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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成係禍水 不配南 4386 字 2個月前

漸漸的……一發不可收拾。

從剛開始的小聲啜泣,慢慢哽咽,最後無法自抑掩麵痛哭。

哭聲順著巷風吹散,回蕩在荒涼頹敗的陋巷,嗚嗚咽咽宛若一首傷歌。

驀然,頭頂傳來句清朗男聲。

一板一眼,似是照例在詢問樁公事。

“還未能查出證據?將那人送上公堂?”

尤妲窈哭聲一滯,從臂彎中緩抬起頭,望向了不知是一直沒走,還是又折返回來了的恩人。

他問話中透露著疏離,不太像是關切,眉頭甚至微蹙著,略微不耐,更像是端坐在官堂上照章詢問案情的紅袍高官,在指責著辦事不力的下屬。

尤妲窈並未回答,算是默認。

到底不願讓人窺見脆弱,她抬手迅速將麵頰上的淚珠擦乾,但心中的那股子憤恨到底是怎麼都壓不下去,麵對這個隻有兩麵之緣的陌生男人,終究讓擠壓了許久的情緒全都傾瀉而出。

“恩人,你說王順良究竟何時死?

他的保護傘攝政王究竟何時倒?

皇上究竟何時才能肅清妄臣,重整朝政?

百姓究竟何時才能有苦可訴?有冤可申?”

李淮河眸光微震。

心頭仿若被隻無形的手攥在掌中,呼吸微窒。

可見澧朝已受荼毒多年,千瘡百孔至此。

就連個萍水相逢的尋常百姓,都已心憂至此。

他默了許久,才緩聲道了句,

“時候未到罷了。”

她揚起臉,淚眼漉漉望向男人,嗓音帶著撕聲哭過的沙啞。

“那恩人…你說,我還能有命活到那一日麼?”

他居高臨下,負手在身後,垂眸望著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淒慘麵龐,一言九鼎道了句,

“你必比他們活得長久。”

其實這不過就是樁冤汙案,比起刑部積壓的那些錯綜複雜的冤案來說,不知要簡單明了多少,隻需李淮河道一句“徹查”,便會有人在半個時辰之內,還原事情真相,還這女子一個清白。

可人若是不能自立,就算伸手幫了一次,可是無濟於事。

李淮河在宮外微服私訪多年,這並非是他遇上的第一個身世淒慘之人,可尋常百姓遭遇的這些諸多不公,在他規謀已久的大事麵前,卻確實微不足道,若次次都需他聖躬%e4%ba%b2辦,未免也太過瑣碎耗神了些。

強勢介入他人因果,隻會適得其反。

李淮河自認那日派人將她送到葭菉巷的忠毅侯府,於她便已是仁至義儘了,若她自己熬不出來,那便再怪不得旁人。

“借恩人吉言。

我必留著命,擎等著那一天。”

尤妲窈並不知他那句話的份量,隻當是好心安撫,可饒是如此,她晦暗的眸底複又湧現出些光亮,她吸了吸通紅的鼻頭,微抿了抿%e5%94%87,由衷道了句,

“小女有心想要償報恩情,可也自知不能為恩人做些什麼。

改日必去通天寺為恩人點盞長明燈,日夜為恩人祝禱,隻盼恩人事事順遂,心想事成……”

可好似恩人不耐聽這些。

他蹙著眉頭,伸手往袖袍中探摸著什麼東西…尤妲窈下意識以為他要掏出塊巾帕來,遞給她拭淚。

可她錯想了。

恩人確從袖中掏出來一物。

卻並不是能慰問人心的柔軟巾帕。

而是掏出了一把冰冷的匕首,直直拋在了她身前。

那匕首通體漆黑,隻手柄處綴了顆碩大無比的紅寶石,刀刃在拋落的瞬間由鞘中露出一小截,泛著明晃晃的冷光,似是極為鋒利。

“學會還擊。

若有下次,莫做逃命的那個。”

