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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 唐阿茶 4366 字 2個月前

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榆柳蔭後簷,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裡煙。狗吠深巷中,%e9%b8%a1鳴桑樹顛。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閒。”

李蘭舟問:“太傅的意思是?”

魏謙說道:“若是一個人沽名釣譽貪戀錢財,會劍走偏鋒,但若是一群人冒著生命危險共聚一堂,共為一個目的起勢籌謀,明知贏的勝算渺茫,卻仍為之一搏,要麼被逼,要麼被有心人指使,要麼就誠如劍南西川節度使李大人所言,誠然如井底之蛙,癡人說夢。”

李蘭舟了然地點點頭,當天夜裡,即刻找了李錦書議事。

“外麵的那些言論,陛下彆放在心裡。”王顯這個老匹夫,一邊吃裡扒外暗中相助突厥就算了,還在京中給李錦書使絆子。流言難聽,李蘭舟難免要多安慰李錦書幾句。

李錦書自從之前大病一場之後就性情穩重了許多,此刻聽話地點了點頭,微笑道:“皇姐,朕明白的。”

李蘭舟看著如今越發穩重的李錦書,欣慰地點點頭,又道:“本宮欲啟程前往西南蜀地,京中的一切事宜,就要交給陛下了。”

李錦書怔了怔,目光閃了閃,才慢吞吞回道:“皇姐怎麼......怎麼這麼突然?”

李蘭舟神情凝重複雜,解釋說著:“隴西李氏乃是本宮與陛下的母家,陛下曾經也是從隴西來,多年相離故地,難免變了樣,如今西南出了變故,為了陛下聖譽和大夏江山穩固,本宮必須%e4%ba%b2往一趟探其究竟。”

“待路過隴西,本宮會順便去拜訪陛下的生父,待陛下問好。”

李錦書掩飾在龍袍下的手劇烈抖了抖。

見李錦書麵色晦澀不明情緒低沉不說話,李蘭舟便鬆下神情,軟下聲微笑著道:

“陛下的轉變,本宮看在眼裡,瞧著陛下越發行事穩重,能獨擋一麵,本宮甚感欣慰,日夜盼著陛下成為千古明君,本宮也不枉麵對列祖列宗。”

燭光下,美人的麵容瑩潤透亮,發著徐徐瑩光,一雙剪水清眸波瀾瀲灩,動人心魄。

李錦書怔怔看著,就像是要用這一眼,看完所有看儘一生一般深刻,夜裡風過蕭牆,起的那聲聲呼嘯好似也沒有那麼淒厲了。

他看了片刻,又迅速避開眼,低聲說:“皇姐,我怕我一個人應付不了。”

李錦書現在什麼水平李蘭舟最清楚不過,他早已有能力處理所有事宜,加之他內裡這些年自己籠絡的權勢,恐怕所擁有的人脈資曆早已在李蘭舟的預想之外了,不過李蘭舟並不深究,在她心裡李錦書是她一手培養起來的,他們同屬一條船。

“陛下自謙了,也借此番機會,陛下好獨自曆練。”李蘭舟這般說道。

晚上李蘭舟要回昭華宮時,李錦書又追了出來,手上拿著一條大氅。

“夜裡寒涼,皇姐拿著蓋蓋%e8%85%bf腳,仔細身子。”

李蘭舟早已上了轎子,身上披著一件,手上還握著暖手的爐子,聞言也沒拒絕他的好意,讓若冰收下遞上轎子。

“皇弟有心了。”

她收回目光,放下轎簾子,讓宮人動身,隻當他今日心情低落全是因著她要離京的緣故,並未多在意。

李錦書深深看著她的轎子離去,直到身邊的文元文寶提醒,才如大夢初醒一般回過神。

*

白術定然是要跟在李蘭舟身邊的,離京前夜,鳴億又送了酒菜來。

鳴億叫了他許多次過來吃酒吃菜,他都隻是拒絕,隻自顧自低頭就著燭光擦拭手上的長劍。

“白郎君您已經好幾個月了,這麼悶悶不樂,可是有什麼心事?”

