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1 / 1)

長公主 唐阿茶 4368 字 2個月前

帝王的封賞鴻臚寺官念了整整一個時辰,每一位念到的將領都紛紛出列,身後的家族與有榮焉。

皇黨、魏黨和王黨之間的爭端有了初步明顯的形勢,王黨落於下風。

這一場勝極一時的夜宴,悲歡喜樂並不相通。

王侯將相一應俱全,王黨這邊即便再內心不悅,也不能在這個時候顯現出來,麵上仍是笑著恭賀魏家,恭賀魏瑾小將軍——不,現在應該是驃騎大將軍了。

王維庸笑道:“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啊,年少得誌,一生榮華富貴啊。”

魏瑾點點頭,謙遜說道:“多謝王公子,王公子也是我大夏棟梁之材。”

王顯順嘴提了一句般問道:“魏大人怎麼沒來?”

魏謙回道:“家父身體有恙,抱病在家養病,故未能出席。”他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有勞王大人掛念了。”

王顯不冷不熱地勾%e5%94%87:“太傅大人才是最得長公主殿下器重的。”

魏謙回:“王大人謬讚了,王公子才是人中龍鳳。”

一直跟在王顯和王維庸身後的王嫣笑著開口道:“早就聽說魏家一門英傑,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魏謙和魏瑾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後也笑著回敬了幾句,卻不多說,畢竟王嫣隻是一個內宅女子,很容易惹出是非。

兩邊又互相吹捧了幾句,魏家是今夜的中心人物,代表魏家出席的魏謙和魏瑾即便再不喜這樣的場麵,也不得不忍受下來。

明明兩邊在官場上有的時候都巴不得掐死對方,卻仍然要笑嗬嗬地誇讚對方,留著日後再相見的臉麵。

這樣的場麵,無論是在朝堂上盤踞多年的王家,又或者是戰功赫赫的魏家,又或者是看上去勢單力薄、人畜可欺的李錦書,大家都能賣著笑心平氣和地過去。

可偏偏就有人想打破這個狀況。

一整個晚上都沒說話的哥舒泰看著完了這樣的場麵,忽地勾%e5%94%87嗤笑了一聲,這副嘲諷的神情麵容讓本就一直盯著他的夏國人抓住了機會。

第18章 屈辱

王維庸皺眉:“你笑什麼?”

隨著王維庸這音量不小的一聲,宴會上所有人的目光終於光明正大地投了過來,紛紛看向這邊。

眾人細細打量這位傳說中突厥王庭可汗最寵愛的兒子,隻見少年烏黑的發被整齊束起,腦後紮起了條條小辮子,發梢尾尖泛著瑩瑩橙紅的光,再往下俊美邪魅的五官麵容銳利吸睛,一雙棕瞳似笑非笑,薄%e5%94%87微勾,即便是端坐於座位上,也能看出他身形堅實卻不顯魁梧。

明明他規規矩矩坐著,沒開口也沒什麼舉動,卻仍有一種高高在上鄙視萬物的桀驁。

聽到王維庸問話以及看著這麼多人都看了過來,他又當著眾人的麵再次勾%e5%94%87:“沒什麼,不過是瞧著夏國人實在有趣。”

“小小蠻夷戎狄,自然是見到什麼都是新鮮的!”

“哈哈哈哈.......”

周圍的哄笑聲迭起,哥舒泰嘴角的那抹笑消失了,將手中的酒杯擱置到了桌子上,做工精美的玉器與桌麵相碰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說話那人見他瞪過來,咽了咽口水,說道:“哥舒王子這麼看著老夫做甚?我大夏乃天下禮儀之邦,這才肯讓敗臣入席,遙想當初突厥人強占我夏城池,所過之處那是民不聊生呐!”

哥舒泰收回嚴重的那股淩厲勁,再次一笑:“兩軍交戰,死傷在所難免。”

在那臣子要說話之前,他舉起手中的酒杯,兩指銜著湊近眼前,漫不經心繼續道:“夏國有兩句古話,三十年河東 三十年河西,成王敗寇,一次成敗說明不了什麼,我父王也有再次卷土而來的能力。”

“你!”

