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在他抓得正起勁時,冷不防背後傳來一聲咳嗽。
他懵懂回頭,見到三個人。
“他就是雲青?”舒玨先開了口。
周永升搖頭:“這小廝隻是個看門的……”
“果然是個看門的,看那傻不愣登的樣兒,又臟又臭。”舒明葭撇著嘴角嫌棄。
招財看看自己的手。
嗯,的確不大乾淨。
但是臭麼……
抬起袖子嗅了嗅。
也不臭啊,純粹的皂角的味道,他可是很愛乾淨的!
不大高興地皺了皺眉,向他們走去。見後麵那兩人穿著氣質不俗,還是行了個禮:“二位,小的名喚‘招財’,是宣德小王爺身邊的奴才,不知二位是?”
舒玨正欲說話,舒明葭已經翻了個白眼:“‘招財’?這名字還能再俗些麼?你是不是還有個兄弟叫‘進寶’?那你娘叫銅板,你爹叫銀鈔?”
舒玨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往日的舒明葭,並不是這般咄咄逼人,蠻橫無理。
他知道,舒明葭是為了給對方一個下馬威——亦是給宣德小王爺,沈星樓的下馬威。
他不動聲色地站在一旁,%e5%94%87角噙著淡笑,想看這小廝會有怎樣的反應。
隻見招財並不生氣,笑道:“貴人此言差矣,小的爹是明僖帝,娘是陸皇後——”在舒明葭要發難前,繼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這些百姓自然也都是明僖帝和陸皇後的子女。”
舒玨微微點頭。
倒是個頭腦靈活的有趣人。
舒明葭卻不樂意了,薄怒道:“你是什麼東西,也配做父皇和皇後娘娘的子嗣,和本公主平起平坐!”側眸瞪向周永升:“周公公,替本公主教訓這個牙尖嘴利的東西!”
第207章 訪
周永升進退兩難,汗流浹背。
要放在平日,看在舒玨的麵子上,他倒也真就順手教訓了。可麵前這位,是沈小王爺身邊的人,哪有主子未拜訪,就先打人小廝的理?
況且,他也覺得這個叫招財的,並沒有說錯。反倒是舒明葭的反應,顯得小家子氣了些。
“周公公?”舒明葭久久未得到回應,微微加重語氣。
舒玨輕咳一聲。
“好了妹妹,還是正事要緊。你堂堂公主,何須跟個小廝計較?”斜睨招財一眼。
招財臉上的笑意驀地收斂,手胡亂地在身上擦了擦,對著他們重新行了一禮:
“原來是皇子和公主,請恕小的有眼無珠,怠慢了貴客。”
舒明葭冷哼:“既然知道是貴客,還不快進去叫你們主子出來接?莫非這就是你們宣德王府的待客之道?”
招財垂手客氣:“不是小的不去通傳主子,而是二位貴客來得突然,主子他外出不在院中。”
舒明葭頓時黑了臉:“那還不趕緊派人出去找他回來!你這蠢笨奴才,非要本公主教你怎麼做事是麼!”
招財歎氣:“主子的心意豈是小的能揣測的,主子離開前並未告訴小的他會去哪兒,小的就算去找,也不知該去哪兒找。”
“你——”舒明葭抬手指著他,氣得指尖不住發抖。
“行了,彆為難他了,”舒玨握住她的手腕,按下,“那院子裡還有誰在?”
招財遲疑一瞬:“還有,還有雲青公子在。”
舒玨和舒明葭相視一眼。
後者揚起下巴道:“那就趕緊叫那個東西出來迎接!”在招財身後小聲嘀咕:“真是,出門沒看天氣,晦氣緊了。我們這身份,居然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東西來接……”
舒青窈原本正在沈清越的花林裡胡亂折騰著。
剛把折下的一大把花枝剔除旁枝和殘葉,就見招財慌裡慌張跑了進來。
“不好了,有人模狗樣的東西上門了!”
“誰?”舒青窈停下手中動作。
“宮裡的,不知道是哪個皇子和哪個公主。”
舒青窈登時睜大了眼睛。
來一個也就算了,還來兩個?
她是真不想見那些兄弟姐妹,反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沒好氣地把腳邊殘枝踢了一腳,不悅道:“你去燒水準備沏茶吧,記得,水溫溫的就好,彆太燙。”
招財:“……水溫溫的怎麼沏茶?”
舒青窈邊往前走邊落下一句話音:“就咱們這兒的茶,你覺得他們誰會喝?”
招財一拍腦門。
是了,走走過場罷了。
免得那個公主瘋婆子又開始發瘋。
兵分兩路。
舒青窈剛走到門口,看到台階下兩張熟悉的臉,不由得頓了頓腳步。
雖然皇子就那麼四個,見到舒玨倒也算在她意料之中。
但見到舒明葭,她是萬萬沒有料到的。
比起她離宮時,舒明葭長高了,也變得更美了。在那些公主中,除了她,就數舒明葭明豔動人。
而巧合的是,她們兩個出身都卑賤,生母不被其他宮妃所容。
一個,是舞姬;一個,是采蓮女。
比起雲嬪,舒明葭的母%e4%ba%b2更加渺小如螻蟻。要不是明僖帝微服出巡,一時興起,泛舟蓮湖,又不慎摔入蓮池中,小小采蓮女和高高在上的帝皇,永遠也無法牽係在一起。
不過,舒明葭也比舒青窈幸運。
沒有束縛一生的彗星掃尾命格,卻有養母錢貴妃。
所以她有那麼點資本恃寵而驕。
明明同樣與那些皇子皇女格格不入,又偏生覺得高她一等,每每受到其他皇子皇女踐踏後,還會將那些折辱悉數轉到她身上,以滿足脆弱可憐的那絲自尊心。
想起舒明葭曾經的嘴臉,舒青窈暗暗咬牙。
踏風而前。
風吹起她的冪藜,隱約露出麵具的冷色。
舒玨怔了一瞬,問:“你就是雲青?”