第十六章

“窈兒,窈兒你在哪兒……”

自恩人離開後,尤妲窈就躲到了街尾堆高了的那片草垛後頭。

聽到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屏氣凝神不敢出聲,隻將方才收到的那把匕首握得緊緊的,直到遠處傳來楚瀟瀟的著急的呼喊聲,緊繃著的身子才鬆弛了下來,她理了理發髻與衣裝,朝著那個熟悉的人影弱聲應答,“表姐,我在這兒。”

楚瀟瀟帶著婢女,家丁,及一大批衛兵全都湧上前來。

眼看著表姐都已急得流下眼淚,尤妲窈立馬上前安撫,“方才幸而我跑得快,躲在此處誰也沒發現,那些人連我的衣角都沒碰著,所以表姐莫要擔心。”

就算如此,可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遭這麼多人圍追堵截,心中不知該有多害怕。

楚瀟瀟看出她還未消腫的眼睛,以及微紅的鼻頭,心中愈發愧疚,她張開雙臂將妹妹摟在懷中,哽咽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先驅車回家,一切回家再說。”

二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踩上踏凳,上了車架。

楚瀟瀟先是上下將她檢查一番,確定她無礙之後,這才抹了抹眼淚,

“你怎得這麼傻,竟直愣愣的就衝出去了…我還會些三角貓功夫,手裡的這把鞭子也是隨身攜帶,可你卻是手無縛%e9%b8%a1之力,若是那群賊人一擁而上,你又該如何應對?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個做姐姐的該如何自處,我又該如何同父%e4%ba%b2與姑母交代?嗚嗚嗚嗚…幸好上天庇佑,你才能虎口%e8%84%b1險。”

由此可見,雖說二人相識得晚,可表姐是個真心心疼她的。

經方才在巷中哭嚎過一通後,尤妲窈心情也平複了不少,她感受著袖中那把黑色匕首沉甸甸的分量,輕道了句,

“表姐總不會時時護在我身側,今後窈兒會學會還擊的。

怪我太久沒有出門,沒有考慮周全,才讓表姐受我名聲連累有今日之災,權當是個教訓,今後必不會出現這種事情了,且我如今不是好好的麼,表姐莫要掛壞。”

“恩!今後我們出門必多帶些人,若誰敢上前冒犯,我命家丁抽刀就砍。”

二人雖相識得晚,可經此劫難之後,姐妹見的情誼迅速升溫,儼然已成了至交好友。

車架徐徐前行,已在衛兵的護送下,駛入了鬨市街區,原本是一路順暢,忽得車軲轆一頓停了下來,二人由於慣性略微超前撲了撲,反應過來後又迅速穩住身形。

經過方才那些事,楚瀟瀟忽得警覺了起來,緊著嗓子朝外問了句,

“怎得回事?莫不是又有賊人前來叨擾?”

外頭傳來車夫的話,

“二位姑娘放心,咱現在有衛兵護著,那些個宵小不敢亂來。

隻是前方不知為何,有許多女眷圍在仙客來門前,將路給堵了。”

今日不是年,也不是節,好好的哪裡冒出來這麼多女眷?

楚瀟瀟撩起車前的帷幔,探頭超前望去,果然瞧見女眷們一個個穿得花枝招展,含羞帶俏,伸長了脖子往仙客來裡望,而樓中早就被人圍得水泄不通,幾乎是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人聲鼎沸至極。

楚瀟瀟豎耳聽了聽外頭的動靜,心中了然。

“這些人都是衝著趙琅來的。

他今日在此與人論文講經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哪怕這陣子一直受醜聞纏身,尤妲窈也聽說過趙琅的名號。

趙琅,出身隴西的世家大族趙氏,三歲成詩,五歲成章,自小就才名出眾,更是在此次科舉考試中高中三甲,位列探花,生得俊朗無雙,玉樹臨風,難得的是溫潤有禮,進退有度,是個人人都誇的翩躚公子。