肱骨老臣指著哥舒泰,被氣得發抖。

魏瑾欲起身,魏謙一把拉住了他,魏瑾不明所以看向他,這時一直坐於高台之上的李錦書說話了:“哥舒質子好大的口氣。”

哥舒泰泰抬頭看向他,稍稍收起了些玩世不恭:“夏皇陛下見怪了,不過是臣初來乍到,與這位大人有了些口角上的不和。”

李錦書頓了一下,神情寬和道:“既是無心之語,哥舒質子第一天到我大夏,朕也不好責難。隻不過哥舒質子第一天入夏,可能還不知我夏國禮節,哥舒質子既已成我夏國一員,如今也是我朝子民。”

文元立刻就明白了李錦書的意思,揚聲道:“既是子民,哥舒質子就應向陛下行大禮,而非使臣禮。”

怕哥舒泰不懂,文元接著又特意吩咐文寶下去對李錦書行了一個大禮,以做示範。

哥舒泰移開眼,姿態拒絕冷硬道:“我不會。”

因為偏頭的力度不小,耳後的兩簇小辮掃過一個淺薄的弧度。

李錦書淡淡看著他,麵容是寬厚笑著的,眼中卻毫無笑意,也沒有要發話接茬的意思。

文元看了李錦書一眼,登時又指示元寶道:“元寶,就勞煩你教教哥舒質子。”

文寶雀躍又小心翼翼地應下:“諾。”隨後一步一步走到哥舒泰的身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哥舒質子,請吧。”

周圍的所有人都虎視眈眈,目光千雜萬雜一束束都投過來,有看好戲的,有一雪前恥揚眉吐氣的,有輕蔑不屑的。

哥舒泰暗自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強自勾%e5%94%87,跟隨在元寶的身後來到大殿中央,規規矩矩行了大禮。

下跪,叩首,貼著地麵後狠狠地閉上眼壓抑住自己的情緒:“臣參見夏皇。”

*

夏日炎炎。

宮中貴人們的宮殿都放置上了儲藏的冰塊,花式各樣的消暑涼品和糕點都每日端向貴人們的住所。

李錦書新去給李蘭舟找了些消暑的極品寶貝,%e4%ba%b2自吩咐讓若冰呈送給李蘭舟。

若冰偷偷掀開蓋子一件件看過了,然後才帶著人前往大殿。

空曠寬敞的大殿,雕花的屏風將裡外隔開,模糊隱約。圖案五彩繽紛的香爐裡嫋嫋青煙直直升起,桌上的花草生機盎然,鼻尖湊近聞了,絲絲甜香沁人心脾,案桌上,一小遝批閱好的奏折整整齊齊放置於一角,研磨好的墨汁黝黑發光。

若冰帶著人入了殿,讓一眾宮女在前殿等候,自己去尋昭華長公主。

“殿下。”前殿無人,若冰又走進裡麵:“殿下?”

屏風後,一切都井井有條,卻空蕩得令人毛骨悚然。

“殿下?!”若冰又焦急地將昭華宮裡裡外外都找了個遍,還是沒見到李蘭舟的身影,最終隻在李蘭舟的床榻上發現了一張紙:

“有事出宮,勿尋。”

若冰急忙拿著這張紙去找李錦書,當李錦書手中握著這張紙看完時,他的眉心狠狠擰起,沉默片刻後,隻道一句:“朕知道了,下去吧,有一舉一動再報。”

若冰暗暗瞟了他一眼,躬身退下:“諾。”

洛陽城郊外。

李蘭舟和魏瑾以及白術各自牽著馬匹並行,李蘭舟的一頭墨發被伶俐束起,一身月牙圓領白衣男裝,腰間束著紅玉腰帶,當真與洛陽的俊俏郎君彆無二致,隻不過身材纖細了些,麵容偏女相清豔了些;魏瑾一身紫衣,腰間束著黑色腰帶,佩戴玉佩吊墜;白術一身黑衣,烏發高高束起,發尖垂至腰間後背,發梢時不時被風吹得揚起,腰間懸著一把淩厲的長劍。

日頭向西移,日光也不似午時那般毒辣。

馬蹄和靴子叮咚不齊踩過草地泥土,發出聲聲愜意而散漫的聲響,留下一個個深淺不一的腳印。

魏瑾偏頭看向李蘭舟:“殿下在京中可好安好?”

