先,我的確是碰巧遇到謝小姐,我對謝小姐絕無男女之意。”

聞言,謝逢花指尖蜷了蜷。

“其次,我之所以會有謝小姐的團扇,是因為我恰巧會一些繡工,可以幫她縫補。”

“你,會繡工?”謝承玄狐疑道。他上下掃了眼薛淨秋。

薛淨秋長相文弱,體型瘦削,平時就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看著手無縛%e9%b8%a1之力,甚至可以說有些陰柔。

謝承玄不喜歡這樣的男子。

雖然說男子陰柔一些也沒什麼,可謝承玄始終覺得身為男子,還是得要陽剛勇毅一點,才能肩負起責任。而不是一心隻想著怎麼討女孩子的歡心。

謝承玄身為隨國府地位僅次於自己父%e4%ba%b2的世子,自然對府中情況了如指掌。他知道薛淨秋和府中諸位小姐、表小姐、甚至是丫鬟婆子都交往頻繁。

薛淨秋勾搭旁人他管不著也不想管,但是薛淨秋不能把手伸到自己的妹妹這。

謝承玄已在心裡斷定薛淨秋是個舉止輕浮的浪蕩子。

聽聞薛淨秋會繡活,謝承玄心下固然有些驚訝,但他很快覺得這是薛淨秋為了接近自己妹妹而編造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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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繡補團扇

薛嬌伸手將團扇遞給謝逢花。

謝逢花垂下頭,沒接。

謝承玄放下搭在謝逢花肩膀上的手,將團扇接過來,道:“府裡上下那麼多繡娘,難道就沒一個能繡的?輪得到你?”▲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自然是我居心叵測。”薛嬌並不膽怯地看著他,嘴角揚起自嘲的弧度,眼眸裡卻帶著惱意,一字一頓道,“不配。”

素日府裡這麼些人,不說眾星拱月般將自己捧著,無一不是恭恭敬敬的,卻沒想到這薛淨秋竟然敢跟自己頂撞回去。

“這就是你和我說話的態度?”謝承玄道。

“兄長……”眼見劍拔弩張的氣氛四散開來,謝逢花扯扯謝承玄的衣袖。

這句話說出口時,謝承玄其實並沒有多生氣,但也沒有意識到此話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味道。

謝承玄道:“行了,你回你的寒梅軒吧。彆再讓我看見你接近杏娘。”

薛嬌聽了,心中怒火再盛一層。她本有千言萬語想要辯解,此時卻隻是冷笑一聲,加重語氣道:“這寶貝團扇是我這種草民碰不得的,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多管閒事,真是罪該萬死!”

此言一出,立即產生效果。謝承玄臉上蒙上憤懣的陰影:“聽你的語氣,你還氣上了?薛淨秋,你來府上是讀書的,而不是拈花惹草、處處討好——我說的難道不對麼?勸你安分守己,你不服氣?”

言訖,謝承玄眸色不善地瞪著薛淨秋。

謝承玄的意思是讓薛嬌不要靠近自己的妹妹。

薛嬌的確沒有引誘謝逢花的打算,所以輕易就將謝承玄的話曲解成他瞧不起像她這樣寄住隨國府的破落戶,也順理成章將謝承玄的話解讀為對下位者的蔑視。

謝承玄隱約感受到了這點,他本想再補一句,但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再說話,轉身拉著謝逢花離開了。

薛嬌立在原地,她攥緊拳頭目送他倆走遠,背脊僵硬,後知後覺發現後背已被汗濕。夾雜著草木氣息的夜風拂過,薛嬌覺得自己像被一盆冷水潑過一樣寒冷。

她恨恨地閉上了眼,深深呼出一口氣。

*

薛嬌回了寒梅軒,怒氣卻沒消解。今夜也沒有心思挑燈讀書了,她憤憤地站在書桌前臨了一首《蛟龍賦》,手腕使的力道大,字也比平時張狂許多。

耳邊卻老是回蕩著謝承玄傲慢的語氣。

薛嬌心底對謝承玄無禮狂傲的厭惡簡直無以複加,連帶著謝逢花都有些記恨上了。

她寫著寫著竟將“雲雨承澤”錯寫成了“雲雨承玄”。她緊盯著“承玄”良久,一時又是兩眼發昏,便直接將手中毫筆直直摔在了桌案上。墨水四濺到了袖口。

薛嬌揉揉眉心,又歎了一聲。

冒充兄長的身份在隨國府暫住本就是件如履薄冰的事,薛嬌自認為行事周全,處處提防、討好周圍的人,好不容易才住得安心了些。可惜有些人天生就是自帶偏見,無論再討好也改變不了。

自己身份本就卑賤,就算心中憤懣也無法拿彆人怎麼樣,也就隻能在房間裡摔摔筆這樣無能狂怒。薛嬌默默無話地收拾起了桌案。

因著夜裡休息不好,第二天薛嬌形容頗為憔悴,她方梳洗完畢便聽見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薛公子,大夫人有請您去聽雪院用早膳。”丫鬟的聲音在窗外響起。

薛嬌應了一聲:“知道了,我收拾收拾便過來。”

薛嬌走到聽雪院,又被兩個丫鬟迎著進了烹香廳。進去後才發現不光是大夫人在場,謝逢花、謝承玄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