白術低著頭擦劍的手一頓,然而也隻是一頓,又自顧自沉默了。

鳴億轉而看他手上的那把長劍,刀鋒如雪,劍身鋥亮淩厲,在燭光下閃著凜凜寒光,即便他不懂武家之事也知道這是一把好兵器。

小太監從擺放飯菜的桌椅前湊過去,賊兮兮道:“白郎君有什麼心事,可與我說說。”

白術連頭都沒抬起來一下,兀自搖了搖頭。

鳴億無語地抿了抿嘴角,真是恨他是個三錘都打不出個冷%e5%b1%81的性子。

但他不放棄,繼續催促著:“白郎君我們可是要一起養老的交情,你老了之後可還要住我的屋子呢,什麼心事連我都不能說嗎?”

白術好似沒聽到,隻顧著低頭看自己的寶劍。

“白郎君你這性子,難怪這麼多年都沒個朋友,也就是我.....”

聞言,白術微微皺起眉,抬眼看他:“你走吧,我不需要朋友。”

鳴億被他這句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的指頭連帶著手臂都在顫動,說不出話來。

最後大哼了一聲,怒氣衝衝地出了院子。

許久之後,寒風順著大開的門湧了進來,白術才轉頭去看桌上涼了的飯菜,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第47章 煉獄

博山爐雕琢精細,神都極儘能工巧匠,山影重疊,嫋嫋香煙騰空繚繞護爐,團團散開消散。

屏風後,隻有一盞屋角的宮燈微弱亮著,然燈芯即將燃儘到底,潦倒暗夜中。

李錦書悄無聲息一步一步進了殿,繞過屏風撩起床帳,坐到了床畔。

錦繡衾背下,李蘭舟安然睡眠,無知無覺。

李錦書靜靜看了她一會,她睡夢中的恬然之象,不似白日清醒時那般有隔閡距離,讓他舍不得挪開眼。

“皇姐,你真的要嫁給那個魏瑾嗎?”他盯著她,眼眸激動地顫了顫,聲音輕了又輕:“他究竟有什麼好?就因為......他是魏家嫡公子?”

他其實自己也清楚,就因為身份權勢,全都是因為權利!

“因為魏家因為魏黨,皇姐您就要拋下錦書嗎?權勢謀奪有千百種方式,為什麼就一定要嫁給他呢?”他蹙起眉,眼尾通紅一片,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一雙眼瑩瑩積閃起淚光:

“自從錦書來到這大明宮中起,就一直與皇姐相伴,日夜相守......”淚珠直直砸落,浸進了李蘭舟酣睡無覺的錦被中。

斷了線的珍珠劈啪劈啪掉落。

“皇姐你可有想過,若是你走了,錦書怎麼辦?”他迷蒙通紅的淚眼中,驟然湧起記恨,“我的蘭舟,你與那魏瑾耳鬢廝磨時,可會想過我獨守宮中?輾轉難寐,徹夜難眠?”

他的聲音鼻音厚重,不甘夾雜著委屈:“權勢養人,可沒有你陪在身側,這樣的江山得來又有什麼意思呢?”

角落的那一小盞宮燈徹底熄滅,唯一的光亮沒了。

“蘭舟,蘭舟.......”與暗夜融為一體的男人如鬼魅般輕語呢喃,“希望你一輩子都愛這權貴江山,千萬彆愛上彆人。”

我才是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能配得上你的,隻有我。

他小心翼翼牽握起睡夢中李蘭舟的纖纖柔夷,謙卑地低下頭,在她手背上輕若鴻毛般印下一%e5%90%bb。

他身在暗夜中,牽握著女人的手,渾身緊繃發顫,盯著李蘭舟的目光如炬而狂熱,如毒蛇盯上獵物。

*

關於蜀地的洪災和農民叛亂真的不如李祥桂而言那麼簡單。

因著李蘭舟並沒有提前通知各地迎接便獨自去了蜀地,所以當各地反應過來時,李蘭舟早已趕了許久的路程到了西南蜀地。

沒有其他人介入,倒是使李蘭舟看到了真相。◎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們一行人深入蜀地第一天,官道上就是一眼看不到儘頭的流民,如此龐大的數量,可不是李祥桂呈奏上來的奏折寫的部分受災而已。