李蘭舟勾%e5%94%87笑道:“本宮自然是極好的,倒是你——”她頓了一下,目光在他身上掃視一圈,似乎在認真觀察,才道:“瘦了,高了,也黑了。”

魏瑾紅著耳尖,不經意低下頭看馬蹄和自己向前的腳尖:“殿下莫要取笑臣了。”

順著官道一直走,繞過青山,仰頭看,就能看到不遠處藏在青山中的寺廟一角,明皇的磚瓦層層疊疊翹起屋角。▼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魏瑾又好心地問起:“陛下知曉殿下獨自出宮嗎?”

李蘭舟辯駁道:“本宮也不算獨自出宮,白術陪本宮一道。”

一直沉默的白術忽然被提及,無措地抬眸看了李蘭舟一眼。

魏瑾無奈地笑著點點頭。

李蘭舟回過頭看向前方,補充道:“陛下不日將及冠,也該慢慢獨當一麵。”

三個人牽著馬,一步一步向山寺而去。

第19章 超度

魏瑾和李蘭舟兩人今日是微服出巡,順著大路一步一步走入山林中,再牽著馬一步一個腳印走上山。

這一路上來回的馬車不算少,人群多是已經從寺廟下來回家的,遇到相熟的人兒,紛紛相互作揖問好。

地上凹凸的石塊陳舊極了,已被年歲磨平。青山兩道是高聳直入雲端的竹子,青翠欲滴,風吹過時一片淅淅唰唰的細雨聲。

三人牽著白馬穿過山林,到達皇寺。白術隱退人後,李蘭舟和魏瑾二人一道取香上香,雙雙來到佛前拜佛祖。

李蘭舟和魏瑾今日來這皇寺的目的是給戰死在邊地沙場的將士超度亡靈,為戰爭中被突厥人殺害的百姓祈福,為大夏的未來祈禱。

跪在佛前,仰望佛像,李蘭舟虔誠地閉上眼,心中默念過千萬遍的心願是——願大夏繁榮昌盛,永享太平;父皇母後在天有靈,保佑李氏江山千秋萬代。

老沙彌按照要求超度了亡靈,李蘭舟給了香火油錢,隨後二人被一小沙彌帶向後院小歇,齋飯隨後便送來。

後院也是青翠一片,寧靜無人。魏瑾自從進入這皇寺開始便興致不高,李蘭舟進入陋屋中喝了一盞茶小憩片刻,隨後從桌前站起身來到門口,看到了站在院中的魏瑾。

璃光流影投入竹葉間,化作斑斕碎影,似光投碎玉之上,又似隨風起舞海浪。一身紫衣的少年站在樹下,鬢角眉梢幾須烏發隨風傾斜飄蕩,搭落在筆直的鼻梁上,金黃的餘暉為他起伏的側臉鍍上了一層光,模糊了界限。

“魏將軍。”

李蘭舟徐徐走過去,在他身旁站定。

魏瑾好似被驚嚇了一刻,恍然回過神來看向李蘭舟,他頓了頓,語氣沉柔道:“殿下,還是同從前一般,喚我阿瑾吧。”

阿瑾。

阿瑾......

李蘭舟因為他這一句話出神了一刹那,思緒回到了從前——父皇母後還健在時。想要細細回想當年,可也隻是出神那麼一刹那,所有的一切皆如過眼雲煙,消散在眼前了。

她看向眼前的男人,抿了抿%e5%94%87,微笑:“阿瑾,有何心事?”

魏瑾目光哀淒地看了她一眼,說:“殿下,臣無事,隻不過今日站在這繁華洛都,想起了埋在邊疆的戰士,想到了.......再也回不來的他們。”

一將功成萬骨枯。

李蘭舟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