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止人在一起,心也在一起。
所以魅君急了。
不再似以前那般,隱於身後,像隻無形的大手,推動他們前進。而是直接參與,利用他手下的魑魅魍魎,調動他們身邊會出現的一切人,著急地繼續推動他們前進。
這樣的變化節點……
仔細算來,應該是沈清越“變”沈星樓的那段時間左右。
而沈清越成為沈星樓這一事中,最關鍵的人物就是——
大祭司南風。
這個原本同樣隱於身後的人,若非那次他%e4%ba%b2自承認,她和沈清越一輩子都無法觸碰到,桓蘅死亡的真相。
桓蘅死亡的真相,又牽出另一些旁支……
這麼一想,南風的出現,便正好打亂了魅君的計劃。
魅君是要沈清越死的。
魅君要她,這極端的,晦氣的命格,而不需要沈清越這極端的,絕佳的命格。
所以……
南風需要他們在一起,先答應了桓蘅,後不遺餘力救活沈清越。
反之,魅君不需要他們在一起,先費儘心思拆散,後甚至直接作梗,要其中一方死。
魅君為何選擇她而不是沈清越呢?
僅僅是晦氣命格的原因?還是因為她是術者,或者,她是公主呢?
還有,南風和魅君的兩相博弈,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
南風已經一百二十一歲,是年少成名。莫非魅君和南風間的對立,已經持續了百年?
持續了百年……
一個名字,莫名其妙地闖入腦海。
她立刻捕捉到那兩個字:
“貞元”。
是了,隻有貞元。
既符合玉靈山術者,又是天生滿靈力。且她亦年逾百歲,無人見之,無人知其所蹤。
比起儀璿突然失蹤的轟轟烈烈,貞元更像一抹山嵐,當林間陽光彌漫,它便自然而然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師侄,你在琢磨啥?”葛崢嶸忽然問。
舒青窈並不打算在這件事上瞞他,道:“魅君可能就是消失的貞元。”
“啊,那個魚國公主?”
舒青窈渾身一顫。
公主!
是了,公主!
貞元,也是個公主。
那就說得通了,魅君為何選擇的是她。她們有同樣的身份……
一想起身份,舒青窈又將另一件事聯係起來。
那次魏行昭派人刺殺魏行勳不成,舒青窈將那六人拉扯入須臾幻境中,所聽到的聲音,莫名說了一句:
“還有明僖帝,連給本君提鞋都不配!賤人的種……”
她當時就懷疑過,魅君是個女人。
雖然很離奇,這得跟太上皇,也就是她皇爺爺扯上關係,但是現在卻一環一環的,都緊緊相扣起來。
“葛師叔,您有辦法弄到魚國的國典文書麼?”
葛崢嶸噎了一噎:“小師侄,你知道的,我最討厭看書。何況那魚國都滅了兩百來年了,也四分五裂的——我們雲國不就是麼?哪個國家成了‘國’還想著以前啊?都燒得差不多了吧!”
舒青窈眉頭緊鎖。
的確,她也在太傅那裡聽說過,每個國家,成立之初,都會將以前國家存在的痕跡,悉數抹殺掉,再在此基礎上,對百姓重新進行控製。
可魚國這位公主……
魚國到底是怎麼覆滅的來著?
“魚國的國典文書,有個人應該有。”一直沒有說話的沈清越開了口。
說著,他目光落去陳昱通身上。
舒青窈恍然。
是了,陳昱通這個人有點收藏小癖好,那種越特殊的,越喜歡存著。以前陳昱通屢次得賞,金銀珠寶統統拒絕,都請求明僖帝折了一些他國古文古物回去,供他研究。
葛崢嶸“嗐”了一聲:“那還不簡單?”走過去,不知道撚了個什麼訣,然後一巴掌打在陳昱通心口上。
單薄如紙的陳昱通晃了晃他那一副骨架,下一刻,竟噗出一口血來。
沈清越大驚。
舒青窈也心臟直擂。
葛崢嶸卻毫不擔心地,用手順他的心口。
三次後,陳昱通睜開了眼睛。
迷茫地看著上方。
又很不自在地往旁邊看。
目光觸及葛崢嶸,他骨子裡對軟禁的害怕又刺激著他的精神,險些再次昏厥過去。葛崢嶸借著粗獷的嗓音,帶著脅迫地命令:“先彆暈!你要是敢暈,老子再把你塞牆裡去!”
陳昱通:“……”
嚇傻了。
倒也真沒再暈過去。
於是葛崢嶸又說了第二句:“你藏的那些魚國的國典文書在哪兒?拿出來,老子絕不會把你再塞牆裡去!”
陳昱通一口憋在嗓子眼裡的氣卡了好幾下,才卡出來。
大口呼吸一番,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向……
牆角一個,堵過的老鼠洞。
“你拿老子開涮是不是!那老鼠洞是老子才補上的!”