李蘭舟身著男子裝束,讓其他人客棧等候,隻帶了白術前去打聽探查。

他們二人到官道邊上時,隻見一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男人正在搶奪一對母女手上一小點臟兮兮的饅頭。

“大爺!大爺行行好!這是我們母女倆最後一點點吃食了!大爺您就行行好!”那老婦抱著懷中的孩童死死拽著那悍民男人的手,又哭又叫。

“起開!”男人直接將其踹開,老婦抱著孩子倒在路邊,麵容花得看不清原樣的孩子也隨著母%e4%ba%b2大哭起來。

這時又向那婦人走去三個男人,同是粗衣破舊,卻看上去吃得飽穿得暖,精神氣十足,帶頭的踢了踢那哭天喊地的老婦,戲謔道:“哎孫婆娘,沒飯吃了?”

三個大男人不懷好意地對視了一眼,又對地上的老婦居高臨下道:“陪我們三兄弟玩一下,我們三兄弟就給你們娘倆口飯吃,怎麼樣?”

老婦人渾身上下蓬頭垢麵臟兮兮的,臉上淚痕還未乾,聞言驚恐地抱緊懷中的孩子,一步一步向後挪退:“你們要乾什麼!”

三隻禽獸眼見著就要饑不擇食。

李蘭舟怒不可竭,吼道:“白術!”

身後的白術點了一下頭,隨即飛身而起,從背後一腳一個踹飛了其中兩人,剩下一人還未反應過來,臨頭就劈下來一件硬|物,將他敲得頭暈眼花倒地不起。

白術一身精瘦黑衣穩穩落地,手上握著未出鞘的寶劍。

李蘭舟走過去,將那老婦人扶起身。

那老婦涕泗橫流,抱著孩子又磕頭又謝恩,一口一個恩公大恩。

李蘭舟%e4%ba%b2自將她扶起,問道:“娘子這是從何而來,又是到何處去?此地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會有這麼多流民?”

老婦老淚縱橫:“二位郎君有所不知,我等都是從貧陽過來的,我家那片糟了洪水,房屋田舍都沒了,成了廢土,就連....就連妾身的郎君,也被衝走再也無音訊......我帶著孩子,也是想去投奔成都府的舅母,隻是久不聯係,也不知道我那舅母可有受洪災所累,是否還尚在人間。”

老婦說著又聲淚俱下。

李蘭舟抬眉遠眺,這官道上烏泱泱的流民,如同朝著一個方向前行的螞蟻,衣衫襤褸衣不蔽體,官道邊,還時不時倒下幾具屍體,而周圍的人視若平常。

實在是人間煉獄!

大夏一向繁榮昌盛,看慣神都繁榮富庶,哪見人間餓殍遍野時?

“你們都是要去成都府的嗎?糟了洪災的隻有貧陽嗎?”李蘭舟又問。

那老婦連連搖頭:“不隻貧陽,我知道的其他周圍的清平、河佑,爍南幾地連帶著都糟了殃,況且還有我不知道的那些地界,也不好說。”

李蘭舟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那老婦人:“娘子如何稱呼?”

婦人答道:“賤妾姓孫。”孫娘子瞧著李蘭舟和白術衣著樣貌光鮮亮麗,不由多提醒道:“踏北軍正到處抓壯丁呢,這一路上豪強眾多,不說是豪強,便如是剛才那般的流氓也不少,二位郎君可要仔細自己,莫要這麼光明正大錢財外露出現在人前。”

李蘭舟因為她的好意提醒而鬆開了一直皺起的眉,抿%e5%94%87微笑:“多謝孫娘子,我初來蜀地,還尚有些家底,不如煩請孫娘子跟在身邊帶帶路?”

孫娘子連連搖頭擺手:“我隻是認得些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