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婚配。

無論從出身,相貌,才學,品格,皆無可挑剔。

也難怪京中女眷對他趨之若鶩了。

二樓雅閣的雕花窗欞全都大開,有數個穿著長袍的青年男子,執著書卷高談闊論。

其中有個白衣公子,氣質格外出眾,單單隻露出個側臉就顯得俊美非常,一舉一動間都透著世家公子的矜貴,引得在外頭觀望的女眷們發出驚歎的抽泣聲。

此時趙琅踱步到窗前,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翻頁的指尖一頓,眸光直直穿透車架的帷幔,落在了尤妲窈身上,二人四目相對,仿若電光火石一瞬間,皆呆楞了半瞬。

一旁的楚瀟瀟被他此舉嚇了一跳,趕忙放下垂帷,朝身側的尤妲窈問了句,

“莫非窈兒你與趙琅相熟麼?”

平日裡除了自家人,尤妲窈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曾經定過%e4%ba%b2的王家人,除了偶爾出門送送繡品,從未和外男打過交道,也覺得趙琅這眸光有些莫名,此時隻忙不迭搖頭,

“未曾見過。”

尤家雖然官小,可平日裡也有些應酬,所以錢氏也會帶著女兒出席些雅集茶會,可也僅僅限於尤玉珍與尤玉嫻姐妹,至於尤妲窈這個庶長女,錢氏從未帶她出去交際應酬過哪怕一次,所以對於京中的這些世家子弟,她也大多是從兩個妹妹的口中得知的。

趙琅……她努力回想一番,好像確沒有見過此人。

車道擁堵了約半柱香的時間,很快又通暢,車架一路前行,朝葭菉巷駛去。

兩個姑娘家好好出了門,卻被群流氓地痞攔了路。

此事很快就傳回了楚家,毛韻娘聞言格外心焦,楚文昌更是心急如焚,正在家中糾集了家丁要趕往鬨市,才掄了棍棒刀劍準備出門,卻發現自家的馬車已經回來了。

二人立馬湧上前,隻見楚瀟瀟率先撩起帷幔出來了,望見母%e4%ba%b2與兄長的刹那,瞬間崩不住哭出了聲,毛韻娘也是眼角帶淚,心中格外後怕,張開雙臂將女兒樓在懷中,問她是否無礙。

楚瀟瀟搖了搖頭,哽咽道,

“女兒無事,倒是窈妹妹……她為了護我周全,竟自己跳下馬車,被那夥賊人追了許久,好在躲在了堆草垛後頭,這才幸免於難,兄長,你必要追拿到那夥賊人,為我們出了這口惡氣!”

楚文昌捏緊拳頭,“我必讓他們付出代價!”

他一麵說著,一麵眸光擔憂著往車內瞅。

尤妲窈此時也終於從車架中走了出來。

與衣裝整潔,毫發無損的楚瀟瀟不同,她的發髻一看就重新梳理過,可依舊狼狽不堪掉落幾縷在額前,腳上的繡鞋儘是泥汙,披在身上的氅衣也全是泥點子,仔細觀察一番,袖口處還有隱隱乾了的淚漬。

楚文昌心頭一痛,立即上前伸手想要將她攙下來,可尤妲窈卻提前一步將指尖搭在阿紅的手背上,踩下踏凳後,還不待毛韻娘與楚文昌問,她就率先張嘴了,

“舅母表哥不必為我掛心,不過虛驚一場,我實無大礙,隻是在巷道中跑了許久,現渾身都沒有了力氣,衣裝也有些不潔……不知能否容我先回院中沐浴更衣,再去給舅母回話請安。”

“我的兒,真是苦了你,快,快命人去燒熱水。

你今日累著了,莫說什麼請安不請安的,回去且好好歇著。”

得了這一句,尤妲窈便扭身,衝著二人屈膝請了個退安禮,被阿紅攙扶著先進院中了。

楚文昌望著那個愈行愈遠的倩影,隻覺心中格外淤堵,他蹙起眉頭,暗自悔懊道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