陳昱通還是指著那個老鼠洞。
舒青窈若有所思,起身朝那方走去,屈指敲了敲地板。
“嗯……果然是空的。”
說完,借用陰陽玉子之力,直接將地板破開。
一道長梯通往漆黑深處。
“我下去。”沈清越走到她身邊。
舒青窈點點頭,拿出火折子,點燃了桌上的蠟燭,遞給他。
而後等了約莫半盞茶時,沈清越才上來。
大抵是太久沒有人下去過的緣故,他的發上沾染了一些蛛絲塵灰。舒青窈順勢幫他理了理。
回頭,看到陳昱通和葛崢嶸兩人竟不約而同都是一副……
……一副嫌棄又強忍著嫌棄的神情。
她懸在空中的手堪堪收回。
沈清越則是自動忽略掉。
將手裡的一指寬的書放去桌上,翻開。
“是魚國文字。”舒青窈分辨。
雲國文字是在魚國文字的基礎上修改後而成,有部分相同,但也有完全不同的地方。
要譯的話,也不知道陳昱通能不能支撐得住……
舒青窈下意識地朝陳昱通看去。
卻聽到耳畔近在咫尺的聲音:“我能解讀。”
認真又慍怒。
她頓時想起來,身邊這位,可是紫微星啊!
是天賦異稟,太傅喜歡得不得了,後來,教都不知道該教什麼的紫微星啊!
沈清越翻看了片刻,按住其中一頁。
“找到了,在這。”
第196章 魚貞元
魚國六公主,魚貞元。
其母為魚國國帝寵妃。
年十七,意外命殞於冰湖。
在世時,頗得國帝疼愛,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更有傾世姿容,絕代芳華。
貞元曾與宰相之子舒印熹有婚約,後不知何故,婚約取消,貞元亦殞於冰湖。
……
“舒印熹……”舒青窈輕聲喃喃。
那已經,不是皇爺爺的事了。
舒印熹除了魚國宰相之子的身份,更是雲國開國皇帝。$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得叫……
曾曾太祖?
若貞元公主當真是魅君,那魅君口中的“賤人”,是曾曾太祖的原配?
還有,貞元公主和舒印熹婚約取消後,便命隕於冰湖,其間難說沒有聯係。
那是為何取消婚約?
舒青窈頭疼不已。
沈清越又往後翻了幾頁。
但後麵的都是些瑣碎,與貞元公主再無關聯。
“眼下,沒有人會知道貞元公主的事了。”舒青窈滿眸失落。
沈清越合上書頁:“那倒未必。”看向她腰間的玉佩:“你忘記了一個人。”
舒青窈怔了怔。
對啊,她怎麼把南風這個一百來歲的大祭司給忘了。
雖說南風與貞元並非同個時代的人,但以南風的身份,知道些魚國的事,也未嘗不可能。
隻可惜現在他們身在京都,要想去七星峰的璿璣峰,少說也得大半個月。若憑借術法,舒青窈又擔心魅君突襲,須得留存精力。
兩相看了片刻。
床上的陳昱通傳來幾聲咳嗽。
此刻陳昱通比先前又好了不少,臉上透出兩分屬於活人的血色來,他微微抬起顫唞的手指,指向那本書冊的方向,虛弱地囁嚅:“……下麵還……還有……”
還有?
沈清越:“陳大人的意思,關於魚國的國典文書,還有一本?”但他方才已經找得很仔細了,剩下的,都不是魚國的東西。
“……不是……不是國典……是……是雜談……”陳昱通斷斷續續道。
舒青窈一瞬沉默。
雜談什麼的,每朝每代都有。
往往都是那些文人墨客捕風捉影,閒得無聊,舞動筆杆子寫一些老百姓想看愛看的東西,根本算不得什麼。
但……
聊勝於無吧。
沈清越亦是如此作想。
於是再次拿起桌上燭台,重新到地下室去。這一次,他抱出一個滿是塵灰的匣子。
匣子就在他拿出的國典文書之下,因是用陰沉木製成,又刷了黑漆,若非手觸碰到,隻會以為那是塊石頭,冰涼堅硬。
舒青窈拿出布帕,沾了水,仔細擦除上麵的塵灰,黑漆匣上,原來還用貝殼雕作花樣,鑲嵌其中。
“這花……”她覺得有些眼熟。
沈清越一雙眼眸淩厲了兩分。
沈家乃清流大家,家中藏書其實遠比世人所知更為豐富。所以早在太傅教他們識字斷句前,他已經心中有數。加之沈家祖上同樣為魚國朝臣,因此沈清越自幼便識得不少魚國文字。
除了魚國文字,魚國種種,他亦知道幾分。
譬如,眼前這用貝殼雕刻的,千羽藤。
千羽藤原本是河邊最常見的一種野藤,說起來也沒幾分特彆,甚至還有毒。唯一值得人記住的,隻有它常年不敗,一茬一茬的小朵的紫色野花。
但這樣的野藤,卻是魚國的代表象征。
隻因魚國的百姓最早便是以捕魚為生,常年居住於河邊。後來因當時的國君暴虐,漁家中,有一青年揭竿而起,率領其他熱血兒郎英勇抗爭。此戰打了整整五年,五年後,那暴虐國君被斬首,眾人簇擁那青年為新帝,自此,魚國成立。
雖然當時的魚國國土還不如如今的雲州城大,可安穩下來以後,百姓們齊心協力,在新帝的帶領下,倒也把國家治理得有聲有色。疆域漸擴,食糧豐饒,魚國成了一方大國,也是史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千羽藤既生長在河邊,漁家隨處可見,又極具有生命力,這種韌勁兒,也像極了魚國人民。自然而然,大家將它視為一國代表象征。
魚國皇室,更是視千羽藤的紫色為祥瑞,穿戴上身。
故此,眼前這個黑漆匣子,極大可能來源於宮中,並非陳昱通口中的什麼“雜談”。
擔心弄壞這保存了至少百年的老物,沈清越將它放在桌上,仔細研究了一番。最後發現,它的鎖扣竟然是魚嘴扣。