“正是草民,”她行禮,“敢問是哪位皇子呢?”
周永升在旁邊引:“這位是四皇子,這位是五公主。”
舒青窈便又重新見禮。
在這過程中,舒明葭一直倨傲地打量她。
末了,才開口:“就這樣子,也不怎麼樣。還裝神弄鬼的,戴著麵具,要是在宮中,本公主先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舒青窈故作一愣,趕緊低頭:“非草民故意如此,而是草民臉上有傷,不便顯露,以免驚嚇二位。還望二位明鑒,草民並無半分不敬之心,就連先前拜見皇後娘娘,草民同樣借此遮醜。”
言外之意便是,陸皇後都沒有說什麼,你個公主有什麼資格來治罪。
舒玨聽明白了她的話,眼神不由得深了深。
旋即笑:“何必光站在門口?還是說,雲青公子不打算請我們進去?”
“哪能呢!”舒青窈立刻側身,“二位貴客前來,當真叫這地方蓬蓽生輝!”
這話正中舒玨下懷。
邁步而行,輕描淡寫:“你這話,本宮倒有些聽不懂了。本宮記得,這處分明是是三皇兄的院落,怎就‘蓬蓽’了?還是說,在你心中,三皇兄……”
這坑挖得未免太大,舒青窈默了一默,才道:“這院子雖是三皇子的,可三皇子畢竟久久未涉足此處。少了皇氣浸潤,再好的地方,也都隻是蓬蓽。而今四皇子和五公主造訪,皇氣再臨,草民瞧著這些花木,比以往都更嬌豔了些。”
“嗬,你倒是會說話呢。”舒明葭譏誚。
舒青窈淡笑著不再多言。
等走到正廳,她才又開口:“二位稍等片刻,草民去看看茶沏得怎樣了。招財那家夥到底是個粗苯兒郎,辦事不仔細,少不得多叮囑兩句。”@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嗐,這事兒,奴才去做就成!”周永升橫插過來。
他伸%e8%85%bf的位置很巧妙,剛好把舒青窈的去路給擋住。舒青窈站定那刻,他對舒玨和舒明葭行了禮,自顧自地走了。
於是舒青窈“順理成章”地留下來作陪。
“你也坐。”舒玨開口。
“是。”心不在焉地坐下。
舒明葭在這裡,她的一顆心,根本就無法徹底冷靜下來。
昨日麵對舒琰,她已經是強忍著惡心,才勉強在舒琰麵前偽裝出一絲泰然自若。
但舒明葭……
當年夥同那些人一起,踩她罵她,甚至剪掉她的頭發,在她的飯菜裡麵吐口水。
這些心結,她沒辦法立刻解開。
第208章 茶
一雙清澈的杏眸掩在麵具之下,除她自己,無人可知此刻她的情緒已經低落到了極點。
又偏偏隻能坐在這裡,麵對她厭惡的人。
舒玨環顧打量,這裡的陳設明顯上了年頭,但能看得出仔細打掃過,倒也不顯得簡陋。說來這院子他也不是第一回來,隻不過上一回……
誤打誤撞,叫他看到些不該看的惡心事。
神思不免飄得稍微遠了些。
記憶中有那麼個小小的女孩,好像從始至終都離他很遙遠。他亦沒工夫去關注,頂多每次幫舒琰時,順道看她兩眼。
“皇兄。”舒明葭不解為何氣氛就這麼沉默了下來,開口叫他。
舒玨回神。
“嗯”了一聲。
又問:“雲青公子是哪裡的人?又是何時追隨沈小王爺的?”
舒青窈微微頷首:“草民是苔州人,家裡早些年做著小營生,可六年前,苔州鬨了蝗災,餓殍遍地,之後又鬨瘟疫,家中%e4%ba%b2人全都不幸染疫去世。草民那時正好在蘇家當賬房先生的學徒,才僥幸保了一條命。”
頓了頓:“待草民學成後,自是不便再留蘇家。機緣巧合下,結識了小王爺身邊的近衛雲奕。在雲奕的引薦下,這才有幸追隨小王爺。”
“哦?那你的本事是什麼?算賬?”舒明葭細眉挑了挑。
舒青窈淺抿%e5%94%87角:“公主見笑了,草民什麼都會一點兒,但實則並不十分精通。小王爺看得起草民,也是覺得草民有趣,跟在路上,時不時能解解悶罷了。”
對於舒青窈的本事,舒玨那邊的情報,也是模棱兩可,都說她厲害,又不知道她厲害在何處。唯一顯露的,就是一手挑選石料的本事。
說到挑選石料……
“你家裡做的小營生,是跟寶礦有關?”舒玨意味深長地問。
舒青窈驀地想起那個要十座寶礦的大臣,不免多留心兩分,回:“無關的,家裡以前就賣些胭脂水粉,娘負責賣,爹負責購貨,有時候娘也會自己調製些胭脂水粉。”說到這裡,她輕輕歎了口氣。
正好叫舒玨和舒明葭能聽到的聲音。
無人會揪著逝去的家人問,於是舒玨也轉移了話題:“那你這一手挑選石料,百發百中的本事,從何得來?”
舒青窈笑:“離開先生後總得找份工來填飽肚子,於是什麼都學了一點兒。”
“難怪你說什麼都會一點兒,你也是命途多舛了。”
舒明葭順勢揶揄:“所以‘草民’就是‘草民’,果然如草一樣命賤,在哪裡都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